如果这一瓶子剧毒灌进喉咙,到底是还没尝出味就嗝屁,还是真的要走上七步才能死呢?
如果七步断肠草的汁液真的要走满七步,那要是在六步半停下,是不是能够活下去,直到地老天荒山石崩塌?
竹灵珈的心念飞转,现实却并没有给她实践的机会,不知从何处飞来一支羽箭,正好击中喜官人手中的瓶子,“啪”的一声,青瓷小瓶四分五裂,喜官人震惊地看着那个瓶子碎在自己眼前,羽箭的箭簇在他手上留下细细一道血痕,转头一看那箭簇钉在岩壁之上,微微颤抖。
喜官人眯起双眼,沉声道:“你又来坏我的事。”
那小瓶既然碎裂,里面为数不多的液体便悉数飞溅出来,大部分洒在地上,剩下的则洒在了竹灵珈脸上。
“呸呸呸。”断肠草的汁液在脸上风干,竹灵珈欲哭无泪,明知道没有洒进嘴里,却还是害怕,心理作用作祟,几乎要将自己的心肝都呕出来。
喜官人握紧了拳头,道:“你还不出来吗?”
竹灵珈正疑惑那支箭的主人是谁,就见沉重的暮色几点疏星,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子不知从哪里走了出来。
这女子一身黑色短装,看打扮是个经常行走江湖的人,头上简单地编了两条辫子用发带缠了,除此之外并无其他装饰,看五官轮廓,还是个容色秀丽中带着冷艳的年轻姑娘,她手中拿着一柄长弓,顶端点缀着一朵绒花。
女子大多爱美,珠花绒花都是常见的装饰,在女子身上就算发现一斤首饰都不算稀奇事,当然竹灵珈这种除外。
然而这个持弓女子仅有的一朵绒花却绑在了弓上,这就很奇特了。
“我什么时候需要你来为我伸张正义了?”那女子开口,声音果然和她的外表一样,轻轻冷冷拒人千里。
喜官人和这个女子明显是认识的,只是关系并不是太好,自从这个黑衣女子现身,竹灵珈感觉空气中的火药味都浓重了很多。
“笑话,你以为我做这些事是为了你?我只是觉得好玩罢了。”喜官人道。
虽然这个女子出箭救了自己,但是竹灵珈并不能摸准她和喜官人到底是不是一伙的,没准喜官人心理有些见不得光的疾病,就喜欢女人不给他好脸色看呢?
竹灵珈中针的肩膀依旧是酸麻难忍,另一边情况稍微好些,手已经可以微微蜷曲了,她试探着抬手,然后摸到了绮鸢的手。
绮鸢的手很凉,仿佛血液都结了冰,竹灵珈以为她害怕,并没有多心。
那个黑衣女子从背后的箭筒中抽出一支羽箭,轻轻搭在弓弦上,那朵绒花在风中颤动,给她持弓的坚韧身影增添了一抹柔情妩媚,冰山一样的女子,抬眸间都是可望而不可攀的高洁,杀气都透着冰一样的凛冽。
“我要带走她们。”她不容置疑地道。
太好了!竹灵珈差点喜极而泣,这个女子是来救她们的!
喜官人听了这话,却像是被下了咒一样,捡起竹灵珈掉在地上的匕首,将竹灵珈与绮鸢手上的绳子都割断了,道:“好。”
竹灵珈瞪大了眼睛,心想这黑衣女子莫不是有什么可以命令他人的神奇力量?怎么喜官人这么听她的?可是再看喜官人神智清明,脸上还隐隐带着笑容,怎么也不像是被控制了,正百思不得其解间,见喜官人望着那黑衣女子身后的方向,忽然长出了一口气,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道:“看来我是在劫难逃了。”
火把的光照亮了山路,巴闻带着一队官差出现在了竹灵珈的视线中。
“喜官人,束手就擒!”随着这一声呼和,剑拔弩张,众人将喜官人团团包围。
甚至苏家的那个苏洛少爷也跟着官差来了万柳崖,山路崎岖,这个看起来极斯文的少爷不知道是用什么办法劝说官差带上他,他鞋子和衣衫上沾了泥巴与青草的汁液,看起来狼狈不堪,神情却是坚毅的,像是有一根紧绷的弦吊着他。
“鸢儿!”苏洛看到了巨石后面的绮鸢,眼睛亮了一下,心急火燎连忙就要跑过来救人。
“别过来!”可是出乎意料的是,绮鸢对于自己的丈夫,却并没有那种劫后余生与重逢的欣喜。她像是看到了什么难以启齿的东西,眼中含着泪,一边轻轻摇头,一边用决绝的声音道:“你不要过来。”
苏洛没想到绮鸢会是这样的反应,很是出乎预料,他愣了一下,站在原地,小心翼翼又手足无措地道:“鸢儿,我......我可是又做错了什么?”
绮鸢扶着山石,缓慢地站起身来,长时间被绳索绑住,经脉都回不过血来,需要活动一下,那黑衣女子见状想要去扶一下,手伸出去却被绮鸢狠狠甩开,道:“够了,不用你来可怜我!”
竹灵珈越发看不懂事情的发展,她身体的麻痹感尚未解除,只能一脸震惊地看看绮鸢然后再一脸疑惑地看看黑衣女子,没想到这两人也是认识的,可能还有些恩怨的样子。
黑衣女子并没有因为绮鸢的态度而有什么情绪上的波动依旧是有些冷淡地道:“你的丈夫来了,你不跟他走么?”
绮鸢冷笑,笑得身体都在颤抖,不知为何,竹灵珈在她的笑声中听出了几分绝望,只见她慢慢地后退,竹灵珈忍不住提醒道:“少夫人,身后可就是悬崖了!”
“鸢儿!不要!”苏洛惊呼,道:“你别冲动!”
“我在你的眼中,一直都是一个不分轻重,冲动的人吗?”绮鸢道。
苏洛:“自然不是!”
此刻另一边喜官人已经束手就擒,脖颈上带着镣铐和枷锁,被官差推推搡搡,看了一眼绮鸢,道:“还真是一场好戏,喜某人不亏。”
黑衣女子往前走了一步,道:“你大可不必如此。”
绮鸢仍旧在后退,神情鲜明而可怕,像是在黑夜中挣扎的鬼,有着一种报复一般的快意,竹灵珈暗道不好,她跟绮鸢之间还有一根绑在脚腕上的绳子相连,若是绮鸢不慎跌落悬崖,自己也是凶多吉少,说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也不为过了。
苏洛急道:“鸢儿,我都知道!我从不在意你欺骗我!”
黑衣女子也道:“你冷静一下!”
“你让我冷静,好啊,你高高在上,你垂怜我,我像个小丑一样,到头来还要你来施舍!我是错了,可是用不着你来提醒我!”绮鸢声嘶力竭地冲那名黑衣女子喊道:“李绮鸢,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委屈,特别伟大?”
“李绮鸢”这三个字从这位苏家少夫人的口中喊了出来,称呼的却是那名神秘的黑衣女子,无异于惊天一声炸雷,让在场的人都觉得疑惑不解,苏洛喃喃道:“鸢儿?”
竹灵珈也是一愣,道:“她是李绮鸢,那你是谁?”
那个已经接近疯狂的女人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一边低声笑一边向后退,悬崖边岩石松动,只听到石头滚落的声音,那位苏家的少夫人便直直地坠落下去。
竹灵珈努力控制着自己不那么听使唤的手去解脚腕上的麻绳,然而越着急越解不开,心道你着急去死也别连累我啊!
麻绳被下坠的力量瞬间绷直,竹灵珈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冲向悬崖边,离二人最近的只有那黑衣女子,她疾冲过来,二人的手交错而过。
晚风拂过竹灵珈的头发,一瞬间仿佛腾云驾雾,有一种极其不真实的感觉。
“老子居然掉下去了。”
她脑子里一闪而过这句话,然后和苏家少夫人一起落入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