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灵珈此时对潮音公子已经是本能地防备,道:“潮音公子何必如此?”
“是我招待不周了。”潮音公子嘴上这么说,语气中却丝毫没有抱歉的意思,他手中折扇已经换了,换了一柄斑竹扇骨丝绢扇面,绘了山水图的扇子,扇坠却仍是那个暗红色圆环,像是一枚戒指,看来是潮音公子的心爱之物。
秦越戈注意到潮音公子的腰侧悬着一枚纯白面具,道:“怎么,潮音公子在此处也有经营商铺吗?”
“那是自然,二位不是早就猜出,这里是我的产业?”潮音公子道。
秦越戈便不想再客气着打马虎眼,道:“山集鬼市已有百年,潮音山庄壮大亦是依附于此,想必这背后,还有更大的力量在推动吧?”
“既然是鬼市,那么必然是有鬼的,两位既然来了,那么便躲好,遇见的是人是鬼,一定要分清啊!”说罢,潮音公子将纯白面具戴在脸上,走进人群中,竹灵珈想要追上,却发现此人不见了。
街道前方传来敲锣打鼓之声,闻声之人纷纷避散,阁楼中架起高台,几名身姿妖娆的美人正在台上跳舞,水袖轻扬舞姿曼妙,动作极为整齐,寻常人跳舞,不论怎么训练,舞姿都会有些许不同,这些女子却不然,动作整齐得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看久了便会觉得诡异,竹灵珈发现那些女子虽然容貌秀丽,却失之灵动,妩媚却僵硬,衣袖间似乎有细细的丝线牵引。
难道是傀儡术?这些美貌舞女,难道都是人偶?竹灵珈往人群中走去,看到那高台实际上是架高大的黄金车辇,缓缓向前移动。
用黄金造这么大一个车子,得值多少钱啊!
“秦少爷,你看......”竹灵珈指着那车辇说道,然而回头却发现,秦越戈并不在自己身边。
两人竟然失散了。
“糟了!”竹灵珈不清楚只是单纯走散,还是秦越戈被什么人抓走,心里慌起来,这时台上一曲舞毕,黄金车辇也停了下来,人群围在高台四周,舞女一字排开,其中一名舞女上前一步,双手托出一个匣子。
“诸位,山集鬼市,天下奇珍,真金白银,人鬼不问。”一名手持折扇的白衣少年站在台上,戴着一张纯白面具,是潮音公子。
竹灵珈心中疑惑,既然潮音山庄与山集鬼市有牵扯,为什么江湖上一点传言都没有听说?此刻山集鬼市中少说也有千人,总不至于这千人都会默契地守口如瓶。
竹灵珈心急找到秦越戈,挤出人群,怎么也找不见秦越戈的身影,再回头一望,台上那东西竞拍价水涨船高,六名男子从高台四周腾空而起,要跃到台上抢夺竞拍之物,那黄金车辇的高台与人群太过接近,难保就会有人起了邪心。
眼看长剑指到咽喉,潮音公子却不慌不忙,继续喊价,身后那些人偶舞女抬起衣袖,细细的丝线缠绕飞出,生生将那六人撕扯成了碎块,不知从何处飞出一块红绸,将半空中四处散落的尸块包裹起来,竟然连一滴血都没来得及飞溅出来,竞拍却并没有因为此事被打断,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潮音公子道:“山集鬼市开市至今,第一次有如此歹人,当真是不自量力。”
竹灵珈什么场面没见过?但是看到那几人夺货不成反被撕裂,还是倒抽了一口冷气,趁着在场之人的注意力都在台上,转身去房间之中寻找秦越戈。
这阁楼布局错综复杂,多密室和暗道,竹灵珈找了一间无人的房间躲了进去,刚关上门松了一口气,便听一个声音道:“原来你是女的。”
竹灵珈被吓得寒毛竖起,战战兢兢地回头一看,看到这房间并不是空的,角落中缩着一个年轻男子,罩着红灯笼的烛火摇晃,将他的影子映得很大,像一个大头怪物。
竹灵珈借着色调诡异的光细细一看,这男子一头顺滑的黑发垂至腰间,肤色极白,瞳色也很浅,整个人就像个幽灵一般,带着一种动人心魄的妖异美感,竹灵珈觉得他长得有些眼熟,却说不出来哪里熟悉,想了半天,问道:“你,认识我?”
那男子受了伤,一条手臂上都是血,垂在身侧抬不起来,另一条手臂却不客气地指向竹灵珈,道:“你拿着的是耀夜?把它给我!”
竹灵珈一下子就想起来此人是谁了,比起上次相见,这鸟人的外貌可变化太多了,一头白到末梢几乎透明的头发也不知用什么法子染成了黑色,应该是为了混迹在普通人中,只不过他死性不改,一见面就要抢夺耀夜,故被竹灵珈一下子认了出来。
竹灵珈死死将剑抱在怀里,道:“不给,凭什么给你?你怎么在这?”
“你不也在这里?”那鸟人反问道。
“算了,鸟人,我问你,你有没有看到一个男的,二十几岁,一张臭脸,还挺好看的,就是好看得不明显......”竹灵珈想问他有没有见过秦越戈,描述了半天,觉得秦越戈这人实在是没什么特色。
“我不叫鸟人。”那男子面无表情:“而且我知道,你们中原鸟人是用来骂人的。”
竹灵珈:“好好好,你就是鸟,你不是人,行了吧?你不让我叫你鸟人,你得告诉我你叫什么啊?”
“照汐。”
“你说的那个男人,我没见过。”照汐冷冷道,眉头一皱,艰难地开了口:“我受伤了,你,有没有金创药?”
当马贼这么久,出门或许不会带钱,但一定会带金创药,竹灵珈摸出一个小瓶子,道:“我自己配的,药效可能没市面上的药效果那么好,可能还会有点疼。”
照汐用牙齿咬住袖子,将破碎的布条扯开,露出胳膊上长长的几道伤痕,道:“来吧。”
照汐白皙的胳膊上一共有三条伤痕,边缘极不平整皮肉翻飞,血肉模糊,不像是被利刃所伤,反而像是被什么猛兽猛禽的爪子抓伤的。
“嘶!”药粉撒上伤口,照汐竭力忍住才没有叫出声,额头上冷汗凝成黄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挣扎着道:“你往我伤口上撒的是盐吗?”
不知是否是错觉,他觉得这药一撒上去,比受伤时还疼,疼得他眼冒金星差点原地去世。
竹灵珈嘴硬道:“我都说了可能会有点疼,你应该有准备的。”
照汐怒目而视,竹灵珈又辩解道:“而且我又不是潮音公子,拿不到拍卖台上那种修仙的人吃的灵药给你用,你就将就一下吧。”
照汐嘴唇苍白失去了血色,颤抖着抹去了头上的汗,开始包扎伤口,低声缓缓道:“方才以一万金一颗价格卖出的丹药并不是治伤的,而是致死的,仙门的人来此,也不仅仅是为了那颗药。”
竹灵珈随口道:“你咋啥都知道。”
照汐道:“我很纳闷,你什么都不知道,怎么也敢来这种地方。”
不多时,照汐裹好了伤口,道:“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