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茶后,泽漆将仅存的屏障护住了阿舟,独留自己一人在外,惹得魁拔群嗷嗷兴奋发吼。
魁拔能成为这黄泉的镇守妖兽,多少是有些智慧的。早已从连续的攻击之中摸清了门道,眼见泽漆无了仰仗,更是一门心思向着他又咬又撞。
日头正当空,顶着毒日头,周围又闷又热,阿舟心里头急得直冒烟。
抬眼望去,无边无际的黄泉水,无岸无阶,生机在何方?
阿舟猛然抬头,竟然直直地朝着太阳望去,强烈的光亮刺剌剌,不过一眼,低头再向远方望去,一片模糊不清,看物都是隐隐约约,一物两影,分不清哪个是真的,哪个是虚的。
不远处似乎又游来一群,为首的那只似乎还驮着什么,怎么瞧着都像是个人影。阿舟只觉自己是眼花,这穷山恶水的地方,怎么有人会来。自己和泽漆不算,他俩是倒霉蛋,阴差阳错掉落在这里,没了希望,失了生机。
阿舟定睛再三远眺,终是确认那的确是一个人,只是距离太远,面容瞧得并不真切。不知那人做了什么,脚底的壳子生生打晃不稳,躁动不安起来。隐隐之中,还有几丝阴煞之气传出,冷飕飕,萦绕周围,颇感不舒服。
不过是个眨眼的功夫,脚底的壳子乍然翻身,黑色阴气萦回环绕。天也连带着暗了下来,如天狗食日般,太阳顷刻间不见了踪影,四周黑洞洞,你看不清我,我也看不清你。魁拔也停了进攻的趋势,不时有瘆人的嚎叫声传出。
阿舟紧了紧环住泽漆脖子的手,防止自己从他的背上滑下去,凑到他的耳边悄声道:“小公子,似乎有点不对劲。天黑前,我瞧着远处似乎来了个人,不过不真切,我也不敢肯定。”
泽漆颔首道:“无需怀疑,确实是一个人。”
闻言,阿舟登时变得精神抖擞,几息将过,担忧又席上了她的面容,深深吸了一口气,喟然道:“是敌是友?”
尽管看不到远处的情景,泽漆依旧眺目远望,举目尽是黑幽幽,不见一丝亮光。
泽漆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远方的人打着招呼:“故人,你我皆识的旧人。”
这下轮到阿舟发愣,泽漆的话细里分析,稍微一琢磨,分明就是对着远方那人说着“你好,老朋友。”阿舟凝思不解,老朋友是谁,两人都认识,左右不过那几个人吧。
“铮铮铮”兵器蜂鸣声不绝于耳,阴气散尽,泽漆脚踩的破壳子骤然变成了一把横剑。黑暗散去,光明到来。
乍然来袭的白亮,阿舟下意识抬手遮挡,透过指缝间,两丈之外站了一个背影,他站在一只领头的魁拔头上,白衣飘飘,行于黄泉之上,可就连衣尾都未曾沾湿一片。两手背后,慢悠悠转过身来,果然是熟悉的眉眼和五官。
竟然是不留师兄。
意料之外,又在料想之中。
阿舟尚未来得及表现出错愕,就被一阵远处传来鸣剑飞身穿云破雾的飕飕声吸引,光听这清脆的铮鸣,就能断定这是把不可多得的好剑。
鸣剑呼啸而来,途中甚至刺伤了几只张牙舞爪的魁拔。
阿舟示意泽漆将她放下来,阿舟也晃晃荡荡地站在了横剑之上,刚刚站定,那鸣剑竟然自己钻进阿舟的手里,剑身流光溢彩,不似横剑那般阴气溢盛,令人不自觉退避三舍。
阿舟提剑细瞧,手指从剑柄轻滑至剑尖,每过一处,剑抖且微鸣,似是在与阿舟做着情感交流,共鸣之声,声声入耳。阿舟从未有过与灵器如此细腻若来若往沟通的机会,这种感觉很奇妙,新奇之中带着激动。
不留脸上依旧挂着阿舟熟悉的笑容,温和文雅,四字足以形容他脱离凡俗的气质。泽漆和他对视片刻,不留率先淡声道:“泽漆师弟,别来无恙。”
泽漆拍掌道:“不留师兄,好演技,不显山不露水,大隐隐于人间。身为不凡草阁首席大弟子,想不到还有此等能力,连这九幽黄泉的镇守妖兽都乖乖听话,想来我是真地看走眼。”
一只魁拔恰恰以尾支撑,直立与波涛之上,更是将头凑上前,不留顺毛捋了捋魁拔的头角,道:“谈不上演技好不好,只不过是在这黄泉住久了,人犯懒又变呆,去人间找找乐子,找找人气……想证明自己其实还活着……”
泽漆嗤笑道:“怎么,难不成这九幽黄泉的霸主还做腻了不成,大鱼大肉吃厌了,反而对清粥小菜情有独钟了?”
不留摆手示意那只魁拔退下去,暂时充当坐骑的这只心领神会般地继续向前游了,最终停在了距离泽漆不过一臂距离的地方。对着阿舟摊手道:“这是化妖水的解药,阿舟姑娘。”
阿舟手持鸣剑静立在旁,听着他们二人唇枪舌战,一来一往谁也不肯相让示弱。不曾想,不留倏地对自己示好,呆愣片刻,并没有即刻接受,心中的疑问吐露干净:“你是专门来给我送解药的?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难不成你一直在后面跟踪我们?”
不留不答反问:“阿舟姑娘,你这一连串三个问题,一个比一个犀利,是在怀疑我对你的善意?”
阿舟飞快地瞥了眼泽漆,终是抓到了他那几不可见的点头,旋即从不留手中接过解药,道:“抱歉,是我失礼了,近来发生的事情让我草木皆兵,是我以小人之心夺君子之腹,望不留公子海涵,见谅。”
话落,阿舟对着不留行礼致歉,当然这里也有感谢之意,毕竟人家好心好意前来送药。
她张了张嘴,不知道想问的这话妥与不妥,考虑再三,还是询问道:“不留公子,能否带我和小公子离开?既然这些妖兽都是你的宠爱灵兽,如果拼地两败俱伤,是不是得不偿失?何况,黄泉也不缺我和小公子两个魂魄。”
不留尚未表态,泽漆却先似笑非笑道:“若不是存了救你我之心,你以为堂堂的黄泉霸主会屈尊降贵亲自来给你送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