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云计算着落地距离,刚刚好在一息半之间,他两手成圆,向上喊话,“最后一段没有崖壁着手,跳下来只需一个呼吸便可落地。”
接收到信号,邬彦松开手,拍了拍在他上方的成秋宁,与她对上视线,便毫不犹豫的松开手,以直挺挺的姿势向下落去。
“你——”
成秋宁的身体反应要快于思考,她的确是慢一拍听到鹤云的喊声,但却还是选择伸出一只手试图捞起松手的邬彦,等到反应过来鹤云所说的是什么,再加上看清了邬彦脸上泛起的笑意,便十分迅速的收回了手,当然剩下的话也就咽了下去。
鹤云在崖底担心的望着上方,直到看到自家主子的身影急速下跌,才放心下来。
一个噗通声,又一个噗通声,极其有规律似的,一个接一个的间隔不多不少,两个呼吸,于是已经下来的几人,便要提心吊胆的为下一个人担忧整整两个呼吸的时间。
“喵喵喵——”
傅明宇接下兰书后,便是裴川清,按照排序,接下来便应该是成思歆的顺序,但是半空中传来的猫叫却让已经下来的几人神经一凛。
只见从天而降的一只猫迅速翻转身姿,一边调整成适合落地的姿势,一边张着嘴露出尖牙,似乎在破口大骂着什么。
不负众望的,成思歆下来之后,替气的说不出话来的梧白给众人解释,“方才他们俩人不知怎么的,好好的又起了冲突,我正准备下来,就听见望筀在骂‘你竟然敢咬我!自己下去吧!’,然后就是一只猫以一个猝不及防的姿势从我的眼前划过。”
这么听着,也觉得事件的经过的确很刺激,等看到望筀下来一边揉着肩膀,一边四处洒探,注意到成秋宁脚边伏着的猫,怒火冲上心头似的狂奔过来,众人便更加觉得事情不简单了。
“咳咳——”
轻咳声将众人打算看热闹的心思驱散,见成秋宁脸色不好,纷纷极有眼色的躲到一旁,包括邬彦,他看着除了裴川清其余一个两个都十分默契的背或转过身,不去看热闹的模样,竟也有样学样,跟着转过去,不过还留了一丝余光。
“现在不是玩闹的时候,”并不是成秋宁的声音在第一时间响起来,邬彦仔细分辨,发现是那个最后下来的名叫望筀的人,他虽是开玩笑的模样,却一边打量着成秋宁的反应,见她不说话,又规规矩矩低头站好。
成秋宁这才道,“你们两个,又不是人,怎么都这么小心眼。”
这下轮到邬彦目瞪口呆,他想象中的那种教育场面并不是这样,明明望筀已经开了个头,怎么一到成秋宁这,画风都变了,还还不是人?这是人该说的话吗?
似乎是察觉到邬彦的目光,成秋宁朝这边看了一眼,接着便是裴川清迈步过来,挡住他试图窥探的视线,并且背影中透着坚定的嘲笑意味,饶是邬彦这般看透人心般通透的人,也不知道裴川清的嘲讽意从何来。
大概过了一炷香时间,望筀和梧白,一人一猫,耷拉着眼角出现在众人的视线当中,这是怎么看,这嘴角都有些压不下去的弧度。
闹剧将因为紧张而绷紧的神经松懈一些,九人继续上路,依旧是由鹤云在最前带路。
与方才经过的那阵严寒不同,这仙人崖之下,温度竟然并没有那么冷,相反的,还有些温暖之意,几人甚至觉得,身上穿的皮袄有些累赘,隐隐发觉背后濡湿。
“不要脱。”
鹤云极其严肃的回头,叮嘱道。
果然,再往前走了没有几步,一阵劲风便挟带着渗入骨髓的冷意扑面而来,直将众人吹的一阵寒颤接连不断,以至于牙齿上下打架都未曾发觉。成秋宁有意向那阵寒冷吹来的方向看了看,除了黑洞洞的什么都没有发现,她干脆收回视线,裹紧了身上的皮袄。
暖和数十步之后便是寒冷的数十步距离,几番交替过后,一直默不作声地领路的鹤云终于再次出声,这次他说,“前面情况缓和,可以稍微休整一番。”
闻言,众人加快步子,在盯着前面的余光里,成秋宁发现,邬彦似乎腿脚不好,右边走几步之后便会跛一下,不过幅度不大,应该是不严重的程度。
半晌过后,鹤云停下来,展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个极其规整的地面,十丈见方的可视面积,此时的天已经黑了,仙人崖上面再没有光亮照下来,可视面积之外的地方已经看不清楚。
“坐下休息吧。”
脚踏上去,与岐国皇宫中铺路用的青石板块感觉相仿,成秋宁蹲下身,摸了摸,确定并不是青石板,依旧是这一路走来的坚冰地面。
“怎么了?”
裴川清注意到成秋宁的动作,将她拉起来,靠在自己身上,小声问。
“想家了。”
触过冰面的指尖冰凉,成秋宁毫不客气的将手贴上裴川清温热的皮肤,哧哧笑着回答。
天完全黑透的时候,抬头也望不见星星月亮,邬彦解释说这是因为仙人崖上窄下宽,加上高度的距离,没下来时看起来挺宽的裂隙,实际上并没有什么用,光照不进来,除非在恰好的角度上。
而且,邬彦强调着,这一路走过来,都是往下倾斜的角度,所以越走越深加上越走越低,想要在仙人崖底看见月亮星星,并不现实。
“休息一会吧,前面挺累的。”
鹤云又递给邬彦几粒药丸,看着他就水吃下,然后站在他身边,用自己给邬彦挡了挡不时吹过来的风。看着他们两人浑然一体的信任,成秋宁不禁思索,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分,才能让他们这般。
枕在裴川清腿上,成秋宁闭了闭眼睛,她不知道是之前的错觉给的暗示太强,还是她真的想家了,并不算长的休息时间里,她梦到了江南的那座水桥,护国公府里两位长辈给她看的母亲画像,还有朔王府的书房和皇宫新殿里的那张床榻。
没有人不喜欢平常的日子,但是命运驱使着她,去完成身上背负的使命,这是成秋宁牢不可破的念头。
似乎从醒来那日起,她就注定会走上这么一条路,那时心无牵挂,但是现在有了裴川清,有了这么多的亲人,成秋宁觉得自己会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