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安斜躺在床上。眼前，是一方狭小的窗户。
一抹温暖晨阳照进灰暗的房间。杜安吸吸鼻子，想抓住这温暖太阳的味道。吸入鼻腔的，却只有不知哪家鱼贩案板上飘来的鱼腥味。
他翻个身，不去看明媚的阳光。
“杜安。”一个小小的男孩出现在杜安的门口。“妈妈叫你吃饭。”
男孩没有敲门，这让杜安有所不悦。
“和母亲说，我马上就去。”杜安微闭上眼睛。
男孩看一眼杜安，然后蹦蹦跳跳的走开。
听着弟弟轻快的脚步声，杜安叹口气，缓缓从床上起来，走到衣柜前。
打开衣柜门，用手在里面随意翻找一通，又关上衣柜，随手拿起挂在床头的昨天穿过的旧衣服。将衣服凑到鼻子前闻闻，然后胡乱套在身上。
迈着慵懒的步伐，杜安下到一楼的餐厅。母亲早就在餐桌前坐着等待自己。
母亲一直是晚工，白天都会待在家里休息。但今天父亲也在。平日里，父亲这个时候都应该在工厂干活。今天没有。
看到杜安下楼，母亲清清嗓子：“来了？快来吃饭吧。”
杜安有些不适应。他觉得母亲应该与他说：“再睡这么晚就别吃了！”
打不起精神。杜安只想快点回到学校。
“怎么了？这么无精打采的，生病了？”父亲也难得关心起杜安的状况。
“没事。”杜安拿起一块黑面包，塞进嘴里咀嚼。
“没事就好。”父亲搓搓手。他想与杜安说些什么，却因为不善言辞，生生憋了回去。
“今天打算出门走走吗？”母亲倒上一杯牛奶给杜安。
“或许吧。”杜安没有出门的意愿——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有。
“总待在家里可不好。你不是有很多那些玩伴吗？阿德，卢克，你以前与他们玩的不是很好吗？”母亲又切一片黑面包，抹上满溢的炼乳。
“嗯。”杜安随意敷衍一声，没有表态。
可是在母亲眼里，杜安这就是表示了同意。她眼中闪烁着兴奋，甚至于拿着抹刀的手也有些颤抖。
“真是太好了。”母亲的手在围裙上抹了又抹。“你当上圣殿骑士之后性情大变，我还以为你是嫌弃这里了呢。”
“哦！圣殿骑士！”弟弟在饭桌旁很兴奋，不断敲打着桌面。
是有点。杜安想。他嫌弃这里的人对他的态度，对他毕恭毕敬的态度。
回来的第一天，就有一堆他几乎没有见过的人上前与他套近乎。他没当上圣殿骑士前，想获得尊重，当上后，却又发现不想要这种过分的尊重。
杜安苦笑着摇头。或许是自己神经太紧绷了吧。
想来也是，这一趟回来，还没有见过那些儿时的玩伴呢。
自三年前进入城区读书，好久没有看到他们了，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不知道阿德是否还钟意着摆弄他的那台破机器人，卢克有没有完成他的滑板大业，杰里呢，他……
是否还在为自己当年的不辞而别生气。
就这样吧。是时候看看他们了。
凭着记忆，来到当初的秘密基地。说是基地，不过是一片废墟中用板子隔起来的地窖。掀开门口的破旧到有些发霉的木板，里面并没有杜安想象中的模样。
昼夜闪烁的霓虹灯已然黯淡。偌大的房间，中间的电脑不知去向，摆满整整一面墙的滑板也不知所踪。唯独还在的，便是卢克放在桌上的，用来制作滑板的工具。
“你终于愿意来了，我还以为你身份尊贵之后就不想再看到我们了。”正当杜安环顾之时，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声音从杜安背后传来。
杜安带着惊喜与猜测连忙回头看去。
“阿德！”
杜安说。
阿德变化很大，他一头黑发都已经变成银白，原本羸弱的手臂也有了健壮的弧度。
阿德没有回应杜安，只是嘴角带着浅浅的笑。
阿德后面，站着卢克。
卢克双手插着裤兜，耳朵上还挂着耳机。
杜安走上前，用力抱紧卢克。
卢克拍拍杜安的背，表示招呼。
真好！杜安心里想，可惜，杰里似乎没有来。
他……果然还在生自己的气。
阿德仿佛看出了杜安的心事。“那个，杰里他，去帝都城区生活了。”
“城区？”杜安有些诧异。他从来没有在城区见过杰里。“什么时候的事情？”
“你走不久。大概是你走后三四个星期，他就背着大包走了。他说是要去城区，可是究竟去哪里了我们也不知道。我们也好久没有看到他了。”阿德像是在获得确认一般看向卢克。
卢克点点头，表示对阿德的赞同。
杜安眼中闪过一抹失落。但也只有一瞬间。他说：“走，不说这些，我们去喝酒。”
阿德笑起来，“你啊你，还是就爱喝酒。今天喝什么？啤酒？”
“就喝本地酒厂的啤酒。”杜安一把揽过阿德和卢克的肩膀。
“没意见。”卢克难得说一句话。
“那我们今天不醉不归。”阿德说。
夹在阿德与卢克中间，杜安又找回了当年的感觉。这种感觉，真罕见。在城区，除了伊普吉尔，他很久没有感受过这种氛围。
这就是朋友的感觉。
杜安会心笑起来。
酒桌上，杜安与两人大谈特谈起来，说这三年来自己在学校的际遇。当然，他自动省略了被欺负的那一段，却还是对伊普吉尔赞赏有加，语气里尽是对伊普吉尔的崇拜，和对伊普吉尔昏迷的惋惜。
酒过三巡，杜安迷迷糊糊间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好在，阿德和卢克也喝的酩酊大醉，丝毫不在意伊普吉尔昏迷的事情。
杜安打上一个酒嗝。然后摇摇晃晃的把两人扶起来，扶回秘密基地。
“对了杜安，”阿德突然闭着眼问杜安，“你什么时候回城区？”
“过两天就回去。”杜安认认真真的扳着手指数了一会儿，回答说。
“那如果你看见了杰里，帮我问声好，我好久没有看见他了。”阿德说。
杰里……杜安思索片刻，郑重点头，回答：“好。”
阿德却没有听到，他已经发出了呼噜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