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鼠山已经漫山青色了,渭水在这里初生,东行融入黄河。我们在山下渭水河畔等李夫人,李淳吉被五花大绑捆在树下,嘴上却是不闲,“你叫文霁是吗?你这假面上是个啥啊?带着不闷吗?谁给你做的啊?做得这么糙!”
“话这么多,不怕死?”一天和许仲鼓拌嘴就够让我费神了,现在还要听李淳吉的废话。
“怕啊!当然怕!可你们现在要是杀了我可不就拿不到东西了?”他扭扭肥胖的身子,“你们绑的也太紧了些吧!勒死我了!换东西就要同价交换,你们这要是勒坏我换的刀也得是折价的!”
“再废话我就让你夫人用甲刀换你全尸!”执徐还在因我来狄道这事跟我置气,他冷冷横了李淳吉一眼,李淳吉立马缩着脑袋噤声。这人就是看我好欺负,才没完没了的给我讲废话。
李夫人带来了四十三辆马车,每辆马车皆用稻草覆盖,还好我让王和又回去找了些人来,否则这么多家丁和马车反倒麻烦。
“这么多?”许仲鼓惊叹,喜形于色忙去验货,“这李家可真他娘的有钱!”
我待执徐给家丁搜过身后,对李夫人说:“可否请夫人遣走家丁,再送我们一段路。”
“你们说拿到东西就放老爷走!”李夫人皱眉怒道。
“你们有得选吗?况且我们双方都安全了才算交易结束不是吗?”
回校场后我让王和清点了一下,仅环首刀就一千二百六十一把,还有弯弓六百零七把,另有戈、钩镶、马槊……
“还有两件甲……”王和报完数后补充道。
“只有两件甲?”李淳吉只攒出了两件甲,着实让我意外。
“不是,是有两件好甲,一件环锁铠,一件鱼鳞玄铠。”
环锁铠难制,工艺精巧,相较与普通札甲轻便,因而造价高昂,也很难得见,李淳吉的这件环锁铠竟还是双层甲,“这么一看,那些个环首刀都算不得什么了。”
“你们还没有看另一件!”王和说着神秘兮兮带我们到最后一辆马车前掀开干草,草下是一件寒光玄铠,近四千片铁甲片缀成,肩胛、前胸等处还有金片缀饰,重近三钧。
“这……”我咂舌“这何止富甲陇中啊!能藏着这种甲整个西北都可以排上名了。”同时我又心悸,这种人就这么平白被我们抢了怎么会甘心?
“这甲该怎么办?”王和问执徐。
执徐取环锁铠给他,“把这个拿去给李公。”
“那鱼鳞铠……”
“让许仲鼓拿去文霁房中。”
三钧的铁要我挂着?我干咳了两声,讪笑着把鱼鳞甲在我身上比划,“我穿不了啊!你是要带兵上沙场的,我觉得你留着更好……”
“我是指若是伯鲁兵打家里了,你就穿着它帮阿圆挡挡刀。”
“这……文霁公子只是定垣将军的谋士,怕是不妥……”王和略有为难,支支吾吾说。
“妥!自然妥!若不是霁郎,我们又怎么会有这些东西?”李逸不知何时已到身后,身上沾满黄土。
“李公这是去干什么了?”
“这山上土大,衣物容易蒙土。”他掸了掸身上的土,“蒙土的东西总是看不清楚,让人头疼。”
我听得一头雾水,阿圆跟身上也沾满黄土,在李逸身后乐呵呵地说:“我和悬壶郎中去砍树了!悬壶郎中说要给我做个木假面。”
“李家主可还活着?”
“自然!我们取物又不取命。”我纳闷李逸怎么只问李淳吉生死而只字不提车中器物。
“那可要打起精神了。早则日暮,迟则今夜,南安的兵该来了。”
“李公是说李淳吉去南安府报信?”南安府地方兵有七千数,而这山上仅三千多人,如果正面冲突自然讨不到便宜,“许仲鼓曾说过南安左近还藏有凤凰军三万人,我们为何不借此夺了南安?”
“霁郎的意思我明白,是让我们的三万人等他们围山后再背后进军?”
“不止如此。可以让文淮带千人行小路东至平凉,若是南安兵乱,南安太守发觉背后受敌,且敌军近万数,定会就近借兵,我们需劫断西南北三路,只留出东部向平凉借兵的路。若平凉不借,那南安便是我们的,若平凉借,那文淮就可以轻易进守备空虚的平凉府,西出长安第一城,陇上旱码头平凉便也是我们的。”
“霁郎不愧是伯鲁太史令后人,深得我心。你觉得呢,辰郎?”
执徐这会儿正给阿圆身上套鱼鳞铠,玩得不亦乐乎,听到李逸唤他头也不抬地说:“我觉得霁郎说得甚好!”
我拽他起身,“那你还不动身?”
果真暮夜刚至,从山上望去远远地有浓重的黑影密密麻麻的在夜色中向山下移,悄无声息,若不是刻意观察,怕是只有等他们到了我们面前才能被发现。
黑影在渭河彼岸停了下来,不再攒动,彻底融进夜色中。
突然,一支光箭从我眼前划过,插入我身后的枯草堆,立马燃起大火,我整个人都暴露在火光中。紧接着又有无数支火箭相继而来,在空中猎猎作响,照亮半边天,山上山下一览无余,不论是我们还是南安地方兵,皆曝露无遗。
和我设想的不一样,不应该是这样的,我没想过他们要烧山,我没想过山上三千人要和我一起活活被烧死在这里。
“发什么愣!快跑啊!”许仲鼓喝声惊醒我,我忙找到阿圆护她在怀里。
“山后校场附近有个洞,带芒骆和阿圆去躲起来!我让许仲鼓护着你们!”李逸已经穿好环锁铠,手执环首刀催促。
“哪有君护臣的道理?”
“我和辰郎有约。多亏了霁郎寻来的兵甲,大火烧不了多久了,等火灭了,你们就可以出来了。”
山洞隐蔽,好在芒骆识得,没有因寻山洞而劳神。
山洞隐在一石壁之后,一人高,幽幽通往深处,暗不见底。
“这是通向哪儿的?”我打着火把问许仲鼓。
许仲鼓因凤凰军在外厮杀,自己却要跟我躲在山洞里而满是怨气,“想知道自己去看!”
“我知道啊!通到山下!”阿圆眯着眼笑,芒骆蹲在一旁碎碎念着“阿鼻地狱和人世哪个更苦?”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芒骆带我来过,我还知道这个洞只有我们几个知道。”
山上三千多人都不知这个洞是不可能的,除非李逸故意想藏起这个洞。
李逸又为何要刻意藏起一个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