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春兰老太太没有住进敬老院。但和过去不一样的是,她主动要求买一部手机,学习手机的简单操作,以便和家人随时联络。除此之外,她还用自己的私房钱买了一个煲粥的陶罐和一款收音机。她还和儿子、媳妇说好:天气好的日子,就早起去楼下的运动场锻炼一下身体,早饭和中饭自己烧;晚饭去店里吃,吃完之后自己再慢慢走回家。最令王叔和王婶感动的是,老太太会和他们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而不再像从前那样闷在心里,或者自己生闷气。从老太太身上,林泉和蓝灵感受到的则是,她对生活重新燃起的那一股热情。
“一切事情最终都会有一个结局,每个人都会有一条自己的路。该努力时努力,该安然时安然。其实回过头想想,人的这一生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没有什么过不去的了。”林泉从王叔店里出来,边走在回家的路上,边和蓝灵说道。
“你才多大,就看透了人生了?而且你这话虽然说得是很洒脱,但却很悲凉啊。你怎么了?有什么心事吗?”蓝灵也觉得林泉这两日有些古怪,而且他还有意地把自己的心封闭起来。此刻,蓝灵觉得是时候问他了。
“心事,我能有什么心事。”林泉笑了笑,可这苦笑一下子便被蓝灵看穿了。
“是不是陆如茵发生了什么?我可以去探望她的。”
林泉的眼皮猛然动了动,随即又暗暗地垂了下来。“你探望不了她,我也探望不了她,因为她要走了。”林泉不说话,满身流泻出不舍、失落和无奈。
“你能不能把话说得明白一些?什么叫做她要走了。”蓝灵看着林泉的样子,也变得又急又躁了。
“我前天早上去了她家,她和她阿姨一家人在吃早饭,然后他们便商量起了送如茵去美国的事,如茵也欣然答应了。两天了,她都没有和我说这个事情。”
蓝灵笑了,抬起腿挠了挠自己。“就因为这个?我还以为你有多成熟了呢,没想到陆如茵一点点事情就能把你扰乱得几天都不在状态。她是去美国治病啊,等病好了她就会回来了。”
“我怎么不知道。你说的是电视剧里那种给两条腿安上钢板什么的?”林泉一下子回过神来,惊讶而焦急地询问着蓝灵。
“她的腿估计没法治了。她要治的是手……你难道不知道以前她的梦想是做一名钢琴老师吗?她妈妈的妹妹,也就是她的小阿姨是在美国的,一家人都在外面。你就放心吧。至于她没和你说,可能是这几天都在忙吧。也或者,她还没想好怎么和你说”蓝灵的最后一句话特别轻盈,几乎是刚说出口,便被耳畔的风吹走了。
林泉心上的石堆,已经大大减小了重量,他不自觉间加重的吸气和吐气,让他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来自夜晚的清爽。
如茵去美国的事,其实她的家人们很早就在办了。事发之后,他们一方面在寻找合适的医院,一方面也在等待如茵身心的稳定。突然接到小阿姨的通知,如茵不觉感到了扑面而来的慌乱和紧张:妈妈生前和小阿姨是怎么协商的?这一去要去多久?舍不得大阿姨一家,舍不得潞潞、丽丽,还有林泉……
“如茵,过两天就要去美国了,紧张不?”如茵看着亦琴微微偏着头看向自己,内心的阀门像是被轻轻打开了一样,所有的真情都渐渐流露出来。
“嗯,姐,我不知道要去多久,要花多少钱;我看不到未来,我也舍不得你们。”如茵说着说着,泪珠便一个劲儿地滚落。
“傻丫头,任何时候,我们心中都要有信念。你要相信实现梦想的路途不会平坦,但是值得;你要相信真正的爱可以超越时间和距离,我和爸妈一定会一直在这里好好等你回来。”亦琴起身拿起梳子,给如茵细细地轻轻地梳理着头发。
“我相信,如果是真爱,林泉也会好好等你回来的。”如茵呆呆地在思考亦琴说的话。直到听到“林泉”的名字,她又忍不住提起左手指头轻轻触碰右手的指头。
亦琴看着如茵这副样子,感受着、理解着她的不舍与不安,又忍不住加了一句:“你要是不知道怎么和林泉说这件事,你就在走的那天给他发个短信或者留个言吧。现在可以躺床上了吗?”亦琴捋了捋如茵飘散出来的一丝头发。
“嗯。”如茵点了点头。“谢谢你,亦琴姐。在我迷茫的时候,你总是能给我安慰,给我方向。”亦琴眨着眼睛,微微笑了笑。
出国之前,如茵没有和林泉再见面。就像亦琴说的那样,她给林泉留了一段话:林泉,我去美国了。我希望我的手能恢复好,这样我能弹钢琴给你听了。或许只要一年,或许要两年、三年。你保重。
林泉是在早上醒来的时候看到这条信息的。他呆坐在床头,不知道该回复什么。“好的,你也保重。”、“好的,你也保重,我会等你的。”他把字打了出来,又删掉,后来便停在那里,抬头看着天花板。
“她是希望你好好等她回来的,但是她没有明说,因为她怕自己会耽误你,她怕自己会成为你的负担……”蓝灵看着林泉,思考了一会儿,悠悠地说道。
林泉看了蓝灵一眼,恍然大悟般地点头。“是,也就是说,她也是喜欢我的。对,肯定是这样,我要好好努力,然后等她回来。”
“好,你加油,你保重,我会等你回来的。”
如茵带着林泉发给她的这句话,踏上了去美国的征途。
时间是一刻不停地往前走的,时间里的这些、那些人又会留下怎样的印记呢?
再一次相见,是会红了脸,还是红了眼呢?且让我们怀有一份期待去看时光的触角、生命的足迹像藤蔓一样蔓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