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得慢,平安刚开始还掀着车帘往外看,后来也没心情了。缩得久了,腿有些麻,见杨昭似是睡着了,才偷偷伸伸腿。这一放松,又觉得有些困了,不敢躺下,便靠在车厢上打瞌睡。也不知过了多久,平安睡着了。杨昭睁开眼睛看着靠在车窗边睡着的平安,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将她搂在怀里。平安感觉有人动她,醒了一下,迷迷瞪瞪地看着是杨昭,便没在意,又睡了。
平安睡醒了,发现自己躺在杨昭的腿上,倒吓了一跳。刚好杨昭也醒了,看她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也不知该气还是该笑。平安爬起来就要请罪,马车一颠,平安身子就往车厢歪去了。杨昭一伸胳膊,将她搂了回来。这回倒好,没撞上车厢,倒撞杨昭身上了。撞得平安鼻子发酸,鼻涕都流出来了。平安刚想用手去擦,杨昭慌乱地叫一声,“平安?!”平安被他吓得一哆嗦,感觉鼻涕流了下来,心中有些恼,赶紧去擦,这才发现,流得不是鼻涕,而是鼻血。平安忙用手绢堵住鼻孔,可却有点止不住。杨昭慌了,对着虎头大喊,“停车,停车,快去叫大夫来!”二林赶紧进来帮忙,将平安的手绢换下,用自己的手绢给平安堵在鼻孔上。这时候平安倒是不慌了,流个鼻血而已,怎么慌成这样?想到这儿,吩咐二林,“去端盆水来!”二林跳下马车去找水。平安捂着鼻孔,看着杨昭身上的两点血迹,倒觉得有些好笑,好像她总是弄脏他的衣服。杨昭见她这个时候倒笑了,有些哭笑不得。
好在二林端了水来,平安将手绢扔了,用水拍了拍额头,又洗了洗鼻子,却不怎么管用,只好用手压着鼻子。大夫已经过来了,见是流鼻血,倒是没慌,孕期体质特殊,偶有流鼻血的现象,倒也不是什么大的问题。虎头又端了水来,二林将帕子打湿,敷在平安额头上。又过了一会儿,血才止了。
大夫过来把了脉,要开安胎药。平安连忙起来,道,“不过是鼻子流血而已,开什么安胎药?”大夫刚要说话,平安抢着道,“大夫,我懂医的,这跟孩子根本没关系,您别拿安胎药糊弄我!”大夫捻着胡须,道,“夫人所说确实没错,就是怕您腹中胎儿受了惊吓,还是开些药保险些!”“哪儿就那么容易受惊吓?”平安不满道。杨昭看了看平安,这才对大夫道,“若是无事,就别开了,刚才是夫人撞到了鼻子!”平安忙道,“就是,刚才车是颠了一下!”说到这儿,转头看虎头,“你怎么赶车的?”虎头有些冤,这条路有几个坑,她已经尽量小心了,也是怪了,小姐怎么就撞了鼻子呢?
原本以为只是个小插曲,可自那日起,平安每日都要流鼻血,有时候是晨起,有时候是睡前,有时多些,有时少些,要是有那么一日没流,倒让众人心中忐忑。平安也不敢大意了,安胎药喝起,平安脉把起,连吃的都素了,可症状就是不见好转。
原本二林还觉得没什么问题,她怀两个孩子的时候,也有过这种情况,却远没这么频繁。连着流了五天之后,二林也慌了,揪着大夫将各种方子都试了一番,效果却是不甚明显。更糟的是平安精神也越来越差了,孩子越来越大是一个原因,频繁地出血怕是也是一个原因。
原本杨昭想着平安怀着孩子,受不了颠簸,慢点走,赶在孩子生前到京城就好,可现在这情况,只好在马车里又铺了两层被子,加快速度赶路了。杨昭也不再骑马,每日在车上照应着。平安刚开始还能催催杨昭去忙正事,后面也没精力管了。醒了就是吃饭喝药,其他时间便是昏睡。
也不知行了几日,这日平安醒来,竟见到了白素问。平安还以为自己在做梦,摇了摇头,清醒过来,才问,“你怎么在这儿?”白素问正给她把脉,也不理她。平安看着一脸严肃的白素问,心道,这小孩儿越来越不好玩了。把完了脉,白素问才道,“姐夫派人去北郡传信,父亲怕你有事儿,就让我来看看!”平安笑着道,“师父他们可还好?”白素问白她一眼,“他们有什么不好的?你有那个时间想他们,怎么不想想你自己?”平安被他说得脸上有些挂不住,讪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想?”白素问又要发火。杨昭看不过去,叫了一声,“素问!”白素问不敢再说了,他虽然跟杨昭叫姐夫,却也知道这是大魏的皇帝,他是惹不起的!看白素问吃瘪,平安得意了,心道,这小屁孩儿,就得有人教训教训。想到这儿,又看向杨昭。杨昭看着她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实在不知该说什么,转头问白素问,“你师姐可有大碍?”白素问斟酌了一下,道,“现在看,应该是并无大碍,先把药停了,观察两天再说!”平安一听没事儿,也高兴了,小声埋怨道,“我早就说没事,非让我吃药!”杨昭刚想说话,白素问抢先道,“难道非得等有事了再吃?”平安张了张嘴,到底没再说话,这孩子怎么了,火气这么大?
杨昭怕她俩闹起来,忙道,“没事就好,你一路赶来,也累了,先去休息休息,晚点再过来!”白素问看了看平安,对着杨昭一拱手,道,“草民先告退,姐姐就麻烦姐夫了!”又看向平安,平安忙摆手,“去吧去吧!”白素问看她样子就来气,掀开车帘就走了。平安挠了挠头,问杨昭,“他这是怎么了?”杨昭叹了口气,道,“顾平安,你是没有心吗?他是担心你!”平安挠挠头,“担心我就担心我,怎么还不能好好说话了?”杨昭觉得血气都在往上涌,当初也不知他是怎么瞎了眼,找了这么个傻子!想到这儿,也不想再待,换二林进来,下车骑马去了。
二林看着一脸懵的平安,叹了口气道,“小姐,您别怨白小公子脾气不好,依时间看,白小公子怕是日夜不停,才这么快赶过来的。”平安愣愣地看着二林,“我没事儿的,你们有些小题大做了!”二林摇摇头,“小姐,我生过孩子。生孩子绝不是小姐想得那么轻松的事!一个不好,怕就是一尸两命,真等到那时候再想办法,怕是就来不及了!白小公子怕是吓坏了,才会这么拼命赶过来!”平安“哦”了一声,“我没怨他。就是我一看见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呢,他就凶我。你知道,我自小就怕凶人和恶狗,他若不是师父的儿子,我早让你们姑爷揍他一顿了!”二林没想到平安将白素问和恶狗并列在一块儿了,无奈道,“白小公子若是知道您将他和恶狗列在一起,怕是会跟您没完哦!”平安吐吐舌头,她这师弟记仇得很,晚点儿见了,还真得好好哄着。
正说着话,杨昭送了吃的来。虎头接了,杨昭就走了。平安看看二林,这杨昭也闹脾气了?她这几日光睡觉了,怎么得罪了这么多人?二林也是无奈,与虎头对视一眼,原来觉得小姐医术又高,人又聪明,她和虎头就如同傻子一般,现在看来,真正傻的是她们这小姐。看见吃的,平安也懒得去想这些稀奇古怪的男人了,只是今日这菜平安不太满意,怎么全是素菜啊,这她哪里吃得饱?看平安皱眉,二林解释道,“白小公子说了,小姐这两日要吃得清淡些,去去火!”平安叹了口气,这哪儿是她师弟啊,就是她祖宗!可没办法,谁让她饿呢!挑挑拣拣地吃了几口菜,平安也懒得再夹了,只蘸着汤汁把那两个馒头吃了。二林不干,可她嘴本来就笨,怎么劝得动?二林无奈,只好将食盒递了出去。
平安吃饱了,刚想躺下,马车停了,有内官传话,休息一下再走。平安心道,这走得已经够慢了,还休息,也不知一个月到得了京城不!可停都停了,还是下车走动一下吧。刚从马车里钻出来,就见杨昭已到车前,伸着手等着她下车。平安哪里见过杨昭这样,迟疑了一下,才慢慢将手伸过去。
杨昭看她慢悠悠,半天也下不来,一个不耐烦,上前一步,直接将她从车上抱了下来。平安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出,吓得尖叫一声,还没叫完,脚已经落地了。虎头和二林在边上,如同没看见一般。可平安却觉得脸上有些发热,这么多人看着呢,杨昭发什么疯。杨昭也不管她什么神色,牵着她往队伍前面走。平安有心把手挣出来,可他握得死紧,挣了两次,都没挣出来。杨昭见她不闹了,这才把手松了松,牵着她的手慢慢走。
平安知道拗不过他,便也不再挣扎,往四处看了看,才道,“陛下走了这么久,京中不会有事吧!”杨昭叹了口气,她不说话,就这么走走多好?平安看他神色,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可他一国皇帝,离开京城这么久,她作为皇后不该劝谏吗?杨昭看她一脸认真,无奈地问,“要是有事,该怎么办?”平安回道,“臣妾想着,陛下可先行一步,没必要跟着臣妾耗时间!”杨昭看着平安,重重地舒了口气,“顾平安,你真是没有心!”说完,放开平安的手,转身先回去了。平安不知道他怎么又生气了,有些不知所措,愣愣地站在原地。哪知杨昭走了几步,又回来了,拉起她的手,又叹了口气,道,“我是真拿你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