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晚上没有晚自习,下午的课一结束,早有人按耐不住带头飞奔出教室,接着哗啦一声,人群流水般涌出去。
等到耳边人声都远了,莫荔才停了笔,开始收拾笔记和试题,趴在桌面时不觉得,一起来胸口仍然一阵阵抽痛,她双肘撑着课桌隐忍了片刻才直起身,一抬头,许逸晗那张好了伤疤忘了疼的脸神采飞扬地对着自己。
“写完啦?”
莫荔:“……有事?”
许逸晗抓着后脑勺,几不可见地有些紧张:“那个……就是这几天没来上课,跟你借下笔记。”
莫荔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心想“你不是学霸吗?还跟我要笔记?”,可能是她的眼神足够表达了意思,许逸晗不高兴地一抬下巴:“不肯借我是不是?哥我给你辅导多少次题了,真是小气巴拉的。”
莫荔无语片刻,把架在课本中间的笔记本取出来:“喏,我也没记多少。”
许逸晗这才满意地笑了,眼睛眯得像大猫一样,转而又想到什么,蹭到莫荔的桌上:“你上次不是说请我吃麻辣烫的,这都几天了,是不是忘了?”
察觉到他眼神颇为幽怨,莫荔心里头怪怪的,看了眼时间:“要不择日不如撞日,今天请你?”
许逸晗一拍桌子:“成交!”
“不过你是不是忘了——”
她的话还没落音,被英语老师叫去办公室的安诺就回来了,正站在几步开外,原地不动看着他们。
时值深秋,昼长夜短,傍晚天色暗得很早,安诺恰好站在阳光直射不到的阴影里,白衣森森,面目模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声音依旧清澈动听:“许逸晗,你这么快就和莫荔约好啦?我能一起去吗?”
许逸晗愣了一秒,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转头看着莫荔。
莫荔耸肩:“当然好啊。”
三人前后走着,到了教室门口,安诺轻快地上前一步,用手抓住了许逸晗臂弯的袖子,仰脸朝他甜甜一笑:“我们还是去一中门口那家吧。”
许逸晗手臂僵直地垂着:“你还没吃腻啊。”
“那你和莫荔约好了哪家?”
“……”
莫荔落后一步,像个硕大的电灯泡给两人照路,但随着距离逐渐拉远,连照路的功能可能都不需要了。
许逸晗往后瞥了一眼,脚步自然而然地停住,手从上衣口袋里伸出来,跨了几步直拎着莫荔的书包把人揪上前:“能不能快点?跟老太太一样磨磨蹭蹭的。”
莫荔伤口一被牵扯,疼得唇色一白,忙按住许逸晗的手臂:“不要!”
许逸晗顿住,瞅了瞅她的脸色:“……你生气啦?”
莫荔牵牵嘴角:“我不舒服,你着急的话先去,我后面结账。”
许逸晗浓眉紧紧锁死:“书包给我,我给你拿着。”说着也不等莫荔反驳,直接去拉她的包袋,莫荔哪敢抵挡,顺势给了他,于是许逸晗两边肩膀一边挂了一个书包,他自己的书包就是个装饰品,除了手机和课外书什么都没有,但莫荔的书包就不一样了,沉的像装了十块砖头一样,许逸晗掂了掂吐槽道:“你真行啊,整天背这么多书不怕长不高啊。”
“我挺满意自己的身高的。”
许逸晗切了一声,嘲笑她句“小矮子”,又从口袋里摸摸索索掏出一块德芙扔过来:“先吃点补补,真怕你随时晕倒,明知道自己低血糖还什么都不吃,我真是服了,你看看你现在的小身板,比安诺还瘦,还能看吗?”
莫荔和安诺同时无语,如果要有什么直男癌评分,许逸晗一定能得满分。
莫荔接过许逸晗硬塞的巧克力,似不经意地扫过安诺一眼,今天很奇怪,系统一整天都没出现,还是安诺已经习惯许逸晗这种二哈的性格了?
三人不知不觉走成了并排,刚到校门口,一阵耳熟的油门轰鸣声传来。
安诺和莫荔不约而同地一蹙眉,心里都有点烦。
安诺冷漠神情不加掩饰,她瞥了许逸晗一眼,想看他的反应,却见他正朝莫荔咧着嘴笑,她剔透如琉璃的眼睛转瞬蒙上了一层阴翳和诡谲——
这段时间司曜茜重病卧床,司曜南应该没有时间来纠缠自己,没想到他对自己的痴缠已经到了连妹妹病重都不顾的地步。
在原著里,安诺和司曜南的恋情其实是司曜茜一手破坏的,这个女人对从小相依为命的哥哥有着不同寻常的感情,前期安诺遭受的痛苦可以说都是她促成的结果,所以司曜茜最后的结局很惨。
现在不是收拾司曜茜的时候,因为有人比她更叫人难以忍受。
校外那辆脱离实际的跑车招摇至极,副驾驶被满满的一捧香水百合淹没,以二中学生下课和放学的积极性,已经过了铃声半个小时,本不该有这么多围观者的,可见司曜南到的挺早的,才留住了这么多看客。
莫荔十分疑惑为什么看门的保安大爷平时抓逃课抓得挺利索的,看见司曜南大喇喇地在学校门口引发骚乱怎么就坐得住,别以为她没看见那老头正坐在窗口悠闲地嗑瓜子。
许逸晗见到司曜南的刹那,神色顿时一凛,三两步跨前,保护性站在了最前方,两人身高相当,目光对视的一刻似有无形的闪电在噼里啪啦,周围嗡嗡的议论声也不由静下来,预备爆发更大的哗然。
但安诺清冷的身影也款款站了出来,阻止了这场一触即发的对峙。
“司曜南,你能不能别这样?”她紧紧咬着嘴唇,纤细的身形在宽大的外套里微微颤抖,却鼓足勇气和许逸晗站在一起,“放过我吧,我只想过平静的日子。”
司曜南今天特意抹了定型胶,乌发梳了利落的背头,优越开阔的额头和挺直的鼻梁配以幽深的星目,让他整个人充满了不同于普通阶层的贵气,在听完安诺的话后,他那高耸眉骨下的一双冷眸溢出放肆嘲弄的笑意,指腹暧昧至极地抹了下唇角,舌头顶高腮帮,流里流气地朝角落里的莫荔轻佻地勾勾食指:“那个莫什么你过来!”
空气静得不能更静了,所有人齐刷刷看着靠在保安室意图从旁绕走的短发女生,女生慢吞吞又自以为隐秘的落跑举动僵了一下,若无其事地挪开两步,做出和围观群众同样的张望模样,可惜角落里除了保安老头就她一个,这锅扔不出去。
“是她?”
“怎么会是她?”
“十一班的那个叫莫荔的吗?我还以为之前司曜南和她的事都是假的呢!”
“嘻嘻,安诺可丢脸死了,这下自作多情丢脸都大了吧!”
“可不是吗?瞧她脸都青了!”
“司曜南都换了多少个女朋友了,她不是最后一个也不奇怪。”
“那也不用换个这么普通的女生吧?”
“这你就不懂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男主角都喜欢平凡的女生!”
……
人群终于按捺不住,炸开锅一般七嘴八舌嗡嗡议论起来。
安诺比莫荔更加僵硬,双脚灌了水泥一样无法动弹,心底生出浓浓的荒谬之感和被狠狠愚弄的愤怒。
“系统!你耍我?!司曜南又抽什么疯?!”
听到嘶吼的莫荔咻地抬头看向安诺的方向,也就没躲过司曜南兜头扔过来的鲜花,浓郁的百合气味顷刻间充斥了整个鼻腔,遮掩了所有视线,但她没错过空气中一道细微的瓷器破裂的清脆声响。
「OOC警告!」
司曜南唇角扬着吊儿郎当的弧度,单臂搭着莫荔的肩,半强迫地把她整个人搂过去,当着安诺和许逸晗的面那笑又扯大了许多,满怀恶意的味道:“莫——荔,我的新女友,我是来接她的,你们别多想。”
与此同时系统的机械声夹杂着一缕人性化的烦躁响起:「人性不是机器,攻略度不变也不代表他会完全按照你的想法行事。」
“什么意思?”
「宿主,请专心攻略,不要被不必要的事影响,不要忘了你的优势。」
安诺胸口剧烈起伏,不知用了多大的毅力才维持住脸上的表情,她往呆住了的许逸晗身边靠得更近,挽着他的胳膊淡然一笑:“原来你们在一起了,莫荔,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我还以为——既然这样,恭喜你们。”
没有得到预料的反应,司曜南脸色一沉,眉宇间有股戾气渗出来,他揽紧莫荔的肩贴着自己的胸口,偏头嘲道:“别急着恭喜,你应该多传授给莫荔一点经验,毕竟你是我谈过的最长时间的前女友。”
安诺此时真恨不得扇司曜南一巴掌,但她知道怎么才能更加刺痛他,于是她温柔浅笑:“好啊,如果莫荔不介意的话有什么想知道的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司曜南搂着莫荔的同时眼神紧紧凝在安诺的眼底,像要看尽她的灵魂深处,寻找那一丝存在的真心。
安诺反而对他视而不见,挽着许逸晗的胳膊温婉恬静。
“放开——”凭空插进来一只手别住司曜南的手腕往外掀,许逸晗不知道什么时候撇开安诺的挽着自己的手并扔了书包,一脸肃厉之色,“姓司的,你他妈有病是不是?莫荔,你站过来,离这神经病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