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过了一天一夜的长途跋涉之后,他终于走进了风景秀丽的汉中城。
原来,他也并没打算来到汉中城,只是沿途闻听有人说汉中的巴山蜀水实乃天下一大奇观,所以这才迫不及待地想要前来看看。
进入汉中城后,他赶紧找了一家小小的客栈安顿下来,想到包裹里还有一些师父平常留给他的细软碎银,所以也并不急着游山玩水。长时间的赶路令他感到身心疲惫,所以眼下他最想做的一件事情就是看着棋书入眠。
可是躺在床上之后,他却觉得睡意顿无,眼前的棋书也一个字儿都看不进去,脑子里浮现的尽是这一路走来所遇见的人和事。想到沿途那些和他搭腔的人,还有酒馆和客栈里的掌柜,都会一口一个“老伯”的尊称他,就不觉暗暗感到好笑。
这个时候他又想到了苏珊,想到了苏珊和他交换的那个小小剑鞘,于是不由自主地将手伸进衣领内,轻轻抚摸起来。现在,他把这个剑鞘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他觉得只要有它呆在身边,就像苏珊无时无刻不在伴随着他一样。
为了怕别人发现而抢走,他一路走来都将它贴身藏带着。说来也怪,自从戴了这个剑鞘之后,他发现自己体内一直有一股微弱的气流在缓缓贴着皮肤渗入到剑鞘之内,甚至如不加以细心留意,根本就感觉不到它在渗入。
但是现在,当他躺在客床上慢慢感受时,却无论如何也体会不到这种细微的反应了。难道,这个剑鞘在吸足了气息之后进入了饱和状态?他想。
就在这时,他听到隔壁厢房有人在说话,听声音似乎是两个上了年纪的人。起初,他也并未多加以留意,只是后来听到他们在谈话中提到了“烂柯山”,这才整个人不由为之一振,于是立刻竖起耳朵倾听起来。
这两人说话的声音很小,王寅冲耐着性子听了半天才解到一个大概。
原来,他们说的是有一个酷爱象棋的道士,他每天除了修仙,唯一的爱好就是下棋。这个道士云游天下,很少遇见对手。有一天,他来到了烂柯山,遇到了一个神仙模样的老道士,老道士听说他的棋下得很不错,所以便在山洞旁的石桌上摆好棋和他下了起来。可是他和老道士下了十几盘棋,却居然没能赢上一局。
“看来,这个老道士八成是个隐居世外的得道高人!”其中一个喉咙有些粗犷的男人说道。
“是啊是啊,据说这个老道在下完最后一局棋后,就化作一阵清风飘走了。”另一个男人的嗓音显得有些沙哑,间或还伴着一阵咳嗽声。
“那,您说的这个烂柯山到底在哪里?”那个粗喉咙的男人接着又问。
王寅冲正听到关键处,声音忽然没了,不禁感到大为扫兴。他用手摸了摸腰间挂着的令牌,耳边回响起太乙真人之前所说过的话,暗想:莫非这两人口中所说的老道士,就是那个号称“独孤求败”的独孤逑?如此说来,我还真得前去会会他,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像传闻中的那么厉害。
可是,烂柯山到底在哪里呢?太乙真人当时好像也没告诉过他的具体方位,就算说过,他恐怕一时之间也想不起来了。看来要想知道答案,还得先从隔壁的这两位客人入手。
于是,他赶紧起身出来,敲响了隔壁的房门。说来也怪,他用手指连敲了几下,里面却连一点动静都没有,似乎这两个人根本就不在房间一样。可是,刚才明明听到有人在里面谈话啊?难道大白天见鬼了?想到这里,他浑身直冒鸡皮疙瘩。
回到房间之后,他顿时感到一阵倦意袭来,倒头便睡。这一觉睡得十分酣沉,一直到晌午十分他才悠然醒来,随着肚子一阵“叽哩咕噜”的叫唤,他觉得该填点什么东西进去了。
一炷香之后,他坐在楼下客厅一角细嚼慢咽起来。他一边吃,一边却在用眼睛打量着周围。客厅不大,但是仅有的几张桌子却几乎全被坐满了,大家都在各自交谈着什么,因为声音很嘈杂而且南腔北调,王寅冲一句都没有听清。他很想知道隔壁房的那两位神秘客人是不是也在这其中,因为只闻其声没见其人,所以一时之间也很难判断。
就在这时,有一男一女拎着包裹坐在了他这张桌上。男的是位中年人,看上去面色和善,言谈举止皆很谨慎;女的是个小孩,好像有十来岁的样子,穿着一件花格子的衣服,很爱笑,眼睛在笑起来的时候就眯成了一条缝。
他们坐下之后点了两样小菜,然后就闷着头吃了起来。
王寅冲猜想他们是一对父女。看到这个小女孩,他不知不觉中又想起了苏珊,此时的苏珊到底在做着什么呢?会不会满山遍野地在找他?她会不会一直不停地在流着眼泪?
就在这时,那个小女孩忽然开口说话了:“爹,你说我们这次去加入哪个门派好?”
他的猜想果然是对的。
“看情况吧,大的门派不肯收,咱们就到小门派去。”中年男人说着小心地朝周围看了一眼,然后下意识地将一只手捂到了腰间。
王寅冲这才发现,他腰中挂着一柄佩剑。
接下来,这对父女又交谈了几句,声音不大,谈话的内容似乎与修仙有关。王寅冲对修仙之类的事情一点也不感兴趣,只是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一直等到他俩准备起身离去的时候,王寅冲才忽然想到或许能从这位中年人口中打探到他心中所想,于是赶紧说道:“这位大叔,晚辈想向您打听一件事。”
中年男人回过头来,见是同坐一桌的一个老矮人在向自己发问,顿时一脸诧异:“老伯,您看起来也有七八十岁了,怎么会自称晚辈叫我大叔?”
王寅冲闻言先是一怔,继而想到自己衰老的容貌,于是自嘲地一笑道:“哦,你看老夫真的是老糊涂了!请问这位小弟,你知不知道烂柯山在哪里?”
“烂柯山?”中年男人费力的想了想,最后却微微一摇头道,“不知道,没听说过。老伯,您还是去问问别人吧。”
“哦。”王寅冲一脸失望。
吃完饭后,他走出客栈四处逛了一圈,回来的时候却显得心事沉沉的。
原来,他在外面一连问了好几个人,居然都不知道烂柯山到底在什么地方,甚至有人说这根本就是一个传说。后来好不容易碰到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可对方说出来的话却彻底打消了他前去烂柯山寻找独孤逑的念头。老人告诉他,烂柯山确实有,它就在衢州东南部地区,属于楚国境内,与汉中一东一西相隔两千多里地。
这么远的距离,恐怕不等他走到烂柯山,就要客死他乡了。毕竟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来看,随时都有离开人世的可能。与其如此,还不如趁现在还能行动登上巴山痛痛快快畅玩一番。
就在他刚爬上楼梯准备进房休息的时候,意外看到隔壁客房门口有两名老者正站在那里交头接耳。这两名老者看起来五十上下年纪,身穿紫袍,身材一高一矮,高的右嘴角上有颗黑痣,矮的眼睛一大一小。
这两名老者一见王寅冲上来,便怔怔地打量了他半天,然后互相对望一眼,最后那名高个老者有点犹犹豫豫地开口问他道:“这位老哥,上午可是你在敲门?”
“是啊。”王寅冲微感诧异地道,“原来你们在房里?为何没有开门?”
高个老者咳嗽两声过后,沙哑着嗓门道:“外面说话不方便,可否进屋细聊?”
王寅冲看了看二人,目光有些犹疑不定,但最后他还是点头同意了。
这两名老者将王寅冲领进门来之后,首先作了一番自我介绍。原来那名高个老者复姓令狐,单名一个昭字;矮个老者姓夏,叫夏启。
“敢问老哥尊姓大名?来自哪里?”在介绍完这些之后,令狐昭反过来问。
“老夫名叫王寅冲,来自益州北部。”这是王寅冲的回答。
“哦。”令狐昭笑了笑,“说起来真不好意思,老哥上午敲门的时候,这位夏兄正在为我运功疗伤,所以不便回应,希望老哥切莫介意。”
“哪里哪里,令狐兄弟客气了。”王寅冲一边说一边却在心中暗自好笑,自己明明只有十一岁,却偏要装得这么老气横秋,这都是那该死的外貌惹的祸呀!
“老哥......”令狐昭刚要说些什么,却被旁边的夏启拉了一把,并朝他使了使眼色。
“不碍事,不碍事。”令狐昭对着夏启摆摆手,然后又将脸转向王寅冲,“老哥,看你也不像是坏人,小弟不妨对你实话实说。”
“有什么话,请但讲无妨。”王寅冲淡然一笑。
令狐昭点点头,然后缓缓说道:“其实,我们原本是巴蜀国修仙界的两名筑基期修士……”
“捉鸡?捉什么鸡?”王寅冲显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令狐昭闻言与夏启对望一眼,两人均是一脸谔然。
终于,夏启忍不住反问道:“老哥,你是真糊涂,还是在装糊涂?”
王寅冲不禁苦笑道:“老夫是真的不知道你们在说些什么。”
令狐昭狐疑地看了王寅冲半晌,用手捻着下巴上的一小撮胡须道:“老哥,不是捉鸡,是筑基,筑是修筑的筑,基是根基的基。这么跟你说吧,我们修仙者在修炼的过程中,大体要历经十种境界,即:炼气期......筑基期......辟谷期......心动期......金丹期......元婴期......出窍期......分神期......合体期......渡劫期。小弟和夏兄侥幸筑基成功,现在才刚刚迈入修仙的第二种境界。”
“老夫还是没听明白。”王寅冲无奈地摇摇头。
令狐昭说了半天,没想到是在对牛弹琴,一时竟有点傻眼。
这时,夏启忽然上前一步,冲着王寅冲好奇地问道:“难道老哥不是一名修仙者?”
“不是。老夫从来没修过仙,所以自然对修仙之事一窍不通,很奇怪吗?”王寅冲反问。
没想到这一问,竟然又把二人给问了个瞪目结舌。良久,高个老者令狐昭微屈五指掐算了一番,然后抬起头来,不无诧异地道:“适才在进门之时,小弟见老哥头上有乳白色的微光萦绕,所以好奇之下用神识扫视了一番,发现老哥的丹田奇大,竟然超出了炼气期七八层的弟子,如果再往前精进一步,筑基成功将不再是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