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轸猛地被落冰推开后退了几步,这才意识到自己竟失态了,方才情急之下按住了沈知啦的伤口,此事已成膜了的伤口正汨汨地向外渗透,方才垫在腰间的攒金枝软枕顷刻间便被鲜血染黑,刺得赵轸双眼生疼。
他怔忪了片刻,刚准备上前便被落冰抬手挡住,双眼含泪地凶狠道:“殿下还是离我们小姐远些吧!”落冰满心里只有沈知岚一个人,她年纪比沈知岚还小,自然也看不明白为何好好说话的两个人突然间出现了这般情况,二殿下面容阴狠地险些要掐死自家小姐,即便他是未来姑爷也不能再靠近小姐一步!
话音刚落,霜儿便领着医官进了屋,赵轸定睛一看,心中暗暗舒了口气,这还是他府中的人,既然是他的人定会尽心医治,想必应该不会有事的。
赵轸背靠着窗户,下意识地为屋内人挡住凛冽的寒风,双眼盯着医官重新又为沈知岚上了药,又在人中处施了针,这才堪堪收了手,回身行礼道:“县主是被外力按压造成的伤上加伤,又因着寒气入体,这才遭受不住晕厥了过去。方才微臣已为县主施了针,半柱香后便会醒过来的。”
赵轸这才稍稍宽了心,立在一旁并不言语。霜儿和落冰面面相觑,也不敢再找其他的事情做,只守在沈知岚身边,担心再有别的事情发生。
门外有暗卫跃了进来凑近赵轸耳旁回话,赵轸闻言点了点头,摆手示意那人退下,一面开口道:“双喜醒了,你们谁过去瞧瞧?”
赵轸话音刚落自己也觉察到了不适,诚然他对沈知岚十分上心不假,可这一切终究是他的私事罢了,方才他一时失态险些伤了她,心中悔得不行,却不曾想一开口连着对跟在她身边服侍的人也这般温和起来。想来他这么些年还从未同奴才们用过商量的语气,连他都有些差异。
落冰跪坐在床边,瞧着沈知岚微微发白的脸庞是断断不肯离去的,她抬头同张载为沈知岚掖被角的霜儿换了个眼神,立即安了心抱膝倚着床身就这么守着沈知岚待她醒来。
霜儿朝着赵轸福了福身子便跟着暗卫离去了,临出去前她细细打量着赵轸,眉眼狭长却不似方才的轻快颜色,此刻赵轸通身笼罩在一股阴郁之中,令人惧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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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风阁
“那大小姐如何?”沈茂青正闭目养神,却听沈福来回话倒是沈知岚再度晕厥了过去,惊得沈茂青登时清醒过来连忙问道。
“应当没有什么大碍,医官说了,大小姐病气未消又在冷风中站了多时添了阴寒这才昏过去的。”沈福见方氏头戴抹额,神情哀伤地在一旁用膳,下意识地没有说太多沈知岚的病情。
沈茂青这才放下心来,又有些嗔怪道:“岚儿也是被我娇纵太过了,明知道自己受了伤全家人都跟着上心却还不爱重自己,冷天寒地的还要出来生事。”
沈福低头不言,只敢在心中喟叹,这父女二人的情份长此以往只怕是消弭得干干净净了…
沈茂青顾及方氏腹中未见世的孩儿,因此私心里认为今日之事是沈知岚做得太过了。这么些日子也来,他也觉察出来沈知岚同方氏之间的龃龉,却不曾想已经深到如此境地。又见方氏形容虚弱地倚着丫鬟小心翼翼地捧起一盅补汤,机械地送入口中,心中更是无比怜惜。
“心儿,今日是你委屈了。”沈茂青坐在床旁的小榻上,接过汤碗亲手舀了一勺汤药喂给方氏道。
方氏很有几年没听得沈茂青这般唤自己也,一时间也有些思绪复杂,轻捻绣帕拭了拭嘴角,低眉顺眼道:“是妾身福薄,配不上侯爷这么多年的疼爱。”
她越这么说越惹得沈茂青愧疚不已,偏生此事又在人前说过不再追究,况且那边又是自己唯一的女儿,身上也带着伤。沈茂青皱眉着,长长地叹了口气:“你只管养好身子,别的事儿一概不要理会了。岚儿那边…”沈茂青顿了顿,将汤碗重重地放在案上,复又开口道“待她身子好了些,我命她亲自给你磕头道歉。”
方氏原本就对沈茂青不抱什么希望,这会子听他高高举起,轻轻落下的态度,心底嘲弄片刻,面上仍旧淡淡道:“侯爷若是真心怜惜妾身,便听妾身一句劝,此事就算了吧。也别惹得大姐儿同侯爷父女之间生分起来。”
沈茂青最喜欢的便是方氏的温柔小意,事事以自己为先,处处以自己为重,她都这般说了,沈茂青自然乐见其成,将方氏轻轻揽过,搂紧怀里,低头亲了亲妇人的鬓角。屋内有年纪轻的丫鬟早被马婆子赶了出去,只剩下她和一个稳重的婆子避过身去,等着随时伺候。
方氏脸颊微粉,又朝着沈茂青怀中藏了藏脑袋,声色闷闷地:“侯爷别来招妾身了,这身子眼下还不能服侍侯爷呢。”
沈茂青搂着怀中的妇人,刚刚身子才有了些燥热,听得方氏这般提醒这才刹住车,略松了松手臂,将方氏的中衣带子又重新系了系,微微一笑:“心儿这般可人,总归后面还是会有咱们的孩子的。”
方氏闻言身子僵了僵,马婆子见状连忙出言提醒道:“侯爷,快让姨娘将这汤药用尽了好歇息吧,这样身子才能恢复得快,也不愁后面姨娘再怀个哥儿姐儿的让侯府热闹热闹。”
沈茂青点了点头,起了身,又嘱咐了方氏并贴身伺候的丫鬟婆子几人小心注意之类的话便抬脚离去了。
方氏将头上的抹额取下,扔在地上,中气十足地呵斥道:“谁许你自作聪明的?”
马婆子见方氏动了怒,立即跪下,一张老脸几乎要埋进地里,不敢辩解半句。
方氏见她这般,也知道自己手边能用的人已经不多了,再培养新人只怕一时半会也不顺手,又和缓了声色,语重心长道:“奶娘也是老人了,也知道那边是个什么性子,我同她拌一两句嘴还要挑时候呢,你这般上眼药当真是觉着我在这府里活够了才是呢。”
马婆子自觉今日之事的确鲁莽了,竟惹得大理寺的人都进了侯府,而且那人偏偏又是英国公府的,确实是出格太过。依着沈茂青平日里的性子,若是真的影响到了他的仕途,指不定他会做出什么事儿来呢,这会儿马婆子跪在地上回忆起来还隐隐约约地有些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