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岚蹙眉,这么说来霜儿根本就没出去,荣宁堂那边现在是被孤立起来了。沈知岚暗叫一声,不好。且不论方才的事情,对方毕竟是皇子,就算方明心要折腾一番总不能告道皇上那儿去,再说了整个侯府是一体,即便是告上去了,她算是侯府的半个主母,只怕也逃不了干系。
她担心的是荣宁堂那边,方明心控制住了自己的人,也就意味着,许氏那边恐怕出事了……
马婆子见这二人将沈知岚都梳妆妥当了,又另唤了四个眼生的小厮抬着竹轿过来,将沈知岚请了上去。
建承侯府少见地如此冷清,沈茂青本是个热闹人,一连两天都没见着亲爹,沈知岚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出了不对。
晌午刚过,树枝上的积雪滴滴答答地落在青石板上,更显幽静,扶风阁内林立的树木,虬枝苍劲,枝桠交错,微弱的阳光穿过层叠的枝桠投落在地上形成一片片光斑,迷人又诡谲。
“邀请我们大姐儿来一趟还真是难呢。”方明心立在廊下,涂抹了朱红色蔻丹的玉指轻轻抚了抚耳铛,媚眼如丝道:”原也是不想让大姐儿折腾的,可是谁让我于心不忍呢,方才有下人来禀报说是撷芳院的人手脚不干净,大姐儿也知道我一向是个笨嘴拙舌不管事儿的,还是请你亲自来瞧瞧才行。”
只见那小厮们直挺挺地将竹轿在院内落了下来,霜儿落冰二人连忙一左一右拥上前去护着沈知岚,唯恐她受了风。
院内两旁的婆子们也纷纷后退了半步,这才令沈知岚瞧见,扶风阁正厅的台阶下赫然跪躺着一个血人,沈知岚大骇,脱口喊道:“双喜!”
方明心见她这般,脸上笑意更深了几分,悠然道:“正是撷芳院的双喜呢。”
双喜似乎听见有人唤自己,小臂微微动了动,这一动不要紧扯着背上的棍伤又是一阵抽搐。沈知岚见他肩上背上血红一片,冬日里夹棉的衣裳被血汗浸地已然湿透了,发丝黏在双喜的脸上,双目紧闭嘴唇微张,形容不堪地倒在地上。
沈知岚强忍住内心的愤怒,一字一句恶狠狠地冲着方氏问道:“我院里的人究竟犯了何事,要这般对他用刑?”
方明心好似事先已预料到了一般,掩嘴低笑道:“要不,大姐儿自己问问?”
沈知岚简直要气炸,内心狂喷方明心的祖宗们:“姨娘还是不要在这儿跟我打哑谜了,人已经成这个样子,倒是要我怎么问话呢?”
方氏恍然大悟,蹙眉道:“唉,到底还是我不惯张罗,竟一时忘了大姐儿毕竟还未出阁,这约束奴才,调教身边人的活计,想必你是不知道的。”
沈知岚眼底掠过一丝阴冷,扭头吩咐道:“叫几个人把双喜抬回去。”沈知岚微微抬头,双眸坚定地朗声说道:“将人医治好了再问话。”
那立在一旁的婆子中有个身量臃肿心中又没什么成算的,见今儿个方姨娘铁了心的要下一下大小姐的面子,正愁没自己露脸的机会呢,突然听见沈知岚这般口气,只当她还是个未出阁又心软的娇小姐,拧着身子凑到沈知岚跟前来,满脸堆笑狗腿道:“大小姐怕是不知道规矩,这办不好差事受罚是祖训,哪里有县治病再发落的道理呢。”
沈知岚正在气头上,突然被这老虔婆挤了一下,登时火气便冒了出来,伸出仅能活动的右手大力推开了那婆子,呵斥道:“滚!什么东西也蹭到你姑奶奶面前来说三道四?人已经伤这样了,还能问出些什么来?受罚是受罚,有说让你们要了他的命吗?”
那婆子被沈知岚这么一喝,往后退了好几部又下了一大跳,脸上臊得不行,又见方氏立在廊下事不关己地模样,心下一横竟感公然顶撞沈知岚:“大小姐也未免太小家子气了,侯府里的规矩难道是摆设不成?今后小姐也是要嫁人的,难不成大小姐今后出嫁了,侯府里再重新立规矩吗?”
沈知岚见这婆子铁了心的不要命了,连声冷笑:“好啊,你们倒是齐了心的今日统统跟我找不痛快。”沈知岚右手撑着落冰踉跄地站了起来,沉声吩咐霜儿:“劳烦霜儿姐姐替我跑一趟京兆尹了,建承侯府家奴刁蛮,以下犯上,冲撞了仪恩县主,还请京兆尹大人前来拿人。”
那婆子见沈知岚竟敢不顾声誉报官,一时慌了声连忙向方氏望去。她也是想着自己平日里都在外间伺候,根本近不了主子们的身,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岂有放过的道理,近来扶风阁的下人们也换了一轮,听说姨娘也并不是很满意,万一今日此番自己得了姨娘的眼,往后能近身伺候了还愁一个即将出嫁的小姐给自己脸色看么?
那方氏面容也微微滞了一瞬,假意温言安慰道:“大姐儿别跟她一个老太婆见识,她哪里知道大姐儿原是体恤下人的意思呢?若是真要去清了外面的人来,岂非看咱们侯府的笑话?”
这话倒是真的,方明心瞅准了时机央求自己的表兄拖住建承侯今日在外面叙话吃酒,这才敢行事,若是闹大了,自己脸上也难看。
可沈知岚却不依不饶,冷哼一声:“姨娘口口声声说自己不会张罗,既然不会,那我就代劳一番,也请姨娘看看如何才能弹压下人。”
霜儿知道沈知岚是动了真格的,趁身边的人一时不察抽身小跑了出去。她知道侯府里面的人此刻都聚在扶风阁,外面侍卫松散,况她又是跟着沈知岚进进出出的大丫鬟,大多人都是认得她的。霜儿提着裙摆,拼尽全身的气力向侯府外跑去。她知道,此刻沈知岚一个人在侯府里面孤立无援,一定要找救兵才行。
方氏见霜儿竟然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溜跑了,气急败坏道:“都是死人不成!还不快追!”
沈知岚斜靠在落冰身上,侧着脸使了个眼色给藏匿于屋檐上的暗卫,只见一道残影从房梁上划过,她便知道暗卫出手了。
方氏快步走到沈知岚面前,此刻她也懒得再做戏,直言道:“你可知道这事儿闹大了你我都撇不清干系?”
“我知道啊。”沈知岚耸了耸肩,无所谓道:“我就是看你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