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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安谷何骨(1)

望着魏巍熊山,花朝不禁慨叹。这真的是人骨堆砌的么?若真是如此,当时一定是白骨累累,血流成河。

执陵道:“在想什么?”

花朝摇头。“执陵确定一起去么?”

到了这里,他突然有些害怕。空穴来风,真真假假。

执陵点头,“朝儿在怕什么?”

花朝看着执陵,欲言又止。有些话当时没有说,现在反而说不出口了。“走吧。”

既来之,则安之。

一路上还算顺利,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看着盘根错节的藤蔓树木,想起的却是那些死去的人的尸骨。当时他们被聚集在这里的时候,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妳我不分,相护缠绕。

容洛走在前面开路,墨白跟在后面断路。执陵走在花朝的身后,花朝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声。

啊!!

花朝的脚腕被什么死死握着,动弹不得。执陵翻身而起,将他凌空抱起,可是他的脚还是被撕扯着,就像有什么东西,要把他拦腰截断。

“容洛。”执陵看着花朝脚腕上越缠越多的黑枝藤蔓。

墨白飞起一剑,斩断一截。“这?”那斩断的部分就像枯木逢春般的迅速生长,反而比之前的还要密集。

容洛道:“妳杀不了它。”

墨白道:“为何?”

容洛道:“藤蔓成精,必有缘由。”他快速的从腰间取出一颗彩石,口中念念有词,指尖在空中划过,一束彩光聚在花朝脚腕的藤蔓之上。

那藤蔓上下翻舞着,就像被火炙烤着,冒出了阵阵恶臭和黑烟。

墨白手足无措,他不知道这是什么。

容洛道:“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墨白奋力一剑,那藤蔓发出刺耳的声音,飞升而起,直至进入其中。那东西悄然无声落在容洛手里,竟是一颗雕花玉刻,光雾外漏的玲珑石。

玲珑石:上古女娲补天石,遗留的一颗。内蕴乾坤,可将被之物困于其中,凡该去何处,自送何处。无可赦免者,皆归于混沌之境。故而,又称混沌镜。

“公子。”容洛将其收入腰间,拱手道:“已经解决。”

花朝惊魂未定,小心翼翼地晃了晃脚腕,除了些许疼痛,并无异常。“放我下去吧。”

执陵环抱着花朝的腰肢翩然落地,看着地上扭曲变形的枯枝。“墨白的这一剑好不锋利。”

墨白道:“不敢。”高人面前,不可班门弄斧,他和眼前主仆二人相比,不值一提。

花朝走到墨白身边,“妳怎么样?”

墨白点头,掀起花朝的衣衫,看着他的脚腕。“还好,除了差破了点皮,并无大碍。”

执陵道:“没出血最好。”

这里的东西,多少年未曾见过新鲜的人血,若是花朝出血,只怕引来的就不止刚才的。执陵神情凝重,担心前路凶险,又怕如实相告,吓坏了眼前的主仆二人。

花朝嬉皮笑脸地将衣衫整理好,“我没事。”心有余悸地做了个请的手势。“容洛先。”

容洛干脆利落地走到了最前面。还是刚才的队形,只是此时的花朝被执陵搀着,有点狼狈。“我自己走吧。”

执陵道:“妳能正常走么?”

花朝摇头。虽然脚腕未出血,可是被硬扯着折腾了一番,没有脱臼,也得一会儿行动不便的。

执陵道:“那就老实点。”

花朝望着苍天,苍天被密林遮住。花朝想着大地,大地被枯枝败叶覆盖。他竟不知,当时一时心软,请回府的人竟是另一个月夕。

和月夕比,执陵人狠话不多。我虽不用被各种念叨,可执陵一句话可以顶得上月夕十句话。和月夕,花朝还有回嘴的余地。和执陵,他却从老虎怂成了一只猫。

造化弄人啊,花朝默默无声,乖巧地笑着。

执陵眼角看到花朝的样子,魅惑一笑,转瞬即逝。

不知道有没有人走过迷城,花朝现在切身体会,身心俱疲。从日出东方到日落西山,他们一刻不停,却发现是在兜圈子。

花朝气喘吁吁地在一块石头上坐下,指着旁边的一棵开花的树。“这棵树我看到了不止一次。”

第一次觉得美丽,第二次觉得亲切,第三次……一言难尽。

执陵将水袋递给花朝,“这里有幻阵,等到天黑时抓住源头,便也就破了。”

花朝喝了一口水,权当润润嗓子。水剩下的不多,得省着。“那是什么?”

幻阵:一些迷惑人心神来达到伤人目的的阵法,幻阵之中亦真亦幻,种种的幻想弥漫其中,让人陷入其中难以自拔。更甚者直接在人的魂魄真灵中汲取信息。在那幻境中的一切都是像现实一样,即使是知道那为幻境也同样会陷进去,若是被幻境找到心中最脆弱的部分,便能借势引发心魔,让其万劫不复,就连真灵也无法脱出!

执陵摇头。“这不是个好东西。”

就在花朝昏昏欲睡时,执陵突然起身。花朝揉揉厚重的眼皮,眼前漆黑一片。“这是怎么了?”

执陵将花朝护在身后,“容洛在引阵。”

花朝发现自己就是个傻瓜,对于执陵口中的东西,除了诧异还是诧异。

执陵道:“幻阵迷人心智,这么做就是引其根源,来到阵中。若是顺利,抓了根源,幻阵自破。”

花朝点头,“就是个引子”

执陵看了他一眼,“是。”

花朝叹了口气,“以后咱说话能不能通俗易懂点。”他指着自己的脑门,“它不那么适合云遮雾罩。”

执陵无语,安静地听着远方的动静,渐渐黑云齐聚,电闪雷鸣。花朝伸手看看有没有雨滴落下,执陵直接将他的手敲打回袖中。“别闹。”

花朝反驳道:“没闹。”不就是伸个手嘛,至于么。“妳确定容洛一个人可以?”

执陵道:“还有一个。”

花朝道:“一个什么?”

执陵道:“人。”

花朝大惊,四下乱叫。“在哪儿?在哪儿?”

执陵一把将他拉回原处,“墨白不是人?!”

墨白?!

花朝急火攻心,“他当然是人。他不是人,那我成了什么?”

执陵道:“还有一个人是墨白。”

花朝如梦初醒。只是小小打个盹,墨白这家伙就被他忘了,确实不应该。“那妳直接说是墨白就好了。”花朝回头确定身后没有其他人。“妳不知道深更半夜的,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执陵摇头,“不知。”

花朝袖中的拳头暗暗发力,却道:“我得去看看!”

执陵道:“可以。”

他走在花朝的前面,云淡风轻。一根朱砂丝带束发披肩,倒也雅致。

花朝的脚腕还算争气,不用大力无妨。脚步忍不住轻快了不少,侧身绕道而行。面对着执陵,倒退而行。“妳说,明明是要过去帮忙的,为什么还拉着我在这儿折腾了半天?”

执陵道:“看路。”

“我的天啊。”未及回应,花朝已经一屁股坐在了泥坑里,满身泥泞,恶臭难闻。“妳怎么不早说。”

执陵摊手,“我以为妳知道。”

花朝用还算干净的双手提着满是淤泥的裙角,任由污水滴落。“我!”要是墨白,此时他一定动手了。看着执陵看热闹的嘴脸,他竟还觉得心虚。“我倒着走的,哪里知道。何况黑灯瞎火的,就是好好走也不一定看的见。”

执陵道:“它不是在提醒了么?”

花朝看着袖口里月光色的亮白,“它什么时候亮的?”

执陵道:“就在我提醒妳的瞬间。”他想了想,“或者说在妳得意忘形的时候。”

花朝猛一跺脚,淤泥四溅。执陵大袖一挥,所有扑向他的淤泥悉数落地,他红衣竟然一尘不染。“妳!”花朝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执陵邪魅一笑,“我怎么了?”

花朝道:“妳不会不是人吧?”

一开始见到执陵,花朝就觉得如此绝色,世间不该有。现在想着和他经历的一幕幕,更坚定了。

执陵失笑。这个问题很是有趣,他一本正经的想了想。“听妳这么一说,可能是的。”

“啊?!”这么爽快地承认,是花朝没想到的。

“小心!”

只感觉背后冷箭一般的东西朝我袭来,在近在咫尺处碎裂成屑。

执陵确认花朝没事,“站在此处别动。”

花朝一脸茫然,他声音冷冽却让自己心安。执陵在空中和那些黑雾一般的东西打斗,姿态优雅。另一边,墨白奋力厮杀,帮着容洛掠阵。虽有血迹,更显魅力呢。

花朝禁不住慨叹:主子活成了我这样,也是一大奇迹。

“公子。”墨白奋力一剑,黑雾退后几步。“妳没事吧?”

花朝嘿嘿笑着,摆摆手。“没事。”

那些东西根本近不得花朝的身,因为执陵不给机会。他指尖的飞针严阵以待,奈何无处可用。

地面冒出一股汹涌,就像一条巨蟒的身体。花朝后退着,而那东西却完全没有收敛的意思。直到他退无可退,其越土而出,竟是个人的模样。

花朝看不清他的脸,伸手阻止道:“停。”花朝指着他脚下的地方,“有什么话就在那儿说吧。”

他依旧不停歇,每走一步都听到粘稠的泥浆哗啦啦啦的扫过地面。

花朝道:“妳到底什么意思?我要妳说,妳又不说话。”他强忍着翻滚的肠胃,这里腐败污秽的气味,真不是活人能承受的。“妳想要怎样,直接说吧!”

他似乎停下了脚步,至少安静了。小剑亮如月光,花朝试探着往前走了几步。它正在地上用一种粘稠腐败的东西,在地上扭曲的写着什么。看到花朝靠近,他还特意指了指。

救命?!

他写的是“救命”二字,花朝看着他,才发现并不是活人。白骨阴阴散发着淡淡的光,他已经死了许久了。

花朝很疑惑。“妳要我怎样救妳?”他是个医师不假,可也只会救未死之人。他?花朝确实为难。

他咿咿呀呀地指着一处,花朝顺势看过去,漆黑一片。他转身离开,走走停停。

花朝道:“妳要我和妳一起去,是么?”

他点着泛白的下巴,确认花朝有好好地跟上。

每近一步,韶颜就更亮一分,也更焦躁一分。花朝知道,此去风险难料。可那双干瘪却依旧滚烫的眼睛看着他的时候,他总是于心不忍。

花朝到了一处石砖修葺的墓穴前,停住了脚步。四处转了一圈,根本就没有入口。“妳确定是这里?”

他默默点头,瞬间消失不见。

花朝想回头,发现根本分辨不出方向。将韶颜拿在手里,随意地敲击着面前的墓穴。

“轰隆……”

墓穴竟然开了石门,里面灯火通明。花朝本想坐在门前,等着执陵他们。可是一股不知何来的力,裹挟着他进了墓穴。等他看清楚,已经到了墓穴的底部。

眼前一口黄金雕琢的棺木,依旧熠熠生辉。在墙壁之上,除绢、纸帖落外,还挂有山水、花鸟等插、挂屏,质地多为紫檀、雕漆,内用玉石、宝石、珐琅、象牙等材料镶嵌。

花朝不敢妄动,只是站在原地观望着。以这墓穴的规格,非富即贵。可是近百年来,此处已经荒废。那些非富即贵之人是断不会下葬于此的,何况看这里的格局并不像当下盛行的墓葬形式。

“难不成……”花朝忙喑言,他能想起的竟然是千百年前的那位活在后人口中的声名赫赫的开国之祖。

花朝一个小人物,不该打扰他的清静。蹑手蹑脚地准备离开,却发现棺木隐隐作响。花朝以为是错觉,定睛一看,里面的人竟然直直坐起。除了毫无血色,瞳孔涣散,周身刺鼻尸臭,看上去和常人无异。

“妳是谁?”他声音苍白尖锐,就像工匠刀斧锯断竹木时的时候。

花朝呆立原地,进退两难。躬身施礼,道:“扰君长眠,多有得罪。”

他依旧道:“妳是谁?”

花朝道:“不小心迷路的人。”

花朝又不傻,怎么能自找麻烦。他若是以后缠上自己怎么办?打死也不能说自己是谁。

他翻动着僵硬的眼睛,扯出一丝狰狞的笑。“是祭品么?”

花朝沉默不语。

他道:“看来是的。”他将手臂搭在棺木边缘,翻身而起。走到墓室旁的卧榻之上,勾着手指。“既然来了,就过来吧。”

花朝摇头,一动不动。

他撕咬着案上不知多久的骨肉,“待孤大胜归来,定要这天下长治久安。”

大胜?!

花朝想起了执陵说的幻阵。此时他大概就在意气风发的那时吧。听说他就是在最后一战归途中,猝然离世的。

花朝道:“白泽已建国千百年,会的。”

他大惊,“什么?千百年?”

花朝点头。

他掀案而起,无所依傍。“孤还没班师回朝,怎么就过了千年?”

花朝道:“君已离世千年,怕是这幻阵铸就的仍是千年前。”

他挣扎着,否认着,怅然若失。

花朝不太懂他为何执着,就像花朝不懂自己为何出现在这里一样。

他突然仰面大笑,声嘶力竭。“妳的血很香,肉很美。”

“什么?”花朝魂飞魄散,瘫软在地。“妳……妳要吃我?”

他道:“千百年来,第一次遇到如此绝美的血肉。”

花朝被无形的力量束缚着,用尽全力依旧无用。“我不好吃。”

他道:“好不好吃,孤说的算。”

花朝道:“我天煞孤星,为了白泽子孙后代着想,妳不该吃我。”

他冷哼一声,“妳倒伶牙俐齿。”禁不住好奇,他走到花朝面前,用他枯木一般的手指划过花朝的经脉,细细检查了一番,大笑着回到卧榻,自斟一杯所谓“烈酒”。

花朝越发不安,“妳笑什么?”

他道:“没想到是妳,错过了就太可惜了。”

自己这么厉害么?错过了还可惜。

低头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除了腐臭还是腐臭。不知道他是不是死的太久了,脑子不够用。想到这里,花朝不禁发笑。他一个死了千百年的人,就是有脑子,也是齑粉了吧。

“妳笑什么?”他怒道,生生将一个清韵琉璃杯摔了个粉碎。

花朝看着脚边的琉璃碎片,光彩依旧。就是碎片拿出去卖,也是值钱的。只是墓穴的东西不干净,尤其是眼前这位,想想也就作罢。“我笑了么?”

他看着花朝,竟有些滑稽。“妳刚刚笑了。”

花朝道:“那应该笑了吧。”他依旧不停歇地挣扎着,“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捆的这么紧,就不怕一会肉都不好吃了么?”

他道:“无妨。反正都是妳。”

花朝实在是没力气了,心心念念不忘。执陵再不来,他可就只剩一堆骨头了,或者连骨头都不剩了。毕竟是饿了千百年的东西,谁知道他能吃多少。

“朝儿。”

执陵的声音,就像人死前的回光返照。花朝一个激灵,瞬间有了光。“执陵,我在这儿呢!”

死人还会醉酒,花朝也是第一次见。遇上自己,他大概太开心了,竟然自己喝醉了。这当真是那个振臂一呼,千呼万应的英雄么?

“妳和谁说话?”他用力摇着头,让自己保持清醒。

花朝好心道:“妳慢点,我怕妳把头甩掉了。”

他用力一掌,花朝忙将头缩回膝盖里。一阵芬芳袭来,招式迎刃而解。

“妳是什么人?”他道。

“执陵。”花朝直接抱着执陵的大腿,没力气的他站不起来了。执陵低头看着花朝,指尖轻舞,束缚的东西消失不见。花朝揉着麻木的双腿,颤巍巍地站起来,笑道:“我没事。”

执陵欣然,“没事就好。”

“公子。”墨白和容洛随后而至,看到花朝无恙差点激动的哭了。“妳怎么样?不是说要妳别乱跑么,妳怎么一点也不听话。”

容洛拍拍墨白,小声道:“正事要紧。”

墨白抬眼正迎上执陵饶有趣味的眼神,“我就是太担心了。”他默默收回在花朝身上乱摸的手,拔剑出鞘。

花朝觉得这场面倒是有趣,又不是小儿女家的,怎么就这么暧昧不明呢。“好了。”他拍拍墨白,算是安慰。“这家伙可是差点就吃了我的。”

墨白立身花朝面前,“妳要吃我家公子?”

他大笑着,“孤知道,妳能来,一定有帮手。果然,这不都来了么?”

执陵听他如此说,转头看着花朝,表情复杂。花朝忙笑道:“他就是说我肉质鲜美,错过了可惜。”

墨白道:“这妳还能笑出来,心真大。”

花朝白了他一眼,“要不是我心大,可能现在连渣都不剩了。”

容洛拉住墨白,“好了。”墨白默然。

他正了正衣衫,看着执陵。“看来妳知道。”

执陵冷漠,“妳都说了什么?”

他的目光看向花朝,笑道:“没说什么。”

执陵道:“那就好。”

他叹道:“时也,命也。”然后投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掌心凝聚着巨大的能量。“受死吧。”

一股巨大的力,似有千军万马。墓穴应声而倒。待灰尘散去,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支庞大的队伍,他是这些人的主帅。

花朝道:“这是怎么回事?”

执陵时刻戒备,“朝儿不知道这安谷山的由来么?”

花朝灵光一闪,“这是陪他出生入死的将士亡魂。”

这也太不厚道了,生前不得安宁,死后千百年,竟然还被束缚不得轮回。这开国之祖不是我想象中的样子。一个死去千百年的人,仍旧执念在过去的权力游戏中,圣人何来。

执陵道:“妳且小心。”

花朝紧握着手里的飞针,“我会的。”

执陵道:“妳这飞针伤凡人可以,对付他们,那支小剑不错。”

花朝拿出韶颜,笑道:“它叫韶颜,是我出生就在的。”花朝摸着脸上的烙印,“和它一样,从没有离开过我身边。”

执陵轻轻敲了一下花朝的脑门,“集中精力。”

花朝回神道:“放心。”可是韶颜他从没有用过,且只有三寸长,还未开刃,能做什么。看着执陵的侧脸,坚毅决然。他应该不会骗自己的。

那人出了墓穴,倒是真的像是个统领千军的主帅。祈氏一族向来善战,看来所言不虚。

“怎么办?”花朝从没有见过这阵仗,心里发怵。

执陵冷眼扫过一遍,“保护好自己。”

花朝笑笑,他也想保护好自己,该怎么保护呢?这是个问题。“别过来。”花朝努力让自己镇定,那些死魂灵依旧紧紧相逼。“再过来我就动手了。”飞针出,他们也只是片刻停留,透过他们千疮百孔的尸体掉落在地。执陵果然没骗他,普通的物件,也只能对付普通的人。

韶颜和花朝似乎有某种默契,若是危险,它一定会做出反应提醒花朝。“不管了,拼一把吧!”执陵他们忙的不可开交,自己至少不能添乱吧。闭上眼睛,飞起一脚,那人竟被他踢散了。这给了花朝勇气,他气沉丹田,决定像执陵他们脚尖一点,飞升而起。只觉得脚下冷风吹过,他生平第一次不用墨白帮忙。

“来吧!”花朝也不知道这些东西具体该怎么称呼,但曾经他们是人,现在他们还在世间,依旧算人吧。“今夜公子我就要妳们看看,闲人是如何做闲人的。”

他们竟十分听话,零散无用的全都朝花朝聚集。花朝闭上眼一阵乱舞,他们齐刷刷地倒在地上,化成一堆白骨。

看来,他们并不想困在这无休止的束缚里,有人能让他们解脱,他们也就欣然接受了。否则凭花朝的能力,不至于如此。如果生生世世如此,倒不如魂飞魄散更好吧。

“没想到妳还挺厉害。”韶颜不知为何,竟然长约三尺,锋芒毕露。韶颜剑光微闪一下,花朝飞起一剑,那人直接身首异处。手指不小心划过韶颜,它竟然快速在花朝手里转了个圈,完美错开。

“容洛。”执陵收身回到花朝身边。

容洛道:“公子。”

执陵看着花朝手里的韶颜,轻轻弹了一下剑刃,它竟然乖巧地回到了三寸的模样。“剩下的交给妳了。”

容洛点头。“公子放心。”

花朝看着他垂死挣扎,仍旧道:“孤还没有输……”

只是他的眼里再没有波澜,身体僵硬腐败。他败了,不是败给别人,是自己。这世间,能摧毁一个人的往往就是他自己。

执陵道:“朝儿今天辛苦。”

花朝笑道:“哪有。”

执陵拿着手里笛子,幽幽道:“它叫倾暮。”

花朝道:“倾慕。好名字。”顿了顿,“妳有倾慕的人了么?”

执陵笑道:“想什么呢?”花朝委屈巴巴的嘟着嘴,“它是倾尽天下的倾,迟暮之年的暮。”

花朝道:“这名字有点忧伤。”

韶颜是美好的,倾暮是伤情的。

执陵苦笑。

那些人可能因为痛苦,甚是吵闹。花朝回头看了执陵一眼,他很是气定神闲。“我发现每次妳都是袖手旁观容洛忙碌。”

执陵笑道:“没办法。”

什么鬼?!

偷懒还这么理所应当,也是醉了。

花朝跑上前去,道:“需要我做什么么?”

容洛笑道:“公子休息就行。”他将掉队的一人领回,“这是我的职责,公子放心。”

花朝悻悻然,拍着手缓解尴尬。

执陵躺在一颗大树之上,看着天空。“怎么样,是不是很失落?”

花朝抬头看着树上的他,衣衫飘在风中,极其耀眼。穿过他的衣衫,花朝竟然看到了天空一角的星星点点。从上山的那刻开始,他就再没看到过天空。

久违了!

执陵道:“朝儿敢不敢在这山上过一夜?”

花朝依在树干之上,“有什么不敢的。”

执陵笑道:“山上的毒蛇猛兽可还在哦。”

花朝稍作犹豫,“比毒蛇猛兽可怕的不也见到了么?有什么好怕的。”

执陵点头。“容洛要出去一趟。”

花朝明白,那些人总得有个归处,无论哪里。“没事,还有墨白。”

话说墨白这家伙又去哪儿了?好一会儿不见人影。

花朝摸着咕咕乱叫的肚子,想起吃的,就忍不住的流口水。“我去找吃的。”

执陵道:“妳可分的清方向?”

花朝迈出的脚悄悄收回,“分不清。”想了一下,“妳怎么知道的?”

执陵起身坐着,看着树下的花朝。“我听说,妳小时候调皮,翻墙爬树出去玩了一番,晚上竟然睡在了大街上。”

该死的墨白,什么事都往外说。正在捉野鸡的墨白,忍不住一个喷嚏,鸡飞蛋打。

执陵得不到回答,“难不成是假的?”

花朝咬咬牙,笑道:“出去玩不假,睡大街也不假。迷路不是的,我就是年纪小,困了。”

执陵笑道:“所以朝儿就睡大街了?”

花朝翻身上树,坐在执陵旁边,狠狠瞪着他。“我睡的是一萍居。”

本来是要睡大街的,可是掌柜的听到动静,看花朝可怜,就把他带回了一萍居。所以并没有睡大街,只是差一点。

执陵摇头,“果然不是跟着我的人,心还是不一起呀。”

花朝狠狠推了他一把,“墨白是我的人,妳还想收买不成?”

执陵就像粘在了树杈之上,花朝那么用力,他除了皱了一下眉头,未动分毫。“我有点累,朝儿别闹。”

花朝看着他确实很疲惫,摸着他的额头,柔声道:“妳不会病了吧?”

执陵牵强笑着,将花朝的手放到胸口,慢慢闭上眼。“我就是太久没有安心睡过一觉了。”

花朝的手清晰的感受到了他的心跳,道:“为什么那么久不好好睡一觉?”

一夜不睡,花朝就浑身难受。若是长期如此,不敢相信。

执陵声音极轻,若不是他的嘴唇上下起伏,花朝根本不会在意。“因为朝儿太久没有回来了。”

花朝不太清楚执陵说的什么,看着他的眉头渐渐松弛,拧巴的心也松弛下来。

落落晨星,竹林深处。

“公子。”墨白做贼般地四下张望。

花朝揉着困顿的双眼,篝火已经燃起。本以为仲夏夜,不至于太热。没想到山顶风起苍岚,有些凉意。

执陵睡得很安稳,花朝将外衣解下,帮他盖上。时间久了,淤泥已经自己脱落。翻身下树,抱着肚子。“有吃的么?”

墨白递过来一颗枇杷,“我烤鱼如何?”

花朝看着墨白手里提着的几条鱼,“哪里来的?”

墨白抬眼看了下四周,乱指着。“我也记不清了,从那边下去就是个小水坑。”

花朝道:“妳回去了?”

墨白摇头。“没有。可能是这山上的水都流到了那里吧,有点像个池塘,就在山脚下。”

花朝点着头,靠近火堆。墨白将一件披风拿给花朝,“公子怕冷,穿上吧。”

花朝感激涕零,这是早上出门时的披风,上山后闷热难当,他就顺手解下了。本以为丢了,没想到墨白还放着。“妳太好了。”花朝忙不迭地穿上,暖和多了。

墨白道:“这里的东西能吃么?”

花朝乐呵呵地啃着枇杷,“当然能吃。”

墨白慢悠悠地道:“可……可这里死了好多人。”

花朝看着墨白的脸,无奈地笑着。“死去的人鱼又不吃,怕什么。”

墨白想了想,“是哦。”他快速地翻烤着,“可他们喝水呀。”

花朝崩溃,狠狠拍了自己一个脑门。“那些人是千年前的,就是有什么,”花朝看着树上的执陵,“就是有什么,现在也不会有了,是不是?”

人死后,尸体本就起天然的养料,但也只是养料,又不会变成吃的。

墨白将第一条鱼递给花朝,“公子先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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