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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一场评剧(下)

第8章一场评剧(下)

第二天,方晓把剧本交给宣传队队长张凤海,对张凤海说:“这个剧本的最后结局,设想了三个。你看一下,这三个结局中选哪一个?”

张凤海点着头,朝方晓说:“你这家伙净玩新鲜的。你只写一个结局不就完了,还让我们选什么?”

“我认为这三个结局与前面的故事情节都是合情合理的,所以我只好全盘托出,麻烦你宣传队队长把把关,不是更好吗?”

张凤海没再说什么,说过两天,告诉他选的哪个结局?

第三天,张凤海找到方晓,说剧本他看过了,写得不错,很感人,很符合当前阶级斗争教育的实际。结局他选第三个,没说什么理由。他并说,他把剧本拿给王树森看去了。他让王树森看完后也选一个结局。

两天后,张凤海和王树森一起来找方晓。王树森见面就夸方晓是个人才。写的这个剧本跟以前咱村里唱的小女婿,刘巧儿,秦香莲差不多,叫人看了受感动。看着看着,我心里难受的直想哭。

当方晓问他最后结局要选哪一个时,王树森犹豫不决地说:“选哪个呀?我看哪个都挺好,都挺符合实际。第一个比较符合当时农村情况,农村人就讲究合家欢乐,吃好吃歹不十分重要。只要一家人在一起,穷有穷过,富有富过。拉棍要饭心里也情愿。”

张凤海当即反对:“你这就是典型的保护型的老农思想,是不折不扣的封建意识。一家人欢欢乐乐在一起是幸福,可吃都吃不上了,在一起挨饿也幸福吗?我也不同意第二个结局。为了能吃上饭,填饱肚子,宁可让自己亲生女儿,踏进地主老财的家,冒着受迫害受凌辱的危险。我认为第三个结局还是比较好的。”

“你说第三个结局好,可那种情况符合实际吗?过去哪个才十六、七的孩子敢同地主老财直接斗争,敢用瓷香炉去砸地主。”

张凤海见王树森对自己的看法持不同意见,也不服输,顿时以理据争:“你要看清剧中的顺子,是在什么情况下,砸郭老财的。是在走投无路中,是在黑暗中,是在三个坏蛋都在睡觉时,冷不防去砸的。我认为顺子,有勇有谋敢想敢干,同地主老财进行斗争的大无畏精神,是值得赞扬和学习的。”

就这样,他说第一个结局符合实际,第三个结局不符合实际,在当地农村中没有可信程度。他说第三个结局勇于斗争的精神值得学习和发扬,而第一个结局里的情节,人们思想意识太封建太保守,在现在农民中,没有一点学习和欣赏的价值。

当方晓让他们最后统一看法时,两人犹豫了一下,只得说,还是第二个结局又符合实际,又有政治意义。他们说,解放前,农村中确实有不少妇女,为了全家人能吃上饭,到地主老财家当伺候人,做饭的,看孩子的。在第二结局中,还有狗腿子抢英子,英子娘和顺子,夺英子的动人场面,很感人,很有教育意义。这可以说明地主阶级,对农民的残暴狠毒和广大农民的反抗斗争意识。

一天下午放学,尤凤柱对方晓说:“你知道吗?你编的那个剧本里,有一个女主主角叫什么?”

“女主角,一个顺子娘,一个英子。”

尤凤柱点头说:“对,对,就是那个顺子娘,你猜他们叫谁演?”

方晓摇着头。

“他们叫林小梅演那个顺子娘。”

方晓一听,很感意外,他有些莫名其妙地望着尤凤柱:“这就怪了,林小梅演那个老太婆。再者说,林小梅也不是宣传队的,怎么能在宣传队里演戏呢?而且还演一个重要角色。”

尤凤柱眨巴着眼睛嘟嚷着说:“我也觉得这事不可思议。那天宣传队里分配角色时,我就有些纳闷。林小梅不是宣传队的,怎么那天也去了。使我更纳闷的是,公布角色名单时,林小梅竟当上了主角。后来我猜测:林小梅听说宣传队要排演那个评剧,她一定去找了张凤海或是王树森。”

“也许张凤海去找林小梅。”

“这不太可能。你想:宣传队里有不少女队员,嗓子好的,唱的好的姑娘有三四个,为什么张凤海舍近求远去找林小梅呢?再者说,林小梅的嗓音条件。”尤凤柱苦笑了一下:“咱们也不是背地里讲谁坏话,说句实在话,林小梅的嗓音条件并不怎么好。”

听到尤凤柱的分析,方晓默默点着头,他想:照尤凤柱的分析,林小梅是主动去找张凤海的。那林小梅为什么非要演这个角色呢?还有一点方晓觉得不怎么对头的是,林小梅一去找张凤海,张凤海满应满许答应了她的请求。想到这些,方晓心里酸溜溜的,很不舒畅。他胡思乱想了许多稀奇古怪的情节,他越想越心焦,越想越弊闷。林小梅去找张凤海究竞怎样说的,怎样做的。张凤海就痛痛快快答应了,居然演上了这一评剧的主角。或甜言蜜语,或百般央求,或者更有甚者,方晓不敢伤自己。也许林小梅就是一个好奇,兴趣所至。

方晓知道林小梅是一个,对任何新鲜事都充满好奇心的人。上中学时,语文老师要组织一个“文学小组”,她第一个报了名。她报上名后,还鼓动同班的几名女生参加。在她积极热情的带动下,她们班参加“文学小组”的人数最多,几乎占了整个“文学小组”总人数的三分之一。

第二天晚上,方晓还是抑制不住内心,对林小梅的举动,酸溜溜揣度不定的嫉情,来到宣传队活动的地方。他到时,已经快九点了,是宣传队活动最活跃的时候。离大队部老远,就听到那边锣鼓声,胡琴声,嚷笑声,高唱声阵阵传来。

当他刚从大队部门口一露头,小不点儿就拍着巴掌高声嚷了起来。“欢迎大编剧前来指导工作!”他这一嚷,不少队员的眼光,一下投向方晓。

方晓一下变得脸通红,报复似地笑着推了小不点儿一把:“你小子瞎诈呼什么,什么大编剧?”

方晓这一埋怨,小不点儿倒正经起来,仰着脸看着方晓,朝他理论道:“怎么方晓,我这是瞎说呀?写剧本的不是编剧,还是编筐呀。说大编剧你还小吗?比我还高这么多。”说着小不点直起身子,使劲朝方晓身边靠着。

方晓一手扯住他的耳朵,他才咧着嘴躲开了。站在一旁一手掐腰,一手扬起朝方晓说:“告诉你,方晓,我也是你笔下的一个不小人物,地主老财的狗腿子,矮瘦子。你的这个戏演的好不好,我最少起到,六分之一的作用。”小不点儿这一通瞎白哄把人们都逗乐了。

这时,张凤海从大队部里走了出来,把方晓让进屋里。他朝方晓说:“你把剧本写出来了立了一大功。可你写完剧本就不露面了,我不太满意。”

方晓只是笑着没有言语,这无声的表示就是一种歉意。此时,方晓心里最关注的就是,剧中的每个角色由谁来担任。当然,他最关心的就是林小梅问题。他不好把林小梅的角色问题,单独提出来问张凤海。他只是稍感兴趣似的,向张凤海询问剧中的那些角色,都是由哪些人担任。

张凤海朝他介绍说:“顺子由咱们的老同学,张嘉庆担任,英子由苗凤恋担任。小不点儿刚才不说了吗,他演地主老财的狗腿子,矮瘦子。长嘴驴由佘满江演。”说到这儿,他笑了:“我演那个地主老财,这角色叫谁演,谁不爱演。后来我说,我来演。我不怕演坏蛋。”

听到这儿,方晓忍不住笑了。他嘴笑,心里却还惦记着那件事,他急不可待地问:“听说林小梅也演了一个角色?”

“对,对,林小梅她本不是宣传队的,可是这次排演这个评剧,得先去找过去咱们村唱评剧的,那些老评剧演员来言传身教。我们找了三个,女的找了过去演老旦的柳春云,男的找了王兴武和张凤朝。首先让他们在这些人里物色人选,可是柳春云看了一晚上,想了一晚上,也没选出顺子娘的扮演者。第二天,她对我说,演顺子娘的演员得有三个条件。一扮象好,身段不胖不瘦,五官端正。二嗓音条件适于老旦的演唱,高亢有力又要温柔尔雅。三,言行举止端重灵活。她把咱们村人挑来挑去,最后看中了林小梅。可她是个老师,又不是宣传队的,不知大队让不让她来。更重要一点,就是人家自己愿不愿意演这个顺子娘。后来我把这个情况直接告诉了书记,由大队党支部和林小梅谈。林小梅开始还不怎么愿意演。说白天给学生们,上一天课就够呛了,晚上再熬夜子排戏,怕吃不消。党支部当时向她表示,要与学校负责人张春来商量一下,学校的工作量减一些,工作时间灵活一些。总之,都是为革命做贡献。就这样,林小梅后来才答应,演这个顺子娘。”

听张凤海这么一介绍,方晓心里踏实,轻松了许多。听到外面男的女的学唱声,忍不住向外走了出来。

大队部院里,灯光亮如白昼,东厢房与西厢房前面的灯下,有十几个人在学唱,在排练,在拉胡琴打锣鼓。方晓倒背着手,站在北正房门前,看到了林小梅正在那里学唱。这是“寒夜”第一场,顺子娘的第一个唱段:“秋风起,秋凤凉,粮食归仓。穷苦人,一年四季苦奔忙,到头来还是无米又无粮。指望着今年收成好,交完租,许能剩点过冬的粮。”真好听,跟真正评剧演员唱的没什么两样!方晓心里赞叹着。

这时,他听到柳春云这个老评剧演员,也为林小梅叫了好。其他宣传队员们,听到林小梅这字正腔圆的演唱,也不约而同停住了自己的演唱或是手中的傢伙,支愣着耳朵朝这边看。

这时,只见柳春云站起身,走到林小梅面前,抬起了林小梅的胳膊,扶正了林小梅的脸,教导她说:“唱时不光发出的声音,要感情韵味足,手和眼也要随着唱词的变化而变化,不能总保持一个姿态。有经验的演员不是说吗,要以姿势助说话,只有这样,才能把这个角色演活演好,才能感动人。”

林小梅专注地聆听着师傅的教导,望着师傅不住地点着头。方晓在房檐下站了会儿后,便向院门口走去,经过林小梅身边时,林小梅笑着朝他点了一下头,便又专心做自己的动作。方晓望着她的笑,也朝她默默点着头。走到大队部门外,望着布满星光的蓝天,想到林小梅,想到自己,方晓心里热乎乎的,滋润美妙的很。

一天早上,林小梅兴高采烈地朝方晓说:“今天晚上,你们到工业区大礼堂去看节目吧,先由各村宣传队演,最后咱们村的评剧做为压轴戏首场汇报演出。”

老师们听到这个消息,欢喜地拍手说一定看看去。朱文丽俏皮地望着林小梅,指着她说:“我今天一定要看看咱们这林小梅,演的顺子娘演得怎么样?”

“看我去现眼吧,一定叫你看烦了,看腻了,看跑了。”林小梅说完自己仰着脸笑起来。方晓第一次看到林小梅这么开心地笑。

中午饭桌上,方晓对母亲说:“今天晚上,饭早做会儿,吃完晚饭,赶紧去工业区大礼堂看节目,节目演完后,咱们村的评剧做为压轴戏首场演出。”

听到这话,母亲显得很开心,停住了嘴含碗边,慢慢喝粥的动作。母亲最爱喝粥,想来是因为牙口不好,胃也不好,早晨剩了一碗粥,当仁不让地中午自己端着喝。这时她把粥碗放下,逗趣似地朝方晓说:“方晓,今天晚上我也想去听你们那个评剧。你骑着洋车带着我去行吗?”

方晓知道母亲又在和自己开玩笑,逗着说儿。便慷慨大方地朝母亲说:“妈,行,太好了!甭说我用洋车带您去,那多累多不舒服呀,我等会跟我大哥一说,大队牲口棚牵匹马套辆车,您坐在上边多美呀,多好,多风光呀!“听儿子说出了这么孝顺,这么好听,这么大方的话,母亲心满意足了,“嘿嘿”笑着说:“还是我老儿子好!会说话,心疼我。你有这心,我就乐了。其实我不能去,妈这个困的毛病,晚上干什么都不行。甭说听戏,就是看人家打架,我坐在那儿,还没准看看的,犯困睡着了呢。”听母亲说出这样没边的逗乐话,全家人都笑了起来。

母亲对方晓的话从来是言听计从的,这天的晚饭,母亲果然做的很早。方晓吃完晚铁饭后,向工业区大礼堂走去。

工业区大礼堂前,人们三三两两,嚷着,笑着,陆续朝里进。

方晓看到,在大礼堂的西房山下,有四五个光着膀子,叼着烟卷留着长发的小青年儿,你推我一下,我擂你一下,骂骂咧咧在那儿嬉笑玩闹。方晓默默看了他们一眼,便径直朝大礼堂里走去。

这个大礼堂,其实它原本不是大礼堂。这块地原来是知子营公社工业区,里面有酒厂,塑料厂,铁器厂,地毯厂等,没兴旺几年,不知为什么就相继散摊子了。公社大院里都是平房小屋,没有坐人超过100人的屋子。所以,公社召开大型会议,都到这个废弃了的酒房里。在这个宽敞的酒房里,前面搭了个大木台,下面放了一排排,长长的板凳。社员干部们乐滋滋,知足地坐在这里开大会,看节目。北京有个大礼堂,是全国开大会的地方。那我们这个全公社开大会的地方,也叫大礼堂。这地方是工业区,所以人们就叫它工业区大礼堂。

此时,大礼堂里的板凳上,人坐的差不多了,已经看不到什么空地了。看来今天还是来晚了,只好在旁边站着听吧。在方晓身旁,还有不少人朝里钻,一会儿这边挤你一膀子,一会儿那边又推你一下。嘴里还着急百怪地嚷:“怎么站在这儿不动了,要不动了朝边站站。”这老娘们的话,说得方晓急不得恼不得,心里鼓鼓的很是不得劲。但也无奈,只好再靠边挪挪。

正当方晓向四处寻视,哪儿人较稀少,甚至还有空座时,前面传来了喊声。尽管人声喧嚷嘈杂,他还是听出来了,好象是小不点儿在叫他。他顺着声音朝前望去,只见小不点儿站直了身子扬起了胳膊,在朝他打招呼。“这边来,方晓!这有地方!”

他投眼望去,在小不点儿左右,村里演评剧的几个演员,全并排坐在一起。在他们的前边或身后,还坐着其他村的宣传队队员。看来这些人也是今天准备演节目的。看小不点儿旁边也确实还有一个空地,方晓便高嚷着“借光!借光!对不起,我要到前边去!”开着道向前冲去。

见到方晓走过来了,小不点儿就笑着朝他说:“可把你等来了,刚才一进屋,我就朝张凤海说,咱们今天要给大编剧方晓占个地儿,让他好好地,踏踏实实地,欣赏欣赏自己的作品。”

“方晓,你看,还是小不点向着你,跟你有缘,干什么都想着你。“张凤海身子向后仰,让方晓从眼前过去,望着方晓说。方晓瞧着他,笑着朝他点着头。

在张凤海身旁是林小梅,林小梅身旁是柳春云。这会儿,林小梅正和柳春云说着什么,见方晓过来了,林小梅扬起手和他打着招呼,方晓也稍稍扬起手笑着朝她点着头。林小梅白皙的脸庞泛着红晕,晶亮的眼睛里漾出欢喜多彩的神光。当方晓迈过她的身边时,一股淡淡的粉香朝方晓扑来。方晓的心不知怎的,顿时加速猛跳,呼吸也显得紧张,坐在小不点身旁,再着意看到富有魅力的林小梅时,禁不住一股热,从心涌起。

方晓刚刚坐定,台上枣红角大幕徐徐拉开,一位身穿粉色连衣裙的姑娘,挺着胸,迈着模特的步伐,走向台中央。她便是今晚文艺晚会的节目主持人,公社广播站的播音员梅淑红。

只见她刚刚在台上一站,台下便顿时响起了“噢噢”的怪叫声和尖利的口哨声。梅淑红仿佛对这种场面不以为然,或习以为常。她一双大眼,默默含笑地望着台下骚动狂嚷的人们,嘴角微微翘起,含着镇静蔑视的微笑,只见她轻轻向前迈了一小步,缓缓把麦克风举至嘴前,一阵骤起的,响铃般的,清脆震耳的嗓音,在满是哄笑吵嚷的礼堂内,荡漾起来。

“贫下中农社员同志们,战友们,你们晚上好!”

随着这嘹亮之声的响起,礼堂内一下安静了下来。文艺节目开始了。第一个节目:歌舞“东方红。”第二个节目:对口词:“文化大革命就是好!”“第七个节目歌舞:南泥湾”。

梅淑红报完节目,转过身,迈着猫步向回走动的时候,突然,从台的右侧幕后,闪出两个长头发青年,直挺挺地拦住了梅淑红。

其中一个瘦高个儿伸出手指,朝梅淑红的脸前点着什么。逼得梅淑红只得仰起了脸,向后退了一小步。

可是这个家伙仍不肯罢休,竞也向前跟了一步。歪着脑袋,斜愣着眼睛,****般瞅着,羞恼得满脸能红的梅淑红。嘴里阴阳怪气地说着什么,梅淑红仿佛忍无可忍了,双手捂着脸,硬要从这两个流氓中间冲过去。可这两个家伙马上两个膀子一靠,封住了梅淑红的去路。她从左边走,左边那个家伙左一挡,她从右边走,右边那个家伙朝右边一挡。

梅淑红急的吓的脸儿煞白,两只求助的眼睛向四外张望。她想喊,可她不敢喊。前边舞台上,“南泥湾”的歌声正响。喊声小了,谁也听不到,喊声大了。影响前边的演出。

瘦高个儿流氓好象也看出了,梅淑红的心思,乐嘻嘻走近梅淑红身边,伸出鹰爪似的手,朝梅淑红脸上摸来。梅淑红慌忙急切地双手爪住了那个家伙的手,只见那个家伙双眼一瞪,两只手用力把梅淑红的一只手攥住,向后一拧。便把她裸露的白胳膊倒背了过来。

正当那个流氓得意地发出淫笑时,一双有力的钳子般的大手,掐住了他的手腕。他便没有一点儿反抗力地,松开了抓着梅淑红的手。当他惊慌地朝后一看时,瞪圆了的恫怒的两眼,一下眯成一条缝,献媚似地赔着笑脸说:“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张哥。”这个被称为张哥的张佳庆,并没有因为这家伙的笑脸而松手。反而把他的手腕向后更高抬了一下,疼的那个家伙“哎呀,哎呀”嚷个不停。张佳庆望着他威严地说:“告诉你小人,这台上以后不准你上来,更不准你跟人家大姑娘动手动脚。以后学点好,学点正经,好有人给你说媳妇,过日子。听见没有?”说着,他又把攥着那家伙手腕的手向上抬了抬,疼的那家伙弯着腰,咧着嘴,一个劲地嚷:“听见了张哥,听见了张哥。”

“听见了就好,听见了改好了就是我的好兄弟。”说着张佳庆把那家伙的手松了下来。朝他肩膀上揉了揉,命令似地说:“马上从后台下去,到前边听戏去!”那个瘦家伙搭拉着脑袋向后走了下去。

站在旁边的梅淑红,把这些都看在眼里,她刚才被那两家伙吓得真有些魂不附体了。她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截持,她整天捂在广播室里,加上她天生的肉皮儿细,肉皮儿白,更显得肉皮儿嫩了。她性格开朗,又好打扮,有时穿着开口很深的上衣,有时穿着紧崩崩的短下衣。或是穿着一般现时在农村很少见过的连衣裙,丰满的带有曲线的前胸,白生生的胳膊,丰腴的白大腿在人们眼前晃动,勾得年轻人的眼神儿不忍离去,心儿“怦怦’作痒。她走大街上,更是有些坏青年,嘎小子“噢!噢!”哄嚷,或是手指塞进嘴里,不停地吹着流氓哨。梅淑红对这些仿佛都不屑一顾,仍若无其事地向前行。

今天碰到这两个坏小子,冲向舞台的幕后,向她动起手,不让她走。这使她吃惊不小,以往的傲气,趾高气扬的劲头一下没了踪影。她只是做着保护性的避让或退缩。当这两个坏小子厚颜无耻地,要和她亲近时,她一下变得惊惶无措。她被这两个小子拦在幕后入口处,前面的观众看不到,可幕后准备演出的演员还没有来到。

刚刚描完眉画完脸的张佳庆,凑热闹似地从化妆室里走出来,正发现那俩家伙死疲赖脸地缠着梅淑红不放,瞧那两家伙那副馋涎欲滴的样儿,恨不能要把白白胖胖的梅淑红吃掉。张佳庆实在看不下去了,心中实在不忍,叫那两个家伙来占梅淑红的便宜,便气势汹汹走到那个正扳着梅淑红胳膊,朝梅淑红嘻嘻浪笑的瘦高个身后,狠呆呆一下掐住了那家伙的手腕。当那家伙回头一看是张佳庆时,便象泄气的皮球一样,一下软了下来。

这小子是豆营村人,豆营离知子营不足三里,可他深知张佳庆的厉害。小时候两村的小孩,在晚上经常在河边干仗。知子营和豆营双方交战,知子营的孩子们败少,豆营的孩子们败多。豆营的孩子如果在知子营的孩子里发现了那个高高胖胖的张佳庆,经常是不战自败,望风而逃。张佳庆生长发育的早,十二、三就长到大人那样的高。这几年个儿虽不怎么长了,可劲越来越大。把瘦高个这小子的手腕一攥,恨不得都能听到“咯支,咯支’骨头在响,所以那家伙真怕张佳庆要发起怒来,把他的胳膊扳折。那样的话不但不开心,反倒惨透了。所以他只得说好话赔笑脸,装怂蛋退了下来。等他正了正神儿,再找跟他一起来的那个家伙时,不知那家伙见势不妙,什么时候溜走了。他只得自己灰溜溜走向后台。

见那家伙走没影了,梅淑红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她一下抓起张佳庆粗粗壮壮的手不住地摇动着:“谢谢你,真的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张佳庆望着梅淑红纤小的,冰凉的,还在颤抖的手。他真想不出这是真的。他从来没有这样近的看过一个姑娘的手,更没有碰过哪一个姑娘的手,况且,现在他的手,还被美丽姑娘的手攥着。他心情激动,满脸通红,他傻傻地笑着,幸福地笑着,甜美地笑着,一股从来没有过的陶醉与舒爽,在他的全身荡漾着。

不知怎的,尽管张佳庆此时,这样忘我般的激动,他还是婆婆妈妈似地叮嘱梅淑红,:“不管到哪儿,你都要注意保护自己的安全。碰到坏人要嚷,要朝人多的地方跑,不要怕影响这,影响那,什么也没有自身安全要紧。”梅淑红不住地点着头。

在下面时间的节目演出中,张佳庆为了保护梅淑红的安全,特意从后台搬出把椅子,坐在了幕后入口处,每当梅淑红报完节目后,大部分时间就站在张佳庆身旁。每每这时,有的节目一下演了十多分钟,可张佳庆连一句话也想不出来说。他心里,只知道嘱咐梅淑红要注意安全这几句,可他又不想总重复这几句,倒是梅淑红笑着脸,朝他问这问那。单是梅淑红身体发出的茉莉花香,就叫张佳庆享受不尽。再加上这个职身广播员,甜润脆美的嗓音,陶醉得这个雄悍无比的年轻人,幸福的不知所措。这位天生丽质,总爱说笑的广播员,越是谈吐无忌,想啥说啥,慢慢的也把张佳庆招惹得,眉飞色舞地和她说起来。正当他们谈笑正欢时,小不点儿眨巴着小眼儿,笑着尖着嗓门把张佳庆喊了过去。

评剧“寒夜”正式开演了。

一阵响亮的锣鼓敲过后,高昂激越的评剧前奏曲响了起来。伴着这悠扬舒缓的胡琴声,林小梅所扮演的顺子娘唱着“秋风起,秋风凉”亮相出场。林小梅虽是老旦扮相,老旦唱腔,尽管头发有些花白,脑门描些皱纹,可从她那清亮的眼神,细腻的脸庞,和她那节奏感特强,透着柔美的动作,很是招人眼神。听到她那刚中有柔,柔中漾着稚嫩的嗓音,时时激起人们一阵阵热烈的掌声和叫好声。

方晓默默望着台上的林小梅,观众们的叫好声,仿佛是吹在他耳边一阵又一阵热风。他在热风的荡漾中幸福地飘动。林小梅苗条的腰身仿佛是一枝披满蓝叶嫣白的媚花,涨着笑靥放着柔香,迸射着灼人的神采,仿佛透过了方晓澎湃的胸怀。甜美的琼汁滋润了他激动跳跃的心。他幸福无言地享受着这来自心与心之间的陶醉,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要不就是从上中学时候起,林小梅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哪怕是一个眼神,都在无声无形地牵扯着方晓茫然无措的心。她清脆的笑声,雅气的言语,光彩的眼动都仿佛是一副迷幻剂,一次又一次不断麻醉着他,诱惑着他。用甜美征服着他。他确实被她征服了。难道这就是他们之间的缘分。她说他的一个愚公移山的活报剧启示了她。这次他写了这个剧本,本没有她演的份儿,可鬼使神差似地偏偏柳春云看上了她。自从她当了这个演员之后,林小梅仿佛是换了一个人,看待他,对待他。从她对他说的话和她对他的眼神中,方晓明显觉察到,林小梅对他方晓有一种崇拜感,欣赏欲。她为她能演上这个角色而感到骄傲,感到幸福。她也为他方晓能写出这么一个剧本感到新奇,充满赞叹。对于林小梅这一跳跃般的神情,方晓一直是淡然处之。他觉得只有这样,才能使林小梅对他的感情保持长久。如同潺潺流动的溪水一样,它的欢快,它的清澈美妙,只能静静地观赏,不能伸进手搅动,更不能阻拦。如果你贪心,想把它截住归为已有,它便没有欢快,没有了清澈美妙。

戏演到最后了,结局当然是他与张凤海和王树森说好了的。英子被矮瘦子暴徒般抢走了,哭着喊着叫妈妈。顺子不顾一切冲向前,妄图抢回妹妹,不让她进入虎口。长嘴驴左拦右挡,不让他冲向前。顺子娘见女儿哭嚷成那样,心肝欲碎,悔恨自己,当初做了这么一个无情的决定。她高嚷着:“英子,是娘不好!害了你!娘知错了,你回来吧!咱们死活也在一起。”地主老财见她嚷出这话,顿时又急又怕又恨又怒,他先是扬起胳膊拦着英子娘,而后用手拽着英子娘的衣服。英子娘朝旁一躲,把他的手甩开了,狗财主猛的向前跨一步把英子娘的手抓住。见狗财主抓住了自己的手,英子娘无法向前冲撞了。这时英子被矮瘦子拉在车上已经跑远了。

按理说这场戏已经结束了。演员也当恢复常态。顺子,顺子娘也不是什么顺子,顺子娘了。台下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

可就在这时,方晓的两眼仍在嫉火燃绕般地盯着,被张凤海还拉着不放的林小梅的手。林小梅脸色依然显得平平淡淡的样子站在那儿。可在张凤海的脸上,却显出了不自然的有些激动的红。看到张凤海这副喜不自禁的鬼样子,方晓心里仿佛堵了一团麻,他不住地劝自己,不要看他,不要理他,不要自寻烦恼。可是此时、此种情况下,他的两眼,已不怎么听他的指挥,仍心不甘地看着他们俩拉在一起的手。他的心在烦燥不安,异常矛盾地盼望着,他在盼望他们俩的手快快分开,最好是林小梅生气地把张凤海的手一下甩开。可他还盼望着,他们俩的手保持不变地握在一起,他们握在一起,似乎就能证明自己的判断猜测是对的,张凤海确实对林小梅存心不良。

什么柳春云看上林小梅了,纯是骗人的鬼话!他隐隐觉得张凤海与林小梅之间一定有着什么。从那天晚上,在学校里召开全村青年团员批评帮助大银子的会后,张凤海叫住了林小梅,而林小梅好象无言的就留下了后,方晓觉得林小梅,说村里事的话多了,尤其是说到团支部,更显出了她的崇拜向往之情。在今天的舞台上,张凤海拉住了她的手,她竞毫无反应地任他拉扯去。越想这些,方晓心里越堵,脑袋也有些“嗡嗡’作响了。他无可奈何地长长舒了一口气,低下头双眼合着,静养一会儿。

这时,礼堂里乱哄哄响了起来,周围的人们纷纷起身向外走动。他有些沮丧地,随着人流向外挪动着脚步。

“方晓,看我唱的怎么样?”一声清脆悦耳的招呼使方晓惊醒。他默然回过头,林小梅如花灿烂的脸一下使心中的郁闷荡然散尽。他心儿发热,满脸漾红,笑着朝林小梅说:“你唱的太好了,我听着比正式演员还受听。”“你别笑话我了。”林小梅有些不好意思地,骄傲地望着他。方晓站住身子和林小梅并排走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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