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所有人都回到队里围坐在会议桌前汇总情况。大齐说：“案发当天晚上7点20分左右，王婷接到一个电话就匆匆离开了。之前没什么异常，还在和同事讨论结婚的事，接完电话脸色就不对了。”
杨雪说道：“看来那个电话是关键，机主查到了吗？”
李晨斜了一眼快嘴刘，还在为他刚才的刁难余愤未平，心想，就是比别人多懂点电脑而已，至于这么目中无人吗？他想跟杨雪告状，又觉得不太男人，于是忍了忍说道：“查了，是张街边卡，没有机主信息。据酒店的同事说，王婷原本是个不错的女孩子，做事认真，也有能力，可以说前途一片光明。而且懂得洁身自好，从来没闹过绯闻。也不知怎的，半年前突然和酒店的客人，就是谢伟民好上了。说起这个谢伟民，就不是个省油的灯，家里有老婆还整天在外边沾花惹草。他在万怡酒店有一间长包房，说是为了接待客户，其实就是找女人用的，大家都不明白王婷为什么要找这么个主。不过说来也奇怪，自从和王婷交往以后，谢伟民就变得安分了，再没找过其他女人。前不久还离了婚，现在正筹备和王婷的婚礼，据说场面还不小，看来是找到真爱了！”
大齐接茬说：“我们还了解到，谢伟民的妻子因为王婷和她丈夫的不正当关系，到酒店大闹过一次。见到王婷二话不说就大打出手，幸亏有保安拦着，不然恐怕要出人命了。所以我觉得谢妻有杀人动机。”
杨雪转头问快嘴刘，“系统里有类似的案件吗？”
快嘴刘摇摇头，有些失望地说：“没有，看来大侠的想法是有点超前了。也许，这只是连环杀人的第一具尸体？”
“行了吧你，知错就认呗，干嘛非得找理由。”李晨不屑地说。
杨雪没等快嘴刘开口就抬手制止了，“就现在的调查结果来看，有两个人嫌疑重大，一个是谢伟民的前妻，另一个就是王婷的前男友叫武斌。下一步咱们要重点排查这两个人。”这时杨雪的手机响了，一看是郝倩发来的微信：“有情况，速来！”她立刻叫上卫青一同到了法医室，刚进门就问：“什么情况？”
郝倩见他们俩一起来的，登时有些不悦，心里埋怨杨雪太不矜持，这才几天就开始形影不离了。她拿出尸检报告重重地甩给杨雪，顺便还白了她一眼，然后才冷冷地说：“死亡时间是7月5日晚上7点到11点之间，死亡原因是窒息。凶手应该是用绳子之类的东西从背后勒住死者颈部，只是”她突然停了下来，脸上满是诧异，尸体上的伤痕太特别了，一时竟不知该从何说起。
“只是什么？”杨雪问。
郝倩迟疑了一下，“你们跟我来。”她顺手指了指无菌服示意两个人穿上。
杨雪和卫青穿戴整齐跟着郝倩进了解刨室。
郝倩走向解刨台，在靠近尸体头部的一侧站定。“首先，”她撩起王婷的头发，然后倾斜手掌，让发丝缓缓滑落，“你们仔细看，她的头发参差不齐，这肯定不是专业人士的手艺，我怀疑是凶手剪的。”接着，她指着尸体的眼睛说：“眼睑是死后切掉的，伤口的边缘十分平滑，眼球也没有损伤。用的是插在胸口的那把匕首，可见手法有多精细，但应该不是医务工作者所为，因为这违背解剖学的刨割原则，这种做法我以前从未见过。再看这，”她拿起探头对准王婷的颈部，指着显示器说道：“这里实际上是三道勒痕，而且印记几乎完全相同，说明凶手用的力度和时间基本一致，也就是说凶手三次才把死者勒死。这个痕迹，有点像鞋带，但比鞋带细一些，勒痕附近有一些抓痕，应该是死者挣扎时自己抓伤的；最奇怪的是”郝倩挪了两步，指着心脏部位的伤口继续道：“胸口处的刺伤是死后一段时间，至少30分钟才形成的。”然后她微微歪了一下头，仿佛自言自语道：“既然人都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补上一刀？”没等杨雪他们回答，郝倩又用生硬的语调继续道：“死前没有遭到性侵。刺入心脏的那把刀和指甲里的少量物质残留已经送技侦科了。”
听完郝倩的介绍，杨雪又看了一遍尸检报告，然后递给卫青，对着尸体说了句“变态杀人？”便陷入了沉思。
卫青也粗略地扫了一遍尸检报告，抬起头问郝倩：“颈部的三道勒痕都是死前造成的吗？”
郝倩注视着尸体的颈部，“我判断是这样，更准确的说，至少在凶手第二次动手时死者还活着。第三次说不好，刚刚死亡，再加上持续的时间不长，也能产生同样的印记。你问这个干嘛？”
卫青皱着眉头说：“我也觉得是变态杀人，这个凶手可能受过刺激，也许是个精神障碍症患者！”他顿了一下继续道：“你刚才说，这三次凶手用的力度和时间基本相同，如果只有两道勒痕，有可能是杀人过程中出现了意外，第一次没成功才做了第二次，而第二次再失手的可能性就不大了，因为凶手会加大力度延长时间避免再次失败，可现在却出现了三道。”
“每个人的肺活量不同，缺氧的耐受时间也不同，所以不能排除他连续两次失手。”郝倩说。
卫青说：“你说的也不是完全没可能，这种情况出现的原因有两个：一是凶手过于紧张，不能完全掌控肢体而造成失手。可是这个凶手除了将人杀死，还做了这么多事来说明王婷不是好女人，显然一点都不紧张，比如眼睑处的切口就处理的极为细心，对吧？”
“是。另一个原因呢？”
“另一个，就是由于凶手的力量不足以勒死一个人。”
“不可能，凶手用的力度很大，死者的甲状软骨上也出现了勒痕，我判断凶手应该是个男人。或许是因为持续时间不够？窒息至少3分钟以上才会造成死亡。”
卫青摇摇头，“我觉得凶手是故意勒了王婷三次。一种可能是想反复折磨死者，让她经历三次死亡的痛苦。第二种可能是凶手患有强迫症，重要的事情必须做三次。当然也许二者皆有，但不管出于哪种原因都说明凶手的精神不太正常。”
杨雪一直沉默不语，又从头到脚查看了一遍王婷身上的伤痕，尤其是心脏部位的伤口，没有那把尖刀，她终于可以直视这个地方了。她指着王婷的胸口问：“凶手明明知道死者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在这扎上一刀，难道是过度杀戮？”
“是啊，为什么？”郝倩也附和道。此刻她们俩都把卫青当成了无所不知的神仙，好像什么问题在他那都能找到答案。
卫青抿了一下嘴唇，说：“首先这肯定不是过度杀戮，过度杀戮的表现是，持续不断地用一种方式伤害死者，直至全部情绪发泄干净或者体力消耗殆尽。这处伤口和那三道勒痕显然不属于同一方式，而且也不是持续完成的，”他对郝倩说：“你不是说这里的刺伤是死后很长时间才造成的吗？”
郝倩点点头，“对！我们就想知道凶手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此时卫青也皱起了眉头，“其实我也不知道凶手为什么要扎上这一刀，王婷身上的其他伤痕都有很清晰的意思表达，只有这里完全看不出意图，似乎并不是他自己的想法。”
“你的意思，凶手是两个人？”杨雪反问道。
卫青摇摇头，“说不好，一般情况下戳和刺这类动作表现的是一种**发泄，具体说就是强奸的替代行为。可这个凶手之前所做的一切都表现出极度的不齿，再加上王婷并没有受到过性侵，充分说明凶手对她没有任何性冲动，所以这一刀扎的，太不可思议了，我觉得倒像一种任务或者仪式。”
“也就是说，王婷身上的伤除了这一处都是他的主观行为，而刺入心脏是受他人之命，难道？”杨雪说到这连自己也吓了一跳，她又想到了红先生的电话，禁不住打了个冷颤，再看胸前的伤口，那把匕首分明还插着那里。
郝倩突然问：“凶手为什么要剪掉她的头发？”
卫青答道：“我分析是为了丑化死者。”
“为什么不毁容，那样不更能丑化她吗？”郝倩接着问。
“毁容的目的有三个，一是不想让别人认出来；二是嫉妒死者的容貌；三是想毁掉死者认为最重要的东西。但这个案子的凶手并没有这些意图，他脱光王婷的衣服烙上了bitch这个词，还把尸体扔在了垃圾场，做这些就是想让大家知道王婷是个不检点的女人，当然不能隐去她的身份，否则没法告诉大家这个不知廉耻的人是谁，也就达不到羞辱她的目的了。”
郝倩点头，“倒也是。不是有这么个笑话吗，路边女浴室的墙突然塌了，赤裸的女人们只有一块小毛巾，不知道该遮住哪里。一个人喊了一句‘把脸蒙上！’，这些女人才恍然大悟。”说完，她的嘴角露出了笑意。可是看到杨雪，她立刻又绷起脸冷冰冰地说：“我这的事完了，你们走吧！”然后连眼皮都不抬就自顾自地忙活了。
郝倩的态度让杨雪疑惑不解，心说这位大姐不会是生理期狂躁吧，转念一想又不像，她对卫青还是挺正常的，好像只针对自己，立马追上去问：“你今天怎么啦，我又干什么惹着你了吧！”
“你怎么会惹着我？再说也没机会呀！”郝倩背对着她酸溜溜地说着反话，“现在要不是有案子，你都不惜的到我这来了。”
“什么意思？”杨雪一头雾水，不明白她怎么突然变成了怨妇。
郝倩转过身瞪了一眼杨雪，然后冲着她身后的卫青说：“你，先出去！”
杨雪见她生气了，就回过头对卫青说：“教授，你先回办公室吧！”
“OK！”卫青答应一声就出了门。
杨雪走到郝倩跟前仔细地看了又看，接着抬手摸了摸她的脑门，自言自语道：“没发烧呀，哪根筋短路了？”
郝倩一把拔开她的手，一脸怒其不争的表情质问道：“听说你跟那个教授，这段时间走的很近啊！”她朝门口努了努嘴，“怎么样，相处甚欢？”
杨雪更加不解地问：“什么意思？不是你让我和他好好相处的吗？”
“呵、呵、呵！”郝倩冷笑了几声，“我让你和他好好相处，可没让你对他动心呐！”
“动心，动什么心？”
“当然是春心啦！”
“你做梦呢吧，我对他？怎么可能。”杨雪不屑地夹了一眼郝倩，心说真能胡搅蛮缠，哪跟哪啊，亏她想的出来。
“没有吗？那怎么天天粘在一块，还有办公室里打情骂俏又是怎么回事？我说怎么老不来找我了，要不是听快嘴刘说，我还以为你家里有什么事呢。感情你也是个重色轻友的货。”郝倩都没给杨雪解释的机会，见她刚要张嘴又接着说：“你对他有意思我也不说什么了，可咱倒是矜持点啊，这才一个月就让他得逞了，以后出去千万别说是我朋友，我可是个要面子的人。唉！也不知道当初是谁跑到我这来抱怨，恨不得一脚把那个谁谁踢到海里去。”
“能不能让我说两句？”杨雪的急脾气被郝倩气得发作不得。
“你说、你说。”
“我跟教授不是快嘴刘说的，更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我就是觉得他对我们办案确实有帮助，才让他跟着我的。再说了，人家也不是为了追女孩来的。”
郝倩刚想说他就是为了追你而来的，突然想起跟卫青之间的约定，只好改了口：“请问，他每天给你买早点，还时不时大包小包的送甜品，你就吃得这么心安理得？”
“他又不是光给我买，我们队人人有份，怎么了？”
“那打情骂俏是怎么回事？”
“什么打情骂俏，就是讨论问题。我回去就找快嘴刘算账，他到底都跟你说什么了，老管不住他那张臭嘴。”
“看来真是只缘身在此山中啊！”郝倩感叹道。
杨雪觉得自己说什么都无法说服郝倩，索性放了个大招，“他根本就不是我喜欢的类型。瞧他那细胳膊细腿的，都挡不住我一拳，除了脑子好使点，没什么特别的，我怎么可能对他有意思！我要找的男人必须是个猛男，至少也得有腹肌吧，就像”说到这她有点后悔了，这不是自己给自己下套吗，郝倩肯定会穷追不舍的。
“就像谁呀？”果然，郝倩立刻追问起来，“你不会已经有男朋友了吧？”她太敏感了，立马抓住了杨雪的把柄。
“哎呀，以后再说吧，我还有案子呢。”杨雪见势不妙就往门口逃，可惜还是慢了一步，被郝倩死死地抓住了胳膊。
“别转移话题，今天不说清楚甭想出门。你有男朋友了我竟然不知道，作为闺蜜的尊严可是碎了一地，我太失败啦！”郝倩心说，这丫头是要上天啊，竟然敢搞地下情，说出大天也不能放过她。
杨雪见今天是躲不过去了，心想死就死吧，早晚的事，“好了，我告诉你，不过你可不许笑话我。”等郝倩点头答应她才说：“其实还算不上男朋友，我还没有表白。就是……”开了口她更后悔了。
郝倩眼巴巴地等了半天，可杨雪还是吞吞吐吐不说出名字，气得在她胳膊上掐了一把，“你想急死我啊，快点说！”
杨雪害羞地低下了头，小声说：“就是岳子谦。”岳子谦是局特警队的队长，业务尖子，也正因为成绩优秀被派出国执行维和任务，已经走了一年多了。
“妈呀！”郝倩看着杨雪使劲地摇头，嘴里“啧、啧、啧”了半天才说：“大姐，你疯了吧！喜欢他？能问问你到底喜欢他哪吗？”
“喜欢哪？”杨雪的眼睛眨了眨，一副花痴的样子，“高大、威猛、帅，业务能力强，谁不喜欢啊？”
郝倩轻蔑地瞅着她，恨不得开颅看看她到底少了几根筋，“诶，说了半天就因为他是个肌肉男呐，太肤浅了吧，他喜欢你吗？”
岳子谦在的时候，有空就叫上杨雪跟几个哥们一块喝酒、撸串、吃小龙虾，嘴里一口一个妹子，还勾肩搭背亲热得很，但没有更多的表示，也闹不清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杨雪摇了摇头，“不知道，我不是还没来得及表白吗！我觉得他应该喜欢我吧！”
郝倩有些哭笑不得，“你还真是个极品！那人走了快两年了吧，现在在哪不知道，人家喜不喜欢你也不知道，你就单相思了两年？”
“不是两年，第一次见到他就喜欢上了。”杨雪知道自己太没出息了，越说声越小，更不敢看郝倩的眼睛。
郝倩上上下下打量着杨雪，好像在看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我去！我还以为你是个敢作敢当的女侠呢！看你平时喳喳呼呼的，敢情都是假的，这么长时间都没表白，怕什么？”
见郝倩开口损她，杨雪的底气倒足了不少，“万一他拒绝我怎么办？那我连喜欢的机会都没有了。”当然还有因为怕刀而产生的自卑心理，但这点绝对不能告诉郝倩。
郝倩实在听不下去了，推着她就往门外走，“走，快办你的案子去吧。出了这个门，咱俩就没关系了，跟你混长了，我的情商也被你拉低了。快走不送！”也不管杨雪的反应直接把她推出去，关在了门外。
岳子谦这个人，郝倩一打眼就知道根本不是做老公的料，成天只知道工作、训练，简直就是个疯子，要不然也不会三十大几了，连一个女朋友都没交过。像他这种人除非遇到有锻造本事的对象才能变成好丈夫，但杨雪绝对没有那个本事。她想这样下去可不行，必须尽快让她摆脱这段虚无缥缈的情感，省得陷进去拨不出来，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个人先把她收了。这时，她想到了卫青，这人应该是个不错的买主，不如尽快把杨雪卖给他，于是抄起电话，“教授，晚上有时间吗，咱俩聊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