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点25分,随着最后一丝阳光褪去,夜的帷幕徐徐拉开,天空中月朗星稀格外透彻,虽然已经过了拥堵高峰,但街道上的车辆依然川流不息。卫青载着杨雪朝着目的地前行,此时的他心急如焚,恨不能长出翅膀飞过去。他没想到五年前欠下的情债仍然余波未平,以至于人命关天的消息都传不出去。
快嘴刘那一句“别跟家里死了人似的”让卫青恍然大悟,终于想到了最有可能的下一个:前妻张梓琳。他即刻拨通了仅存的家庭电话,但由于那段不欢而散的婚姻,前岳母一听是卫青便不由分说地挂断了。卫青只好再次拨打说有重要的事,对方才耐着性子听下去。可当卫青为了证实自己的判断,问梓琳是否在和有妇之夫交往时,对方连丁点耐心都没有了,即刻恶语相加挂断了电话,之后再也没接通过,关键的事一句都没说。不过根据前岳母的反应,卫青已经胸有成竹,张梓琳的确充当了第三者,就是凶手要杀害的下一个。
“我知道下一个是谁了,马上跟我走!”卫青不由分说地拉着杨雪冲了出去。
杨雪被这样突然而又强有力的举动弄得不知所措,只能顺从地上了车。她想问明情况,可看卫青火急火燎的样子,知道不管问什么他都没心思回答,只好抓紧拉手任凭他超车、疾驰。她也知道,现在虽然有了嫌疑人的照片,也安排了两组人蹲守,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嫌疑人的踪影,想在一个半小时内抓到人并无多大希望,所以要阻止凶案的再次发生,只有保护受害者这一条路了。
19点55分,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卫青跳下车,直接冲进了一栋居民楼,看电梯正往上运行便跑楼梯到了六层的一户人家,他拼命砸门生怕里面的人听不见。门开了,见出来的人正是要找的前岳母,卫青抓住老太太的手,提到嗓子眼的心才略微放松了一些。他深吸了一口气,郑重其事地问:“梓琳呢?”
老太太见是卫青,刚要破口大骂,忽然看见杨雪亮出来的警官证才把话咽了回去,不情不愿地答道:“不在!”
卫青一听更着急了,“人命关天!”
老太太一头雾水,不咸不淡地说:“带个警察,想示威啊!”
杨雪已经知道张梓琳是卫青的前妻,但没想到他们之间的矛盾这么大,指望卫青做好沟通是不可能了。她便说道:“阿姨,我是刑警队的,现在有一个连环杀手已经杀了三个女孩了,我问您的话您一定要如实回答,事关重大!”
“杀人?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我没时间跟您解释了,只能告诉您这个杀手专门杀害第三者。现在我问您,您女儿是不是正在和有妇之夫交往?”
老太太一听就火冒三丈,冲着卫青大声嚷道:“好啊!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还嫌害我闺女害得不够啊,这么编排她,我跟你没完!”说着就要操东西打他。
杨雪见状立刻拉住了她,厉声道:“现在不是翻旧账的时候,我告诉您,您女儿可能已经被盯上了,一个小时内找不着她,她就会有生命危险!”
老太太一听立刻瘫软下来,幸好被卫青及时扶住才没摔倒,她不知所措地问:“琳琳有危险!琳琳怎么会有危险?”说着眼泪就流出来了,冲着屋里喊道:“老头子,琳琳有危险啦!”里面只回了一句“什么?”
杨雪同卫青一起把老太太扶进屋坐到沙发上,“我再问一遍,张梓琳是不是当了第三者?”
老太太没回答就开始掩面痛哭,这时张父从卧室里走出来,听闻此言愤愤地说:“这个不争气的丫头,把我们家的脸都丢尽了,唉!”
此时卫青已经冷静下来,看见前岳父就把前因后果简单地说了一遍,随后问:“梓琳去哪了,我们得马上找到她!”
张父获悉实情立刻给张梓琳打电话,可始终无人接听,也变得惊恐万分,好在他比张母沉稳一些,还分得出轻重缓急,走上前去拍了拍老伴儿的肩膀,轻声说道:“老伴儿啊,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咱闺女,你想想她去哪了?”
老太太一看手机没人接哭得更厉害了,听到老伴儿的话才收住哭声,思索了一会儿,说:“我好像听她说晚上做个丝爬什么的。”
“SPA!她经常去哪家?”杨雪问。
见前岳母一个劲地摇头,卫青解释道:“就是洗澡的地方。”
老太太还是毫无头绪。
杨雪一看电话打不通,立刻发了条短信告诉她有性命之忧,务必呆在室内,千万不要单独行动,随后把号码传给了快嘴刘定位查找,又问:“张梓琳是开车出去的吗?”
张父说:“是!”
“您赶紧把车型、牌照号告诉我。”杨雪记好后就等着快嘴刘那边的消息。
时间不慌不忙的走着,此时此刻真是应了红先生给这个游戏起的名字:时间就是生命,张梓琳的生命就如同不停流逝的时间一样,一分一秒地接近终点。屋里的四个人都如坐针毡,屏气凝神盯着杨雪的手机,期待赶快有结果。
20点15分,快嘴刘终于把张梓琳的位置锁定在睦南道附近的,杨雪吩咐小米给SPA馆打电话尽快联系到张梓琳,并命令除蹲守的两组,其他成员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目的地,兵分两路隐秘行动,一组负责找人,发现目标就地保护;另一组查找她的车子,同时搜寻嫌疑人,根据前三起案子推测,凶手极有可能还是会埋伏在受害者的车里。
都安排妥当,杨雪和卫青也朝睦南道赶去,行至半路小米就传来消息说,SPA馆里没发现张梓琳,但是找到了她的手机。这让两个人心里都咯噔一下,张梓琳丢了手机,没法再根据定位找人了,她现在是个什么情形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已经被凶手控制了?
20点32分,两个人还在路上疾驰,而且派出去的两组人没有任何消息,也许和他们一样也还没赶到目的地。卫青的眼睛都快喷出火了,冲着杨雪喊道:“你再快点!”
杨雪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想说别催了,我比你还着急,但考虑到他和张梓琳的关系还是忍住了,并安慰道:“你也别太悲观了,时间还来得及!”说完就“呸”了一声,要不是在开车恨不得扇自己个大嘴巴,希望卫青没听见。这哪是安慰人呐,明知道张梓琳已经命悬一线了,还告诉人家时间来得及,简直太会聊天了!更不能容忍的是,她竟然把那个红先生说的话当圣旨了,他说九点就九点啦,万一凶手提前动手了怎么办?而且张梓琳一直联系不上,说不定已经……她心里一阵悸动,不敢再想下去,踩油门的脚下意识加了一份力。
20点39分,快到睦南道了,杨雪突然惊醒过来,她拨通了快嘴刘的电话,“赶紧查查张梓琳的短信,有没有九点钟的约会?”然后对卫青说:“我敢肯定张梓琳在九点之前没有危险!”
卫青惊愕地看着她,“你确定?”
“确定。”杨雪胸有成竹地说:“照凶手惯用的手法,他一定找了个张梓琳无法拒绝的理由把她约出去,时间应该就是九点,否则红先生不会如此明确地告诉咱们死亡时间的,所以只要咱们弄清约会地点,九点前赶过去肯定救得了她,你就放心吧!”
“真的?”卫青还是将信将疑,常言道:关心则乱,此刻的他就是如此。
20点43分,杨雪把车停在了睦南道口,等快嘴刘的消息。
卫青非常不满,“怎么停下了,咱们得抓紧时间找人啊!”
“别急,相信我,快嘴刘一定能找到约会的信息,我想见面地点也许根本不在这。如果咱们跟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撞,恐怕反倒会耽误时间,不如等地点确定后守株待兔。”杨雪说的毫无疑问,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
接下来的两分钟两个人都没说话,只听到卫青的鞋来回搓脚垫的嚓嚓声。
20点46分,杨雪的手机响了,是快嘴刘发来的短信,她看到内容先是一愣,随即命令所有人员马上赶到中心公园,自己也开车飞驰而去。不出所料,见面地点果然不在睦南道。
卫青发现了杨雪顷刻间的异样,本来就踏实不下来的心被她那一愣搅得更慌乱了,索性拿过她的手机查看里面的内容,一看也愣住了,突然有种想哭的感觉。短信写道:“梓琳:我是卫青,一直想找你谈谈,却总是开不了口,这次终于鼓足勇气给你发信息,11号晚上九点,我会在中心公园的喷泉边等你,希望我们能重新开始。”
这条信息显然不是卫青发的,让他吃惊的是,让张梓琳无法拒绝的理由竟然是他,这说明在梓琳心里他依然是最重要的人,本已消失的愧疚顷刻间满血复活,并且变的比以前更强烈了。
六年前,梓琳狂热地追求卫青,狂热到让他觉得可以退而求其次,找一个爱自己的人共度余生,也许慢慢地还会爱上对方,同时能为姗姗建立一个正常的家庭,就这样两个人结婚了。可是跟一个自己不爱的人一起生活,并不像卫青想象的那样日久生情,反倒因为爱与不爱产生了一系列无法调和的矛盾。梓琳越是无私地爱他,他越觉得惭愧不敢接受,害怕欠的太多还不清,所以开始逃避。梓琳想要给他生个孩子,而他竟然因为怕忽视姗姗而拒绝……渐渐的,梓琳的爱变得不再无私,开始向他要求回报。而他也越发受不了对一个不爱的人保持耐心,所以两个人变得无法冷静地以礼相待,成了见面就吵的现世仇人,终于不欢而散。但是卫青心里清楚,造成这个后果的责任都在他,是他接受了一段不应该、也不属于他的情意,是他辜负了梓琳的真心,让她变成了一个不快乐的人,总之他对梓琳充满了深深的愧疚。
此刻,他做梦也没想到,凶手居然会利用梓琳对他的痴情,冒充自己引她出来,如果梓琳真的被害了,他将永世背负上无法抹去的罪责,他就等同于凶手。他沉默了,因为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尤其是对着杨雪,更是无颜开口,只能祈求上苍念在自己是无心之举而放梓琳、也放他一条生路。
20点53分,杨雪到达了中心公园,先围着公园转了一圈,没发现张梓琳和她的车,于是停在路边,吩咐同事埋伏在各个路口见机行事,然后对卫青说:“你去公园里守着。”见卫青没反应便用胳膊肘重重地怼了他一下。杨雪这么用力一是想让他尽快清醒,二是看了短信虽然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但也可以推测出是一个痴情女VS负心汉的故事,而且这个负心汉就是卫青。别说用力怼他一下,就算暴打一顿都不多。等他回过神,杨雪又重复了一遍,之后还一语双关地说:“上点心!别再让她受伤了。”
卫青自知罪孽深重,默默地点了点头,下车进了中心公园。
20点58分,杨雪的耳机里传来一个声音:“杨队,杨队,目标车辆已出现,正朝你开去。”
杨雪命令道:“向车靠拢,注意隐蔽,等候命令。”
那辆车停在了离杨雪不远的地方,张梓琳下车后低头整理了一下裙子,才朝公园走去。看得出她非常在意这次会面,估计SPA之后又去做了造型,肯定把注意力全放在捯饬上了,手机丢了都没在意。
杨雪命令道:“一组进公园,保护目标,二组原地待命。”
九点整,一个男人悠闲地向张梓琳的车靠近,身着浅色长袖T恤、深色裤子,头戴棒球帽,左手提着一个手提包。正是监控里出现的那个人,还是那身装束,但比录像里更加镇定自若,全然不顾街上过往的行人,大大方方地钻进了车后座,那种把握十足、明目张胆的样子任谁都不会觉出异常。
“行动!”随着杨雪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如离弦之剑冲了过去,分左右两侧将车围住,举枪瞄准里面的嫌疑人。杨雪站在车门前喊道:“警察!下车!”
那人并不惊慌,顺从地下了车,举起戴着手套的双手,冲着杨雪说:“你们现在才来!”说完嘴角泛起了笑意,没做任何反抗就戴上了手铐。
杨雪走上前,摘掉他的帽子,果然就是那个小袁,“姓名?”
“袁玉衡。”
杨雪将拘留证拿到他跟前,“袁玉衡,你因为涉嫌故意杀人被拘留了,请签字。”
袁玉衡用被铐住的手在拘留证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杨雪蹲下身翻看他随身携带的手提包,一套叠得十分整齐的衣服,一个装着假胡须、墨镜等变装用品的化妆包,其余都是作案工具,一把匕首、一个bitch图案的烙铁、一个打火机和一条红色的长绳。她把几件物品挨个仔仔细细地观察一遍,觉得情况不妙。烙铁的形状和大小跟前两具尸体上的烫痕类似,但凭嫌疑人的洁癖恐怕早就清洗的没有任何残留了。其他几样也都是崭新的,哪一件都不能作为证据。她站起身拿出搜查证对袁玉衡说:“现在我们要依法对你的住所进行搜查,希望你能跟我们合作交出作案工具。”
“可以,都在家里。”他很痛快就答应了。
杨雪没料到事情进展的如此顺利,可以说是兵不血刃就抓到了嫌疑人,真是大喜过望,本想一鼓作气马上集合队伍去袁玉衡家搜集证据,可转脸一瞧,一组的四个人连同卫青还不见踪影,他们不会是遇到麻烦了吧?联想到袁玉衡二话不说就合作了,这个得来全不费工夫的结果让她的心更加不安起来,难道他还有同伙?她立刻想到了红先生,既然他对案发的时间这么笃定,没准他才是实施杀人的人,两个人玩的是声东击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