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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无意穿堂风

此刻,白永年难得下厨一次,摆好了“盛宴”,答谢的主角却不见了,他急的四处找寻,迎面遇见道梅道长,手里还提着已经睡死过去的牟大人……

牟斌被扎醒后,下意识伸手摸了把腰间消失了的合符,三个大男人面面相觑,心中各自打鼓,堂堂七尺男儿的牟千户,恨不能再次晕睡过去。

“道长,樗公子不是派你盯着沐清呢吗?”

道梅斜睨着眼睛看他,哼答道:“是啊?我这都看了两个月了,一直安安稳稳的,谁知牟大人过来瞧了一天,倒把自己瞧到扬州去了。”

牟千户表示真不怪我,分明是你家小朋友玩阴的!

一直锁着眉头的白永年,第一次开始用脑子说话,打断了阴阳怪气的两人,

“沐清想做什么,岂是别人拦得住的?从那天大人来宣旨,我们就该料到,她师尊受了委屈,她怎么会坐在家里空等。”

道梅闻言低头叹了口气,“是啊,那丫头面冷心不冷,从小鬼点子就多,当年下山,还顺道拐走了我的狗!”

天庭饱满的牟大人听闻此话,整个脑袋瞬间又大了一圈,决定即刻回宫,可人还没赶到宫门口,就被神机营的一位兄弟给拦了下来……

大明皇宫,温和儒雅的弘治皇帝,苍白的面皮因为发怒,看上去有些泛青。

跪在地上的小使节,显然已经吓得快要喘不上气了,偷着用眼瞄教皇大人,结果看得心底一片冰凉。

他一直奉行的神明,此刻眼中全是茫然,有惊愕有不解,唯独没有他的活路。

教皇大人汉语极好,十多岁时曾就读过一本关于中国的游记,从那时起他就渴望有朝一日能穿过海峡,踏上这片土地,亲眼见证这个传说中无所不有,糖比欧洲白,布比欧洲精美……人们衣饰华美,风度翩翩,彬彬有礼的神奇国度。

如今他已经四十多岁了,成为圣教教皇一路走来,多年的夙愿却变成了求而不得,大明朝始终不允许他们的商队靠近福建沿海,大批商户只能在马六甲海峡互通商贸。

教皇轻轻摇头表示遗憾,凡是阻止他们来到中国的理由,统统需要“救赎”……

这次傀儡意外逃脱,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加上牟大人的突然到来,信誓旦旦的指认眼前的洋人,就是无端搭讪,请他喝酒,下药,偷他东西的那个洋番。

牟斌指认的毫不心虚,反正在他眼里,这些洋人长得都是一副刻薄寡恩的猢狲样,转脸就分不清谁是谁?

教皇大人更是淡定,说不清楚的事情,最好一问三不知,反正谁也不能把教皇怎么样!不过是扣押玛索国的两位使节,再遣送教皇回国。

离开大明王朝的路上,玛索教皇忍不住回头望去,京城这么冷,宫殿却那么巍峨,

“看来国王说得很对,有些地方,只有武力才能解决问题,傀儡既然找到了,是该通知西南的那位主教了。”

………………

你是无意穿堂风,偏偏孤倨引山洪……

当沐清穿过一群齐涮涮的少爷兵,翩翩走来时,肃静幽暗的西偏殿,似被人掀起了排山海浪,坦露出沟壑海底,只能任由那人踩着粗石沙砾,卷山洪海啸而来。

可接下来,所有的杀气腾腾都在殿门被打开的瞬间,偃旗息鼓!

钟逸尘打从娘胎里生出来,头一遭知道“心急如焚”是什么滋味,此刻全身上下都写满了“温顺恭良”,做足了愿打愿挨的架势。

可他还没来得及好好看一眼自家猫崽子,就见那丫头双眼通红的站定原地,眼神里带着倒勾皮鞭,把他从头至尾肆虐了一遍,下一秒,连气儿也没吭半声,掉头就走……

“沐清!”

眼看这位十分擅长遛狗的公子又要夺门而出,吴统领很及时的拉住了殿门,门缝里只留下一个被放慢的瞬息,堪堪能瞥见沐清宽大灰袍的衣角,被风拖拽的毅然决然!

钟逸尘彻底心乱了,这丫头闯进宫里,整整闹腾了大半个皇宫,就是为了来这儿看一眼自己的“衣食住行”?

两个多月未见,一直周旋在各色嘴脸当中,来不及生出的私心杂念,在这一刻突然魔障似得破口而出,想要把这丫头带走,不是为了什么蛊毒,无关乎佑谁平安,就想带她回蜀中,藏在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萧公公看着走路带风的沐清,如约而至,刮进了华盖殿,一双昏花老眼险些被无形的沙子迷了去,心道:

“这是哪里来的野小子?年纪轻轻一身冷傲戾气,太不吉利了。”

弘治皇帝可没心思管什么戾不戾气?从沐清一门心思的要见自家师尊开始,他就觉得心里窝火,那些捕风捉影的芝麻烂事,偏偏中间隔着一位大明皇后,如今再说出来,越发像个笑话!若说大明皇帝没有别的私心,谁会相信?

沐清第一个就不信,她不知道钟逸尘能有多大的色胆,可就算是这胆子大到逆天,也绝不会随便对个女子发浪!

要是谁说他看上大明皇帝了,沐清倒是更容易理解,毕竟这位帝王看上去有权有势有容有貌,很符合钟逸尘爱财惜色的闷骚本性。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向弘治皇帝要了七天时间,七天后,若能证明师尊清白,从此师徒两人离开京城,一生闲云野鹤,寄情山水。

牟千户听到这里时,愣是把自己的双眼皮立成了丹凤眼,瞅着萧老油子安详从容的立在皇帝身边,就明白这应该是很符合陛下的心意。

“七天,要如何自证清白?”

人一生中总会有那么几次,义无反顾的前行,就连回头也成了奢望,怕一不小心就变成某人的拖累。

沐清没敢多看自家小师尊,那人又清减了几分,被一群“花拳绣腿”围在中间,越发没了人样,让她不合时宜的想起了李广随便吹嘘的厥词,

“樗公子乃天人之貌,仙者之风!”

要不是那一声“沐清”及时唤醒了她,她差点忘了自己接下来是要去与虎谋皮!

如梦方醒的沐清,被弘治皇帝留在了御书房,以竹山大夫的名号,明里协助锦衣卫继续追查宫中香料一案,暗中牟大人沿着李广一线,在前朝开始了惊心动魄的抓捕行动。

一时间宫城内外人人自危,被李广黄册牵连出来的大小官员,从京城到地方竟有百名之多,像这种四方争纳贿赂,擅夺畿内民田的小事,对李大人来说,都跟喝水放屁一样稀松平常。

最让弘治皇帝心寒的是,世家出生的徐尚书竟伙同李广私通朝廷赈灾粮款,数目之巨,令人咋舌!如此,就是用脚后跟也能想得出,为何朝廷的银子像白水一样的往出泼,可蜀中的流民还是越来越多!

前朝开始大换血,寒门弟子纷纷有机会出头,混日子的世家军阀皇亲贵胄,自发结成铁党一块,发现皇帝不听话,一味举孝任廉的样子,半点也不讨喜。

若不是内阁束缚了弘治帝的手脚,就他们那点挂羊头卖狗肉的军功政绩,连半张脸皮也挡不住,都可以回家种田去了。

沐清听着牟大人的牢骚,整个人看上去心静如水,可只有萧公公知道,这臭小子每天都要把皇后宫中的几个宫女拉出来问上几遍,内容可谓是事事巨细。

什么陛下生病时的饮食多由谁来照顾?何时煨汤?何时加的药膳?何人常在皇后娘娘的小厨房里帮忙?说过什么话?都要她们一一答来。

一句话不对,重新再问,反复几次,听得萧公公直揉耳朵。

不出三日便惹得皇后娘娘凤颜大怒,跑去找陛下告状,都被弘治帝好言劝解了回去,一怒之下,下达私令,凡锦衣属来坤宁宫的传话,一律由四喜公公代为转告,皇后娘娘亲审,其他人不准过问。

得了此令的小宫女,终于把眼看就要栓在脑门顶上的上吊绳,重新挽回到腰上,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被午夜惊魂的少年郎,瞬间吓得缩到了床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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