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起在后头冷静的看着这一切,他停住了马,缓缓的戴好手套,勒着马慢悠悠的踱步到黄有德身边,轻蔑的看了他一眼,然后下马走到路边的枯草丛里,从里面摸出一块碎银子,上前几步从另一处又摸出一块碎银子,用手套擦干净了重新放回怀里,接着摸了摸那匹受惊的马以示安抚,那马虽然受到了惊吓,但到底是训练有素的战马,也没有受什么伤,在梁起的安抚下很快就安静了下来,等到后头士兵跟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君侯站在两匹马中间,一手拉着一个,那洛阳的黄大人躺在地上不知死活,身下还在缓缓的渗血,瞧那腿扭曲成那样,一看就知道断了。
“黄大人不慎落马,将他抬到公主的马车上去,先拉回城,回去找大夫瞧瞧。”说罢,梁起便翻身上马率先往前走,两个士兵过去抬了不知死活的黄有德,因为马车空间有限这,这一个棺放得下,再加一个人可就放不下了,所以他们只能将他放在棺盖上,又由一个士兵骑上了那惹祸的马,一行人顶着漫天大雪慢悠悠的往燕州城去了。
黄有德是在剧痛种醒来的,昏迷中他已经无法分辨自己到底哪里通了,右半边的身子都痛的要死,正在浑浑噩噩之际,他的头顶突然又传来一阵剧痛,求生的本能让他立刻睁开了眼,正好瞧见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大夫捏着一根细长的银针从他眼前晃过,黄有德被那针尖上的寒光吓得一个激灵,赶忙开口问:“怎么了?这是...”
这一开口他才发现,自己的嗓子沙哑的不像话,声音也像破锣似的,关键是那么小声说话,右胸处还疼的像被人扎了两刀一样,他就这样躺着,光是呼吸都觉得一阵阵疼。
“黄大人醒了?”床边有一道陌生男人的声音,黄有德费力的转过头去,发现是一位不认识的少年将军。
“在下梁烈,见过黄大人。”梁烈一拱手道:“军中有要务,君侯先离开了,嘱咐我好生看护黄大人,大人从马上摔下来昏死过去,万幸只是摔断了几根骨头,没摔到头就好。”
摔断了几根骨头?
黄有德终于回想起了自己摔倒时的惨状,他强忍着疼痛颤抖着声音问:“哪里?哪里摔断了?可是我的腿?我的腿……”
梁烈看着黄有德几乎要哭出来的样子,轻描淡写的说:“大人的右腿和右胳膊都断了,还有大人的肋骨,也摔断了两根,这雪天路滑,没摔坏脑袋已经是万幸了,大人应该多加小心才是。”
“这…这…”黄有德颤抖着声音说不出话,兴许是因为动了气,他觉得比刚才更疼了,应该是那两根断了的肋骨,像是一柄利剑穿胸而过,疼的他眼前一阵阵发黑却又别无他法。
“大人不必担心,君侯已经快马去信给了洛阳,一路加急想来不过月余便能到。”梁烈接着说:“公主的棺正停在公署的验尸房,大人不用太挂心,大人如今伤成这样,还需安心养伤才是。”
黄有德躺在床上说不出话,他哪里担心什么狗屁公主啊!他如今这个样子,担心自己还来不及呢,那个死人哪里轮得到他来关心!这才刚到燕州不过第二天,刘瑾疯了他伤了,若是再再燕州多呆几天……
想到梁家众人,黄有德只觉得从头凉到脚,他吞了吞口水小声说:“既然公主的棺已经起了,不如…不如我就带着公主回洛阳吧,这就这么放着公主,也不是个事儿啊。”
梁烈沉吟:“这怕是不好吧,大人刚刚伤了腿,县主也精神不济,这时候上路多有不便吧,再说君侯刚刚去信给了洛阳,还是要等洛阳的回复吧?”
“不不,”黄有德努力又小心的吸了一口气道:“此去洛阳路途遥远,我又不争气受了伤,只怕是要走上两三个月的,北境寒冷尚且无碍,越往南走越暖和,只怕对公主的尸身有碍,到时候万一出了事,下官可是担待不起啊!”对黄有德来说,这燕州梁家就是个魔窟,再继续呆下去,他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梁烈思索了一下,答:“大人说的确实在理,可是这也不是末将能够做主的事情,末将这便回去回禀君侯,一切由君侯定夺,大人看可好?”
“好好好,”黄有德连声道:“你快去,快去。”
“是。”梁烈拱手:“那大人好生歇息,末将这便去回禀君侯。”
黄有德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他虚弱的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梁烈看了他一眼便转身离去了,出了院门,便朝太极殿去了,他口中所谓的去公署处理军务的梁起,此刻正坐在太极殿喝茶。
“烈儿回了。”梁母笑:“看吧,我就说这时候去,保管一会儿就醒了。”
“那哪是你说的,分明是大夫提的。”老太君笑着骂了一句:“就你个没脸皮的,什么都好往身上揽!”
梁母咯咯的笑,梁烈进来回道:“正如君侯所说,黄有德确实提出想要尽快回洛阳。”
“他若是这样回去,洛阳哪里会不会……”姜姝有些担忧,这来的不过两日,刘瑾疯了黄有德伤了,若是教他们这样回了洛阳,在说些什么,洛阳会不会对燕州……
“不会,”梁起道:“我们与洛阳虽然势成水火,但是洛阳万不敢在这时候撕下这层遮羞布。”梁起对于这一点很自信,洛阳并没有什么实际的军权,若有一个万一皆仰仗着他们这些诸侯,如今南边两家和他梁家三足鼎立互相牵制,这样的局面洛阳求之不得,万万不会自己动手打破。
“是了,”老太君点头:“到底一个是公主的鬼魂吓得,一个是自己骑术不精跌下了马,怨不得我们。”老太君捻着佛珠沉吟了片刻,问:“老婆子是觉得教他们现在走也好,越早走就越好,你们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