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地抬起头，目光是从破庙的神像投射出来的。
大白天的，我又在阳光之下，并且昨天晚上和它交过手，知道它的力量范围也只有以庙为中心的三米地，所以我并不害怕。迎着走过去，朝神像竖起中指：“瞪什么瞪？老子不叼你，怪里怪气的，老子办完事就拆了你！”
神像眼睛里投射出来的目光更加凶恶了，我左右看看，确定没人后，拉开裤链，在安全距离飙了一泡尿过去。
撒完尿我抖了抖，说道：“这段时间太累了，肾虚，不然我站在这里也能直接飙到你脸上去！你信不信？我知道你不信，回头我会证明给你看的！小杂碎，让人搞那么阴暗的邪术，蛊惑那么多人来拜你，你想上天啊？我要你入地！”
说完我小心翼翼的走向右边的路，尽量不让自己进入它的力量范围内。
去往小燕家的山路很难走，如果不是两边的杂草太过旺盛，我甚至不能确定那是一条路。我很纳闷既然这里生活条件如此恶劣，为什么还要住在这里。在很多年后，我才明白，最初的，在心里永远是最好的。故乡不管山水多恶，永远最亲近，最初动心的人，永远是最难放下的。
山里面瘴气重，经过一条V字山谷的谷底时，只见前面雾气很重，估计走进去就看不见路了。而路边的树上绑着一根红绳，似乎是给行人辅助穿过去的，以免在山谷中弄错了方向。
我抓着红绳，把衣领往上拉盖住鼻子后，慢慢的走进去。那是一条横向穿过的雾带，异常的阴冷。
“哎呀，我脚扭了！谁能扶扶我啊！”
雾气中传来一声娇滴滴的求助声，声音是从我右边传来的，估计离我只有十几米的距离。我停下来侧头望了一眼，气雾浓浓，根本看不清任何东西。
“阿哥，扶扶我好不好？我是来摘草药的，脚扭了。”
我心想道：靠，我都看不见你，你却看的见我，没问题才怪！
我没有回她，因为害怕一回应就会出状况。加快了脚步，穿过气雾区，景象又清晰起来。
中午时候，在山腰上能望见对面山坡上的村落，位置略比我所站的位置低，离山谷没有多少路。
村寨中升起缕缕炊烟，随后又被风吹散。
我忽然想起小时候，每次和小伙伴们在田野里玩起来都没有时间概念，总是以炊烟为信号，每当见到村里升起炊烟时，大家就知道要回去吃饭了。不然饭做好了还没到家，爷爷奶奶就要拿着竹条出来喊了。
忽然很想回家了，爷爷喊我回去，肯定也不是因为菜园的草要拔了，只是传统的中国人，不喜欢将自己的情感表达出来，忍不住要表现时，也会用一些事情来掩盖。
总是送灵回家，自己却不知道何时归家。
我在一棵大树下坐起，把装江小燕的罐子拿出来，说道：“小燕姐，前面就是你家了，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上路还是不上路？如果你不肯上路的话，我只能让你父母劝你了，他们两个老人应该刚把你的尸体带回来，你确定要让他们知道你死不瞑目，再伤心一次吗？”
江小燕没回答我。
“既然你心狠，那我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我说到，但是并没有立即将她放回包里，我想等她改变注意，可是好一会后，她依旧一言不发。
我只好把她放回包里面，下山去她家。这时山头上响起了一个女人唱山歌的声音，我望过去，这边山头上一个女人对着那边的山头唱完一句后，那边一个男人回唱过来。
大山太高了，虽然近在眼前，但是要走到一块却没那么容易。所以大家都是用喊得来交流，可是喊着太累并且没乐趣，便衍生出了对山歌。广西对山歌对的最有名的就是刘三姐了。
这对男女是用壮话在对山歌，所以我听不懂，但是蛮好听的。
下到山谷时，小溪边有几个女人在洗衣服。
我对最近的一个问道：“大婶，你知道江小燕的家是那栋吗？”
朴实黝黑的妇女抬起头回了我一句，夹壮普话，听得我都迷茫了。
旁边一个白皙的少女望着我，问道：“你找我姐干嘛？”
“小燕是你姐？”
“对啊，你找她有什么事吗？”
“你姐死了，你父母应该把她的尸体运回来了吧？可是只运了尸体回来，灵魂并没有跟回来，我是送灵人，是送她回家来的。说了你也不懂，你带我去你家吧，我跟你爸妈说。”
少女眼眶有些湿，将最后一件衣服搓洗好后，放进桶里，拎着桶子在前面带路。
“我叫小雀，你叫什么？”
“江水。”
“江水哥。”
“乖，你看起来怎么一点不黑啊？”
“阿爸阿妈希望我跟姐姐能有出息，以后离开这里生活，所以我小时候都是在家里看书写作业，不怎么出来玩，所以没晒黑。我姐姐出事后，请了几天假在家陪他们，免得他们太难过。”江小雀说着说着就哭起来了。
江小雀蹲在地上，哭了好一会后，把眼泪擦干，看着我问道：“江水哥，我眼睛还红不红？”
“有一点。”
江小雀闭上眼睛深深吸气，慢慢吐出，十几分钟后，眼睛没有了哭痕后，才继续带着我回她家。
她是不想她父母见到她哭过，真是个懂事的姑娘。
我岔开话题道：“小雀什么时候去学校啊？”
“我姐姐大前天才运回来，要下个星期才下葬。我等她下葬了才回学校。”小雀说完又问道：“江水哥，送灵人是干什么的？”
“就是送灵回家的人。”
说话间，我们到了一栋民房前。一个妇女走出来，疑惑的眼神打量着我。
“我阿爸去护林了，傍晚才回来，这是我妈。”小雀说到。
“你妈能听懂普通话吧？”
“她每年都会跟阿爸去县城卖树苗，会说普通话。”
我点点头，大步走向小雀的妈，说道：“阿姨你好，我是为江小燕的事来的。”
小雀妈听到之后，眼眶立即红了，说道：“我小燕多乖的一个女孩子啊，不知道为什么会自杀。蓝廋啊！她到底经历过什么了啊！”
艰苦的环境锻炼出这些人坚强的性格，小雀妈虽然流着泪，却没有像一些农村妇女一样捶胸跺脚的哭。
我看了看小雀，说道：“小雀，你能回避一下嘛？”
“为什么？有什么我不能知道的吗？”
“为你好，乖，去喊你阿爸回来。”
小雀点点头，走了。之所以支走小雀，是不想她知道她姐是被人欺骗感情而自杀。她现在正是性格固定的时期，我担心这件事会改变她的爱情观。
确定小雀走远了后，我才对她妈把小燕的事说清。
大山里的人笃信鬼神，所以小雀妈并没有怀疑我的话。
我把装小燕的罐子拿出来，摆在桌上，说道：“阿姨，小燕姐在里面，你和她好好聊聊，劝她上路吧。”
说完我又对着罐子说道：“小燕姐，既然我劝不了你，现在就让你妈劝你吧，我出去抽根烟，你们好好谈谈。”
我跨出门槛，却发现小雀又绕回来了，现在躲在门边。
小雀瘪着嘴，眼睛红红的，眼泪不停的流下来。
“你都听见了？”我问到。
小雀点点头，我走过去，勾着她的肩膀，把她带到院子里的长凳坐下，说道：“这世上虽然负心人多，但是有心人更多。你姐姐只是不走运，碰到了一个负心人，你千万不要以为所有的男人都是这样，爱情这东西，是很美好的。”
“江水哥，我懂。”小雀擦着眼泪，没有哭出声，“我去喊我阿爸来。”
一会后，小雀妈走了出来，说道：“阿弟，小燕不理我啊！”
“什么？”我一半惊讶一半疑惑，走进去，对着罐子说道：“小燕姐，你好歹理一下你妈啊，她多不容易啊！”
“是啊，阿妹，你有什么放不下，跟阿妈讲讲啊！”小雀妈说到。
盒子里面依然没有回应。
我感觉有点不大对劲，说道：“阿姨，你给我弄碗淘米水来。”
五谷杂粮是地气之精，人之本，就算是鬼灵，也喜欢吸食米中的地气。有些过分迷信鬼神的人，每到一个新地方都会在边边角角的地方撒点大米，让那里的鬼灵避一避。初中时候我曾经在一个无隔间的公共厕所解手，有个小老头也要去上厕所，抓着一把米撒了一圈，嘴里还念念有词的，那时候我还没跟爷爷一起出去做过事，也比较怕，被那小老头吓得直接便秘了。
而淘米水有水为介质，里面又包合着米之精华，所以阴灵置身其中，不管有没有被封着，地气都会灌入阴灵身体中，到时候水就会产生一定形态上的变化。
淘米水弄来后，我把罐子放进去，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的望着，可是淘米水除了罐子放进去产生的一点涟漪外，并无任何异动。
江小燕不在里面！
哔了狗了！我把罐子掏出来，上面的符好好的啊，江小燕自己出不来啊！
小雀妈疑惑的望着我，问道：“出什么事吗？”
“没事！”我先稳住她情绪，再仔细看罐子上面的封魂符仔细看，琢磨一会后，滴了一滴血在封魂符上，封魂符是属阳的，血也是属阳的。但如果封魂符上面的阳气灵力是饱和的状态，血滴在上面并没有变化，可我滴下血后，血立即就干了。
这符已经没了任何灵力。
林婆子的功力不会这么差劲画个符会被鬼灵给冲破的，只能是外力冲破了这道封魂符。
我抓着头，问道：“阿姨，能带我去看看江小燕吗？”
“在屋后面。”小雀妈带着我过去。
小燕的封坑上面压了几根木棍，棺材压在上面，棺材上面搭了棚子，棺材缝中已经有尸虫爬出。
这是广西一代的葬法，先算好下葬的日期，然后将棺材停在坟坑上面，等到下葬日再埋。
我将棺材上面的扣打开，棺钉拔掉，移开棺盖。江小燕脸色乌黑，双目怒瞪，舌头长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