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小葳过完生日的第二天,尤长廷很晚才去“远航”,他一上午都在和人工资能助理Anne良性沟通,却大有一种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的感觉。
如今Anne的“智能”已比在比利时的时候优化许多,尤其是在出馊主意方面。
尤长廷先是将最近对姚小葳的进一步了解体会输入到Anne的系统里,手机屏幕上很快就浮现出三十几个词汇,用来帮助细分。
尤长廷看着那些词,先选了一个“刀子嘴豆腐心”。
Anne很快得出结论——“报告主人,通常这样的女人,只是用强悍的外在作为保护自己的武器,对小动物、小孩子和老人会有很强的同情心。”
嗯,这倒是没错。
前一天晚上要不是有张小丰在,要不是张小丰这次的案子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要不是张小丰有令人同情的一面,姚小葳是绝对不会答应和他们俩一起庆祝生日的,就算他接收了蛋糕,姚小葳也会掉头就走。
尤长廷又选了一个“偏见”。
Anne转而又说——“偏见和误解不同,远比误解更难消除,而且不宜时间过长,越早消除越好。主人,你不妨先搞清楚姚小葳对你哪一部分有偏见,再针对这个部分让她对你改观。”
尤长廷想了想,印象中好像姚小葳几次对他横眉冷目,要不就是因为他和康柔关系的处理,要不就是因为商业合作。
思及此,尤长廷对Anne说:“她应该觉得我是个奸商,而且在感情上很功利,缺乏人情味儿。”
Anne很快说道:“主人,现在在中国网络上流行两个词汇,都是用来形容男人的,其中一个很吻合你刚才的描述呢。”
尤长廷眼皮子一跳:“是什么?”
Anne:“渣男。”
尤长廷无力的闭上眼,有点后悔问“是什么”,又想解释点什么。
但他转念一想,好像在女人的认知里,他的确很“渣”。
毕竟女人都是感性动物,一谈到恋爱和结婚首先想到的就是情感需求,一心一意,忠诚和安全感,自然就会认为像他这种用利益捆绑的男人太渣。
尤长廷说:“我认为,这只是观念上的认知不同而已,就算利益捆绑,我也没有欺骗过康柔,从一开始我们就说清楚了。”
Anne问:“那么,主人你有没有将这个前提告诉姚小葳呢?”
尤长廷一怔:“这是我的私事,没有必要外传。”
Anne:“既然如此,那姚小葳在不知道前提的情况下,认为主人是渣男,也是正常的。”
好像也有点道理……
尤长廷沉吟片刻,说:“不,我反而觉得如果她一开始就知道,对我的印象会更差。以她的脑回路,一定会说,‘呵呵,连感情都可以做利益捆绑和交换,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Anne没有接话,却将尤长廷的分析导入系统,在“姚小葳”这项课题上又多了一块拼图收集。
半晌过去,尤长廷仿佛想到什么,又说:“不过经过昨天晚上,我觉得姚小葳对我改观了。”
尤长廷转而问Anne:“你还记不记得,我曾问过你,要改变姚小葳讨厌我的现状,你提供了三个方案给我?”
Anne飞快地搜索出答案——
办法一,感情攻势。
办法二,将自己变成会让姚小葳喜欢的类型。
办法三,既然谈的是公事合作,那么就让姚小葳在公事合作上认可尤长廷,迫切的想要和他合作,并且期待这件事。
Anne:“主人当时采纳了办法三。”
尤长廷微微一笑,突然就嘚瑟起来:“而且进展非常可喜。”
Anne反问:“因为姚小葳让主人帮她一起过生日?”
尤长廷:“这说明她已经拿我当朋友了,我对下一步谈合作的事非常有信心。”
Anne半晌没说话,程序正在快速分析。
尤长廷好奇地问:“怎么,难道你有不同的理解?”
Anne:“主人,姚小葳是女人,你是男人,男人和女人之间能做普通朋友的概率几乎为零,所以我不认为她是因为和你有合作意向才答应一起过生日的。”
尤长廷一怔,大脑有一瞬间的卡壳。
别看尤长廷对数学和数字非常敏感,尤其相信大数据的力量,相信人工智能的“智能”可以帮助人类完成百分之九十的工作,甚至认为宇宙万物都可以靠科学解释,如今解释不了只是因为科学还不够强大。
然而在情感方面,尤其是对女人这种生物的理解,尤长廷却从来没有及格过,不愧为钢铁直男。
试想一下,一直在女人堆里和工作上无往而不利的钢铁直男,突然遭遇重大瓶颈,而是已经目标人物严重超纲,集他过去所学的所有知识都无法解读,他不求助一向信任的人工智能技术,还能求助谁?
陈锋么?比他更不靠谱。
虽然这是第一次尤长廷用Anne来分析人类,还是分析一个女人,一个“特别”的女人,哪怕就是错了也情有可原。
何况到目前为止,Anne的分析都非常的对!
尤长廷越想越信服,便又问道:“那你的分析结论是什么?”
Anne发出难听的“嘿嘿”声,竟然不答反问:“主人,请问你会和陈锋一起过生日吗?”
多么熟悉的话题啊……
尤长廷立刻拧起眉:“不会,恶心。”
Anne又问:“那主人都和谁一起过过生日呢?”
尤长廷想了一下,他真实的生日只在小时候庆祝过那么一次,后来他对历任女友说的都是虚构的日期。
但这么复杂的事Anne是无法理解的。
尤长廷便说:“康柔,和再以前的女朋友,都有过。”
Anne又发出了笑声,还是那么难听:“姚小葳也是个女人哦,你和她现在都是单身哦——按照概率推算,主人只和女朋友一起庆祝过生日,那么主人心里是不是也将姚小葳示为可发展对象呢?”
尤长廷一下子沉默了,表情之震惊,仿佛被连环闪电劈开了七八瓣。
直到Anne得意的将后面的结论说出:“据我的数据分析,姚小葳和主人单独相处的时间比之前更加持久,这说明姚小葳对主人的好感逐渐取代了厌恶。我的资料显示,百分之九十五的女人认为,一起庆祝生日的男性一定是喜欢的对象,因为生日是值得纪念的日子,而一起度过这一天的男人和女人,就等于向对方发出了求偶信号。这么看来,主人采用的并不是办法三,而是办法一和办法二的结合——感情攻势,以及变成姚小葳喜欢的类型。哦,主人,你这样的行为在我的定义库里也有相应的解释,叫做‘感情投资’,也是广义的‘渣男’会呈现行为之一,非常符合你的人设呢!”
尤长廷:“……”
……
有那么一瞬间,尤长廷只想将Anne从手机里卸载掉,将它人道毁灭。
然而经过几个深呼吸之后,他的理智最终还是战胜了冲动。
人品虽然遭受到“智能”的污辱,但尤长廷还有旺盛的求生欲。
他转而追问Anne:“你刚才说‘等于双方发出了求偶信号’?也就是说,如果只有一方一厢情愿,另一方也不会同意,是么?”
Anne:“是的,主人。”
尤长廷沉思了两秒,得出两条结论。
首先,他非常肯定自己没有发出任何求偶信号,他就是要公事公办,对姚小葳毫无兴趣,这个女人太聪明,也太难缠,而且有时候感情用事,不如康柔那样的女人来的省事。
其次,他最近还没有和任何人发展感情的意向。
但姚小葳……
想到这里,尤长廷问:“也就是说,姚小葳对我有意思?”
Anne:“是的,主人,根据我的分析是这样的。”
啊,这是多么惊天动地的发现啊!
这也太隐晦了吧?!
姚小葳和以前倒追他的那些妖艳jian货的套路怎么都不一样呢……
如果不是Anne,他恐怕还被蒙在鼓里吧?
尤长廷原地石化了好一会儿,脑子里有点乱,思绪有点断,还回想着前几次的交手——正如那句话所说,眼里是屎的人看到的都是屎,如今他再用有色眼光看待姚小葳,顿觉过去的针锋相对无处不隐藏着姚小葳的小信号。
直到Anne突然出声打断了他的自恋:“主人,你的脉搏和心跳都在加速,请问是否觉得不适?”
尤长廷一怔,进而皱皱眉,一本正经道:“人类在受到外界刺激的时候,是会出现这样的生理情况,你的数据难道没有告诉你么?”
Anne:“可是主人现在并没有受到任何刺激,我建议主人还是保重身体,必要的时候去医院做一下检查。”
……
就在尤长廷被Anne带进沟里的时候,姚小葳也在中午午休的时候,收到了一份快递。
姚小葳当时正在改设计图,午饭随便喝了一杯珍珠奶茶,吃了一块面包了事,以至于快递上门的时候,她想都没想就签收了。
等到把快递箱子放在桌上之后,姚小葳刷开手机看了眼几个购物App,才发现自己最近什么都没买。
那么,这个箱子里是什么东西?
姚小葳仔细看了一眼上面的收件人,的确是她,只是发件人却是无名氏,发件地址也是空的。
哦,刚才送快递的小哥好像还穿的很精神,一身的休闲西装,不像是专业的速递员,反而像是上班族?
姚小葳转而拿出拆信刀,将箱子的封口划开。
盖子里埋了很多碎纸屑,拨开碎纸屑,见到的却是一个精致的丝绒盒,丝绒盒外还绑着礼品彩带。
姚小葳真是越看越懵,索性将彩带拆开,打开盒盖。
一看之下,傻了。
丝绒盒子里躺着的赫然是蒂芙尼的T系列手镯,镶钻,金额六位数。
俗话说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收多大的礼就得办多大的事儿。
这道理姚小葳是明白的,只是这礼物的来历她实在搞不懂……
她没答应过任何人办任何事啊,何况她现在无权无势,只有一门室内设计的手艺在,又有谁会找她办事?
再说,这也不像是陈春华的做事风格。
是谁呢?
……
姚小葳先给袁冬青打了个电话,袁冬青一听,就咋呼起来:“我靠,有钱人啊!一出手就好几十万啊!”
是的,送礼的人肯定很有钱。
姚小葳却有点忧心忡忡:“我觉得这事不简单,我得赶紧找出这个人,把东西还了,不然我心里不踏实。”
袁冬青:“也是,敢这么干事的,通常都不会是好事。诶,你最近都接触过什么人?”
姚小葳:“也没什么特别的,就陈女士的案子还在继续……”
刚说到这儿,姚小葳话音一顿,电话那头的袁冬青也愣了两秒。
两人瞬间想到了一块儿。
袁冬青叫道:“不会是她老公送的吧?”
姚小葳也是想到了张富升,却仍是觉得奇怪:“张富升送我镯子干嘛?”
袁冬青:“嗨,嫌你碍事呗,想让你有多远走多远,或者收买你,让你反过来帮他一起对付陈春华。”
姚小葳将丝绒盒自盖上,说:“就是一栋房子的内部设计,他至于这么下本儿?”
袁冬青:“除了设计,还有家庭关系的重组啊,这回要是张富升赢了,他儿子就能回家住了,以后共聚天伦,赢面这么大,怎么不值得下本儿?”
姚小葳不说话了。
挂上电话后,姚小葳将丝绒盒收了起来,又将快递箱重新封好口,收到柜子里上锁。
然后,她坐在椅子里,盯着那个上锁的柜子瞧了半天。
如果真是张富升,这事恐怕还有下文,而且她现在还无法求证,更不能跑去质问张富升,人家完全可以不承认,让她揣着明白装糊涂。
而现在最尴尬的是,上面没有寄件人和寄件地址,她连退都不知道退给谁。
姚小葳叹了口气,真是觉得脑仁疼。
而就在这个时候,陈春华突然打来了个电话,说下午张富升约了她见面聊新房设计的事,让陈春华把她的设计师姚小葳也喊过来一起开会。
陈春华问姚小葳:“咱们去吗?”
姚小葳一手撑着太阳穴,眼皮子开始跳:“陈女士,目前这种情况咱们只能去。”
陈春华显然不乐意:“我昨天才和他吵了一架,今天还没缓过来,不去不行吗?”
姚小葳:“咱们过去不是为了吵架的。而且如果咱们不去,那对方就可以说是咱们不配合,故意刁难。再说,户主的名字毕竟写的是张先生,事情也还没有走到最糟糕的一步。”
陈春华很快就被姚小葳说服了。
只是临挂断电话前,姚小葳还嘱咐了一句:“但是陈女士,这件事的确有点不符合常理。按理说你们昨天才吵完架,今天应该是谁也不愿意看到谁才对,但是张先生却主动邀请咱们过去聊设计图?无论如何,到时候咱们都不要太过冲动,先看看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嘱咐完陈春华,姚小葳越想越不对,越想越觉得那镯子只是一个铺垫,下午才是真章,毕竟除了张富升,她也想不出其他人会送这个东西过来。
思及此,姚小葳又把柜子打开,将丝绒盒拿出来塞进包里,准备下午一起带过去,再见招拆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