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尤长廷的那一刻，姚小葳就像是被雷劈了，当场雷了个外焦里嫩。
她知道那样问很愚蠢，却还是不得不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与此同时，姚小葳的目光也顺着尤长廷身后半开的门，望向里面。
特么的哪里是仓库啊！
虽然只是一瞥，却也足以让她分辨出那里面和她居住的套间格局一样！
一件起居室，一间卧室。
尤长廷从这里走出来，一脸刚睡醒的样子，头发蒙乱，眼睛也刚刚扒开，还穿着一身居家服。
这些元素拼凑在一起，只能证明一件事——他、也、住、在、这、里！
而尤长廷呢，他只愣了两秒，就恢复如常。
显然，今天的情景他早已预想过，多半也是想好了说辞，只是毫无预兆会在这一刻发生。
更有甚者，尤长廷也想不到，他会这么心虚……
姚小葳“砰”的一声关上自己的屋门，双手叉腰，摆开即将出离愤怒准备掐架的架势：“怎么回事，你给我解释清楚。”
她的声音显然是压着火儿的。
尤长廷清清嗓子，只说：“能不能先让我喝杯水，坐下来聊？”
好，她同意！
姚小葳本来就渴，如今火烧眉毛了更需要来杯水降降温。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一楼，一个神情严肃，一个佯装轻松。
尤长廷知道，接下来他怎么解释很重要，但凡一个词用的不对，都是火上浇油，他只能顺着姚小葳能接受的角度，决不能像以前那样互怼。
尤长廷利用做热水的功夫，也把这套思路理清了，等他端着一壶热茶出来时，姚小葳已经双手环胸的在圆形餐桌前恭候多时。
眼皮子一抬，她没好气的对上在对面坐下的尤长廷，拿起水杯，喝了两大口。
咽下去，总算是舒了一口气。
利用这几分钟的冷静，姚小葳也差不多想明白大概，所以她第一句话就是：“你一开始就打算同居，为什么瞒着我，怕我不答应，还是怀疑你有不良企图？”
尤长廷开始一个个解释：“我的确是一早就这么打算的，但这不是同居，最多只能算是合住。这栋房子是Loft，合住Loft本来就很正常。况且，你我的卧室门上都有电子锁，互相打扰不了对方，你要是不想看到我，我就进屋。”
姚小葳没吭声，眯着眼，欣赏他的表演。
尤长廷接着说：“我瞒着你，是因为怕你想歪，也是怕你不答应，不过这不是因为我要玩什么阴谋，而是此前你对我的印象不太好，我不希望刚刚扭转，就再让你多心。”
“再者，你这么聪明，只要仔细想想，就不会怀疑我的动机不正当了。我要是有别的企图，也不需要用这种方式。”
这话在理，连康柔那种大美女都要倒贴求复合，尤长廷的确不需要动用这种手段来得到一个女人。
再说，有一点尤长廷说的很对，他们之前生出过很多误会，后来也是经历了种种周折才扭转印象，这种扭转其实是脆弱的，还没有经过时间的考验和磨合，短时间内再也经不得任何动摇信任的事。
想到这里，姚小葳冷笑着，问：“看来你是心里有数了，一旦被我发现，我就会很生气。”
尤长廷非常配合的点头，神色也渐渐淡定。
姚小葳接着问：“既然知道，你还先斩后奏？”
尤长廷一脸无辜：“除了这里，我没有别的地方住，而且样板间也需要一个了解这些产品的人每天使用，检测它们的问题。如果我把这项任务甩给你，你短时间内是无法上手的，我却要定期打使用报告给公司。”
姚小葳问：“你没地方住，那你之前都住在哪里？”
尤长廷：“在酒店租了一套房子，这边收拾好以后就退了。”
姚小葳点点头，努努嘴，隔了几秒才问：“这么说，之后三个月，你和我都要住在这里了？”
她口吻里的火气渐渐降了下来，又问了这样一句话，显然是已经选择接受事实。
但这不是妥协。
只是经过之前的较量，姚小葳也渐渐摸清了尤长廷的作风和脾气。
这个样板间很多设备她也的确不熟悉，需要一个熟悉的人帮忙，而且也不能让他露宿街头，或是去酒店租房。
姚小葳想通这些，自然知道生气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可是也不能就这么放过他，倒不如趁着这个把柄提出条件。
姚小葳突然说：“既然是合住，就要有合住的样子，彼此尊重对方的私人空间，尊重对方的隐私，不能公私不分。”
尤长廷闻言，心里着实松了口气，只是面上不动声色。
他微微笑了，应道：“好，没问题。”
姚小葳接着说：“我还有几个条件，需要白纸黑字，画押签字，没异议吧？”
尤长廷安静了两秒，仿佛在思考她的用意和动机。
然后，他慢吞吞的问：“过分么？”
姚小葳则是慢悠悠的答：“合情合理，不但不会难为你，不会强行要求你做不愿意做的事，也不会触犯法律。”
听到这话，尤长廷放心了，招牌式的笑容也露了出来；“所以，一切都是本着好邻居互相帮助的原则指定的。”
姚小葳：“当然。”
……
转眼，尤长廷就拿出一个笔记本电脑，放在姚小葳面前。
姚小葳十指飞舞，在上面飞快的草拟起合住，或者说是同居协议。
尤长廷也没闲着，又拿着她的空杯子去厨房续了一回水，顺便还在手机上问了Anne几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就是：“姚小葳超乎了我的预期，没有大动肝火，我猜她会把情绪发泄在协议里，怎么办？”
Anne如此回答：“主人，根据我的分析，你现在处于理亏心理，没有立场讲条件，还是答应为好。”
尤长廷皱皱眉，显然十分不欣赏Anne这种毫无求胜欲的处理方式。
他说：“一旦让了第一步，以后岂不是被她吃定了，什么事都得让？”
再说，姚小葳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喜欢翻旧账的人，要是她抓着今天的事不放，以后还有他的活路？
尤长廷自认也是个高智商的高材生，Anne又是人工智能的产物，他们一个电子大脑，一个天才大脑，加在一起还搞不定姚小葳么？
结果他刚想到这里，Anne就给了他这样一个答案：“主人，就我分析你现在的状态，一点都不像是姚小葳的合伙人。所以我的意见是，先摆正自己的身份和心态，再去应对。”
不像是姚小葳的合伙人？
那他像什么？
尤长廷如此问了，Anne非常坦白的回答：“一个做了亏心事的丈夫，被妻子抓包后，会第一时间躲到厨房或者洗手间里请教自己的狐朋狗友，如何讨好才能蒙混过关。主人，你现在的行为模式很像是这种案例。我建议主人，放弃‘蒙混过关’这样的念头，大部分女性都面对男性这样的行为，都会让战争升级的。”
尤长廷：“……”
……
等尤长廷关掉了那个吃里扒外的Anne，折回客厅里一看，姚小葳已经立好协议。
她将笔记本朝向他，推了过去。
尤长廷一条条的看，姚小葳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茶。
第一条，互不侵犯双方的隐私和个人空间，互相尊重、友爱、互助……
这条尤长廷自然没问题，他又往下看。
第二条，不能带异性回来过夜。
这也没问题。
第三条，不能对对方提出任何不正当的要求，不能偷听对方的电话，不能未经允许就动对方的私人物品，包括对方买来的任何东西。
第四条，伙食自理，而且双方都有义务保持屋子的干净整洁，自己动手，定期扫除，杜绝一切家政公司。
姚小葳一连列举了十几条，大部分尤长廷都没有异议，除了那最后一条。
……
第十八条，即使将来合作结束，从合作结束之日起算，未来三年，尤长廷代表费尔公司在北京谈判的设计项目，需要分出1%的资源给姚小葳独家负责。
第十八条和姚小葳当初为Hi飞翔争取的条件一模一样，这阵子她只字不提，尤长廷还以为她没当回事，没想到一转眼却抓住了眼下这个契机。
尤长廷抬起眼，皱着眉看向坐在桌对面的姚小葳。
姚小葳也刚好放下杯子，迎向他的目光。
两人的表情几乎是无缝切换，前一刻还在为了合住的事情博弈，转眼就成了坐在商业谈判桌上的甲方乙方。
尤长廷笑问：“你这是在趁火打劫？”
姚小葳把问题丢回来：“谁叫你让我逮着机会呢？”
话虽如此，两人却都没有动气，只是心平气和的动着脑子，不紧不慢的划分楚河汉界。
尤长廷质疑道：“今天的意外是我个人的疏忽，公私要分明，怎么能把我个人的问题和费尔在北京的业务挂钩？”
姚小葳却说：“你我都清楚，费尔在北京的业务，陈锋一个人忙不完，将来如果你我合作结束，除非你已经培养出足够强大的设计团队，否则大部分的设计图依然要外包给专业的设计工作室。而我，刚好是你最佳的选择。你只是分出1%给我，不算多，何况做生不如做熟，和已经合作过的工作室继续建立合作关系，绝对是双赢。”
显然，姚小葳已经不是当初在比利时的时候，那个被尤长廷带节奏的她了，如今她占据优势，又占了个理字，如果不趁这个机会为自己多争取点利益，那她这顿气不就白生了？
这里面自然也有包括了Hi飞翔后，她体会到的人情冷暖。
机会总是稍纵即逝的，一旦抓住了，就不能放过。
而且姚小葳知道，1%的要求不算过分，尤长廷绝对给的出来，只是他碍于这个条件出现的前提是他个人理亏在先罢了。
果然，尤长廷很快就提到交换前提：“1%我可以给你，但这条不能列在这份同居协议里，就算你列了，我也签字了，这条也不具备法律效益，需得单独拟一份合作后续协议，盖上公章才行。”
即便是这一刻，尤长廷也没有让公私利益混杂在一块，他的清晰和冷静也让姚小葳再次刮目相看。
倘若他真的允许第十八条出现在合住协议上，姚小葳才要担心和他的后续合作，这条就算是试金石了。
“好，我没有意见。那就等它拟好了，两份一起签字。”
姚小葳话落，也在心里松口气。
没想到尤长廷却突然说：“其实你能提出这样的条件，没有白白浪费这个机会，也没有只将文章做在合住协议上，我还是很意外的。哦，也很惊喜。”
姚小葳没说话，只是望着他。
尤长廷：“信任是具有利益性的，无论你我是基于某种价值偿付信任或是等价回报，只有建立起利益关系，才能产生信任基础。不过我有点好奇，要是我今天不同意，你会怎么做？”
怎么做？
姚小葳自然想过，只是她认为百分之九十的可能，她用不到那准备好的下下策。
只是既然眼下成事了，她也没必要瞒着，索性说道：“今天晚上，你的前女友康柔找过我了。”
尤长廷喝水的动作一顿，这的确超乎他的预料。
“她去远航了？找你做什么？”
姚小葳笑了：“她要是去远航找我，不就被你看到了么，到时候你一定会追问我她来做什么，所以今天她非常耍赖的‘绑架’了我最好的朋友，我要去救朋友，就得和她吃顿饭，听她哭诉发牢骚，前前后后折磨了我两个半小时，这笔账我打算也算在你头上。”
这还真是欲加之罪，尤长廷觉得自己无辜极了，在家里睡大觉都能躺枪。
姚小葳幸灾乐祸地说：“还能为什么，不过就是希望我当她的间谍和情报站，把你这里的动向，尤其是和异性有关的，全都出卖给她。”
尤长廷的眉毛打结了：“这么不道德的事显然是为难你，以你的性格绝对做不出来，你的良心会痛。”
真是旺盛的求生欲啊。
要不是两人还在谈判，姚小葳真的会笑出来。
可她非但忍住了，还说：“所以啊，为了让我的良心不那么痛，也为了给我的道德一个栖身之所，她可是开足了条件呢。”
不用揣摩，尤长廷就知道条件是什么：“她把费尔的利益许给你了？”
姚小葳点点头：“嗯，你可真够值钱的。”
尤长廷：“……”
尤长廷的脸色很不好，这时候他哪还有闲心管理表情。
他虽然一早就知道康柔娇蛮任性，公私不分，仗着康正奇经常胡作非为，但他却料不到有朝一日他会成为算计之一。
姚小葳见了，也不打算恋战，最后撂下通牒：“放心吧，我没答应她。反正你也许了我要的利益了，咱们的信任基础更牢固了，我是不会脚踏两只船的。但是作为交换，下次康柔再来骚扰我，你要负责出面摆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