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味真,你可知今日是什么日子?“柔而似水的声音忽地就到了耳边,然后是一缕微风拂过面颊,睁眼,一张娇艳千年的脸快凑上了她的睫毛。
“不知。”太过美艳,还是闭眼为好。
“唉,“学味真一样盘坐在她对面,歪着头玩弄滑到前面的几缕发丝,娇艳的脸上有点失望”也是,这个日子千年才有一回,难怪你会不记得,且这也才是第二个千年。“
哦?她都不记得,这闲散如野鹤一般的人怎么会记得?味真睁眼,看着小小失望的人儿,脑中却是她的笑容,不自觉地也笑了出来。
随着笑容,点点银光围绕着味真,银光散去,却空无一人。
”今日,我只陪起涟。“味真在她身后出现,跪坐着将美人儿拥入怀中,一眼不离。
这个春的草长得很好,及脚踝的高度,刚刚好能被风抚出浪来,一波一波,轻轻翻起两人的衣摆又落下。
美人儿翻身环上味真的腰,舒服的依偎着。
不论几个千年,又或者万年,都不过是漫长的孤寂。倒不如,一生浮沉,有悲有喜,下一世......
”起涟,可还记得孟婆?“
”不曾,“起涟摇摇头,顺道往味真怀里蹭了蹭,“阿真不记得了?我曾讲过的,我阿爹说,我原是一魄,因阿娘与子嗣无缘而刚好在岐山遇着了我,便带着那一魄去求了佛,本是违天而又希望渺茫之事,谁知佛竟随了阿娘,我便得了重生,阿娘也终于得偿所愿。”
爹疼娘爱,无甚忧心。味真的手轻轻将她额前的发丝别到耳后,忽地咧开嘴笑了,幻出了一朵嫣红的花儿来,别在了起涟的耳后。
花未衬人儿,人儿本比花娇艳。
2
“找,给我找!谁若是敢有一丝欺瞒,休怪本神无情!”日防夜防,冥府有经手那女子魂魄的消息终归是传到了那位神的耳朵里,早已急红了眼的她硬闯了冥府。
无上神明,至清无欲,殊不知,若有,便是有违天道之欲。
各界遍寻不见那一魄,真真是让人心生了嗜血般的痛,这痛无处出,生生闷在心里,叫人生死不能,回天无力。
欲,则过界。
鬼差禀了堂前的阎王,片刻后,阎王翻完了一本卷宗,一旁小鬼立马撤下又递了一本上去,还没翻,阎王开口了,“这系旁支的怎先呈上来了?”
小鬼跪地俯首急忙道:“阎王爷容禀,今日那神仙闯了阎府要查那女子有关记录,千万年前的都不放过,还抓了小鬼们去问。小鬼们哪见过这架势,四散而逃,卷宗便散落各处,没来得及收那神便是一挥袖,毁了个七七八八,只拾回了这些,还望阎王爷明察!”
阎王神色平淡无波,也未动卷宗,笑了笑吩咐道:“逃了的,若回来,入地狱一轮回,拒归者,就地处刑,灰飞烟灭,若逃掉了,便除名,永世不可入轮回。”
浩渺世间,万物生死不息,因果轮回永无止尽。但,总有花妄红百日,又或,神形俱灭。
错了的路,当真可半路折返,回头为岸?
岐山顶峰,云雾缭绕,云雾之中隐约闪现着一个人影。那人影时现时隐,明明灭灭,无数游丝般的白光自其中窜出,伸向四面八方,不知尽头。
一路上,惊落了屋檐雪,惊飞了枝头鸟。
“宁爷爷!”一个约莫五岁的孩童从远处跑来,一手高高举着父亲新给他做好的竹蜻蜓,身后还跟着几个小伙伴。
窄窄的阡陌小路有点拥挤,宁爷爷笑着先站到了一旁,让孩子们先过,这简单的乐趣不该被打扰。
晃晃的日光照的孩子们灵动异常,偶尔有风,像要带起竹蜻蜓开始飞翔。
“哎呀,我的竹蜻蜓!”孩子们还未经过宁爷爷身边,一阵疾风突然掠过,真的带起了竹蜻蜓一下子飞起来,在空中急急打了几个旋儿,再急急坠下,刚好落在宁爷爷前面,折断了一边翅膀。
宁爷爷皱着眉伸手去捡,孩子们也一边叫闹着一边跑过来,身后,跟着风。
稻田一点点被孩子们甩在身后,风紧随其后一点点掠过稻田,连根拔起,胡乱抛到空中。田中还有人,却只听得到尖叫声,一声盖过一声,又渐渐归于静谧,耳边只余呼啸的风声,越来越近。
“轰!”最后一刻,风撞上了白色的屏障,瞬间化作白雾后退消散。
随着后退,空中的各种残渣纷纷落下,到底是什么已无从辨别。
田野依旧宽广,竹蜻蜓却隔出了两个世界。
宁爷爷捡起断翅,凝视着屏障外,被呼天啸地的风撕碎成渣的世界。
白雾缭绕着,翻滚着,在不断的消散更替中上升,混进了云,与其别无二致。
找不见了。
3
“啪”随着响声,味真终于回过了神来,醇香的酒味儿也因为瓶子碎裂而肆意的撒欢儿。味真偏头,瞧着那手中没掉落的几个碎片淡淡幻化成烟在手上绕了几圈干了酒渍散去了。
是不是那魂也如这般散去了?
见味真久久没动,身旁的人忍不住开口了:“你来找我喝酒,从未有过好事。”饮尽了杯中最后一口,才说了下一句“还都是关于她的。”
“其实你来,我欢迎,却又怕你来。你从不开口,只是自己去扛,却又一次次来找我。”说话的人顿了顿,转头看向味真,两人四目相对,终是只有一句,“我不过一只野鹤。”
“荷陆。”味真转过来趴在桌子上,看着漫天星辰,“我好想她。”声音很小,思念却分毫不少。
荷陆长吁一口气,“那片星辰,回来的不容易。”最远的星辰,努力的亮着,显得那片天空更暗了,“该好好守着,别再丢了。”
这平安盛世,也得好好守着。
看着看着,心中就涩涩的,眼眶也红了,但是什么都做不了,怀里始终空荡荡,只剩空气。
那片星辰突然暗了暗,然后一直暗着,外面多了一层朦朦胧胧的云雾,像被拥抱着。荷陆摇摇头,为对坐空荡荡的位子上斟了一杯酒。
火神殿屋顶星辰闪烁,印在黑亮的眸子,仿佛同生命一同跳动。手指在膝盖上轻轻点着,脑袋悠悠的晃着带动着身子,乌黑的长发像在缓缓流动。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下一秒膝盖上就多了一张脸,手顿了一下覆了上去。
“都弄好了?”
“嗯。”脸上是盈盈的笑意,却总让她觉得在收敛着。
一张小脸娇又俏,眼里的笑意被长长的睫毛遮盖的若隐若现,唇瓣轻抿着,却还是忍不住勾起了一边的嘴角,看的人心痒痒。煜焓就这么瞧了半晌,实在忍不住了,伸手捏了捏手下的脸,循循善诱道:“来,婳儿同我讲讲,今儿个是遇见了什么好事,乐的你这般脸上都是藏不住的。”
“要不你猜猜?”还没说完,被戳中似的没忍住一咧嘴就笑开了。花神说的那朵赤影莲不知能不能开得这般绝艳,煜焓眉心一皱,啧,窜我心门,扰我心神呐。
“主子,明日夜神寿宴,照例得摆宴三日。”脸上的手,温温热热,“那可够玩儿了。”
煜焓敛了笑意,没有说话,只是目光遥遥地望着银河那边,几不可微的皱了下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