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尽量地回忆一下，王湛第一次谈的那个男友的情况。”柯正虹耐心地向王湛的父母说。
“真对不起，我们实在不清楚她的那件事，她不想谈，也没和我们谈过。”王湛的父亲说。
“我记得你说过她对自己第一次谈的恋爱不很满意，我也记得你说过她谈的是一位很有地位的男人。她为什么会对这样一位有地位的男友不满意呢？”
“好象是，”王湛的父亲拍拍自己的头，“那个男人年纪大，官也不小。”
“王湛对那个人没有信任感吧？”
“对，就是这样。我女儿对这事谈的不多，但露出的意思就是这个。你说了我才清楚，我总表达不出来。”
“后来，你女儿的忧虑果然成了真，被那个男人放弃了。那个男人是省城里的吧？”
“好象是的。那时我女儿在省城打工。”
“认识王湛的人都说她谈恋爱时受了刺激，你认为是不是因为和省城那个男人恋爱有关系？”
“肯定与那个人有关系，从那以后不久，她就变了个人。不是，不是，其实她一切都正常，就是喜欢交那么多男孩子。也不知道她是出于哪门心思，唉！她可能就是为这事被人杀死了！老天爷呀，自作孽呀！”
“你女儿把所有她结交的男友都带到家里了吗？”
“是哟，走马灯似地换。每个男孩只带回家一次。”
“村里人在王湛和省城男人谈恋爱时，是不是有很多评论？”
“是哟，他们都说我女儿是高攀低就，一定会被省城那个男人甩了的。我女儿本来是想自己离开那个男人的，后来，她好象和村里人赌气了，结果，被村里人说中了。她谈那么多男友，每个都往家里带，其实，她是为了报复。”
“报复谁？”
“那个省城里的男人，还有那些说她的人。”
柯正虹和米格儿对视了一眼，继续问道：“7月3号那天，王湛有没有回家过？”
“没有，她已经有半个月没有回家了。”
“电话呢，打过没有？”
“平时打过，那天没有。”
“她平时要是带男友回家，会打电话通知你们吗？”
“通知的。”
“7月3号那天她没有打电话说要带人回家？”
“没有，没有。”
“一般来说，你女儿把男友带回家后，会怎么做呢？”
“炫耀罢，带着带回来的人在村里到处转，也不怕人家笑话，唉！”
“你女儿有没有仇恨她的人？”
“这个应该没有，她只是在心里和人较劲，从不和别人争吵啊什么的。”
米格儿一直坐在旁边，似听非听地沉思着。这时，她问道：“王湛在省城工作的时候，带你们去过省城吗？”
王湛母亲说：“她带我去过。”
米格儿坐直了身子，说：“你有没有看到哪个男人象是王湛的男友？”
王湛母亲摇摇头：“我在那里呆了有半个月，很少有人到我女儿住的地方来。不过，有一次，我下午从菜市场买菜回来，到家的时候，有一辆黑色的小车开到我女儿住的楼下。开车的人是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我上楼的时候，在楼梯上碰到我女儿匆匆忙忙地往楼下跑。她一边跑一边叫我一个人吃晚饭。”
米格儿问：“你记得这个人的面貌吗？”
王湛母亲说：“看上去很胖的，怪像在电视上出来的人。是的，我在电视上看到过。”
米格儿问：“什么电视节目？是电视剧呢还是新闻里？”
王湛母亲说：“是新闻吧。我不看电视剧的，新闻还看点儿。”
米格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把坐直的身子靠向椅背。
“好了，谢谢两位老人，你们回去吧。我叫人把你们送到车上。”柯正虹说。
两位老人走后，柯正虹问米格儿：“我看你对王湛以前的那个省城男友特别注意，是不是有什么新思路？不会认为是那个省城人把她杀了吧？”
米格儿沉沉地叹了口气：“这个以后再说吧。多了解些情况不坏嘛。宋清妍还在吧？”
柯正虹说：“在的，我把她也留下来了。”
宋清妍带着郑重的表情走了进来。米格儿对她笑了笑，说：“真不好意思。你们的主任让你来吗？”
宋清妍点点头说：“是他让我来的。他也恨凶手的残忍。”
宋清妍穿着黑衣黑裤，连半高跟凉鞋都是黑的。看来她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赶来了。
米格儿说：“你的职业装还真让人感到一股神秘呢。”
宋清妍说：“其实这是丧服吧，我不应该穿出来的。”
米格儿眼皮跳了一跳，神情有点迷惘，看着宋清妍不知说什么好。
过了几秒钟，米格儿说：“刚才让你看了唐琴的头颅，忘了让你看那条床单。现在你跟我来，看看那条床单认识不认识。”
床单也在隔壁。床单折叠着放在桌上，两位戴手套的警员把床单伸展开。床单上血迹斑斑。床单的正中是一朵很大的牡丹花，其它的也是牡丹花，不过要小得多了。
宋清妍说：“这是唐琴的，我认识，我还和她一起在这张床单上睡过。”
宋清妍说着，眼睛红了，一定是回忆起了好友相关的事情。
米格儿说：“还有这双手，你也看一下吧。”
宋清妍走到那双手前，凝视着，慢慢地伸出手触了一下，又惊疑地闪了开去。她闭上眼睛，泪水涌出眼眶，说：“是，她的。”
米格儿问：“你说说她的手有什么特征。”
宋清妍说：“她右手的中指靠近指甲的地方，有一块菜刀留下的疤痕，那是有一次在我家和我一起烧饭时，切菜的时候，把手切破了。”
米格儿和宋清妍回到原来的房间里。
米格儿等宋清妍坐下来，问道：“你知道唐琴的初恋吗？”
宋清妍大概没想到米格儿会问这个问题，一时有点发愣，呆呆地看着米格儿。随即，她说：“不，不知道。”
米格儿又问道：“你房间里有电视吧？”
宋清妍再一次地吃了一惊，她的神情表明她想不到米格儿会问这个无聊的问题，她看着米格儿，好象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过了几秒钟她说：“我房间里没有电视，我家客厅里有，再说……”
她没说完就停下了。
米格儿说：“你把话说完吧。”
宋清妍有点气恼地说：“实在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这和案件无关嘛。”
赵莲花和柯正虹也不明白地看着米格儿。
米格儿轻轻地笑道：“你是说你不看电视是吧？唐琴也是，她房间里就没有电视，连电脑都没有。这在眼下的女孩子中是少见的。看来你和好友性情差不多，难怪会成为好朋友。”
宋清妍说：“唐琴确实不喜欢看电视。”
米格儿说：“你和唐琴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宋清妍说：“我和她是在高中的时候认识的，我们一直在一个班。”
米格儿说：“那么，上大学以后呢？”
宋清妍没有马上回答。她低着头，似乎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过了会儿，依然低着头，说：“我们一直很好。”
米格儿说：“一点矛盾也没闹过吗？”
宋清妍说：“小矛盾当然是有。”
米格儿说：“举个例子看，在你们发生过的小矛盾中举例。”
宋清妍说：“就是在个人感情方面，她对我看得太紧了。”
米格儿笑了：“看来唐琴像是姐姐，她是真的关心你。当然了，这会让你恼火的。我想象着，你们真像是一对亲姐妹啊。”
宋清妍说：“但是她……不说了，她已经不在了，我不想说她了。”
一阵忙碌之后，刑侦队总算安静了下来。
赵莲花说：“米老师，你对宋清妍问的问题，我实在不解，你为什么要问那些问题，好象与本案无关嘛。”
米格儿说：“我问的这些都关乎到整个相关案件的大背景。我说的相关案件，紧密地包括王伟业所做的案子在内。”
“大背景？”赵莲花和柯正虹一齐发出疑问。
“这一系列的案件，有太多的相同点，而且相同点越来越多，我发现，被杀的少女们之间也有相同点，这些相同点，就隐藏着一个大背景。”米格儿说。
“什么样的背景呢？”柯正虹问。
“所有这些相关的案件，都有一个操控人。”
“操控人？雇佣杀人？”赵莲花惊讶地问。
米格儿点点头。
“由于作案手法相似，很容易就会把它们联系起来。以前我把案件联系起来，却没有把被杀的人联系起来，所以一直没有发现这个大背景。那天，我和赵莲花去了唐琴的房间，突然发现到，她的房间里也没有电视机。这里又有了一个相同点，所有被的女孩子房间里都没有电视机。”
“这能说明什么呢？”赵莲花问。
“刚才在问王湛父母的时候，我有了一些想法，我想验证一下我的想法，所以我在宋清妍那里提到了电视机的问题。果然，这个问题引起了她的强烈的反应。这个女孩一直是比较平静的，却被这个细小的问题弄得失了平衡。”
“什么？宋清妍她有什么问题吗？”柯正虹敏感地问。
米格儿咬了一下嘴唇，好象无从说起。米格儿转过身去，念着：“花非花，雾非雾，天明来，冥夜去。”
“你念的是什么？”柯正虹说。
“这话我好象在哪儿听到过。”赵莲花回忆着，“对，我想起来了，这是街头上小孩们玩的一个游戏，他们在游戏开始的时候就念这句话。”
米格儿霍地转过身，神情紧张地问赵莲花：“你是在哪儿听到的？”
赵莲花被米格儿的神情吓住了，呆呆地看着米格儿，忘记了回答。
“回答我的话。”米格儿紧张中透着焦虑。
“在南门，水滨小区。”
米格儿看了一下墙壁上挂的钟，现在正是七点半。
“柯队长，马上派人保护宋清妍！马上，一刻也不要迟延！”
“我去安排。”
米格儿拿出手机给宋清妍打电话：“你现在在哪里？哦，到家了？那好。你身边有没有出现什么可疑情况？没有？那好。”
赵莲花不解地看着米格儿。
米格儿说：“哪里出现这个童谣和游戏，哪里就会出现少女的尸体，并且被肢解。”
赵莲花脸上呈现出恐惧的神情。
“你怎么知道宋清妍有危险？”
“宋清妍和那些被杀的少女们有相似的经历，而且体型和性格也都相似。她是一串珠子中的一颗。”
“珠子？”
“这串珠子有多少颗，我们不知道，但有人要把这串珠子一颗一颗地拿下来，毁掉，直到这串珠子全部消失。”
“杀手今晚一定会出现吗？”
“不知道。”
在这间开着冷气的房间里呆久了，米格儿和赵莲花觉得冷，渐渐地受不了了。
凶手在截下尸体的头颅的时候，有一个特点，就是把颈子一起连着截下来，然后把头颅单独抛弃。受害者颈上有伤痕一类的东西容易给警方留下线索，这样一来，警方就不容易得到线索了。
在王湛和杨真苗的颈子上，有一个刀口，这是他们的死因。而这刀口正与宋清静的水果刀刀刃相合。
王湛颈上的刀口在左边，杨真苗颈上的刀口右边。
米格儿对那双手特别注意，一直在观察和分析着。
这是一双很美的手，肤色白皙，纹理细腻，但是，这种抽搐造成的样子让人感到非常丑陋了。
天已经黑了，房间里亮着灯。
法医老赵走了进来。他刚从外地回来，听说他验过的尸体有情况，当即赶了过来。
米格儿说：“赵法医，你看看，这是唐琴的双手，这是不是药物中毒造成的抽搐？”
赵法医说：“应该是的。但验尸的时候，迹象是有的，只是不知道是中毒的迹象，以为是心脏一类的病理反应。尸体有些肿胀，死前血压突然降低，肺显瘫痪迹象。在解剖上没有发现中毒的症状。现在看来，死者中了某种引起神经性反应的毒，这种对伤口周边的组织没有影响，而是直接攻击心脏和呼吸系统。”
米格儿问：“哪些药物会引起神经性反应呢？”
赵法医说：“那就比较多了。”
米格儿说：“举一些常见的。”
赵法医说：“比如，阳离子清洁剂，这东西家用、医疗用的清洁剂中都包含有，这些产品都是已经被稀释了，所以不会对人造成危害。它的成品化学品有氯化苄乙氧铵，氯苄烷铵，甲基氯化苄乙氧铵，西吡氯铵等。”
米格儿问：“它们都是液体吧？”
“是的。中毒一般都由口入，如果经皮肤吸收，也会中毒。一般吸毒后，十分钟至一个小时之间发作，一至四小时内死亡。还有一些重度清洁剂，比如三氯、甲基****，中毒后也产生相似的作用。”
“中毒者会有什么现象呢？”
“头晕，恶心，呕吐，呼吸困难，低血压，抽搐，但在解剖报告上却无法写上明显的痕迹。”
“你刚才说的都是化学品，有没有植物、动物等天然毒素引起相似的迹象呢？”
“有一种叫眼睛蛇的毒就是这样。它是一种神经性毒素，引起全身麻痹而死亡，中毒后，二小时内就可以死亡。”
“不是眼镜蛇吧？”
“不是，是眼睛蛇，它把毒液喷射到人的眼睛里，由眼睛向全身扩散。它的毒素有很强的溶血效应，极大的破坏中毒者的血红细胞，即使被救不死，也会有终身的麻烦。”
“我们这地方有吗？”
“有的，只是极少。只要不是寒冷的地方，都有它的身影，只是它极隐蔽，但有极强的攻击性。”
“它也会引起呕吐吧？”
“是的。”
“那你从事法医工作以来，有没有遇到这样的案例呢？”
“没有。”
米格儿沉默了一会，似乎在考虑着什么。
“这种蛇的毒液，能提炼成固体吗？比如粉状的。”
“可以的。那它的毒性就更强，更剧烈了。”
“赵法医，谢谢你，让我了解了毒物。”
赵法医走后，米格儿让赵莲花将唐琴的手拍成各种角度的照片。
在回去的车上，赵莲花说：“米老师，你的思维实在是太活跃，太强大了。”
米格儿笑了，说：“你看过阿加莎的小说么？”
赵莲花说：“看过。”
米格儿说：“她笔下的侦探波洛对自己的脑中‘灰色小细胞’特别满意，以此自豪。我呢，我脑中的细胞是‘蓝色’的。”
赵莲花不由地笑出声来：“为什么你的是蓝色的呢？”
米格儿笑道：“波洛的脑细胞是灰色的，因为他的思维是浓缩型的，而我的思维是扩展型的，所以是蓝色的。”
赵莲花说：“还真是的。你的思路是无边无际的，让我们简直就摸不着头脑。你怎么就突然想到凶手会把死者的头颅埋在刑侦队里呢？”
“这是托福尔摩斯的福。有一次，他查找一封极为重要的信，在嫌疑人房间里以及别的地方，警察不知花了多少时间和精力，都没能把它搜寻到，结果，福尔摩斯反向思维，在嫌疑人的办公桌上找到了。就放在几本书上面。”
赵莲花恍然大悟地说：“哦，我也明白了，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凶手是极力要把死者的头藏起来，他知道寻找头颅的工作将由警方搜寻，就把它藏在警方根本想不到的地方，这是利用警方思维的死角。这个凶手不简单，看来你是遇到对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