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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与市长大人会面之前

暗红色墙壁上挂着镀金框画和镜子,屋里装有玻璃穹顶、清漆木栏杆、装饰性顶板、和岛式吧台。账房酒吧曾是银行交易大厅,现如今成了伦敦古老金融城深处的一间酒吧。酒吧里的种种让人仿佛置身于十九世纪的旅馆,还有点儿苏活区[6]妓院的感觉。莫德雷德跟军情七处同僚菲莉丝·鲁宾逊来到这儿打算消磨掉下午与新任伦敦市长大人见面前的三十来分钟。这里离市长官邸不远,走路就能到。为此上头专门给两名特工都放了半天假。

莫德雷德给自己点了杯杜松子酒,给菲莉丝点了杯白葡萄酒,然后脱掉外套,在磨砂窗边找了张铺满宣传单的小桌子坐了下来。正值午饭时间,酒吧里用餐的人越来越多,眉飞色舞的客人都是身穿职业套装、手戴名牌手表的城市上班族。这些都市里的男男女女跟他二人没什么两样:年轻、迷人、面带笑容。区别只是那些人身上穿着价值不菲的行头:古驰、阿玛尼或是香奈儿,而他二人身上不过是马莎百货[7]和Next[8]的平价衣物。像莫德雷德这样高个壮实的金发男子不在少数;而如菲莉丝这种高挑健美的深发女性也随处可见。

“你认为跟威利见面前喝酒合适吗?”菲莉丝问完后轻啜了一口,“提醒下自己,”她继续说,“千万别在他面前直呼‘威利’。应该叫威廉·切斯特,魏勒比·德弗里斯勋爵。”

“这场会面不是咱们这边要求的,”莫德雷德说,“是他要求的。另外,咱们不是因为贪恋杯中之物才喝上一杯的。”

她笑了。“听着可真让人欣慰。”

“酒精应当是让你放松的东西。我可不想跟他发生什么争执,毕竟这应该是个旨在‘刀枪入库’的和解会面。如果他感觉到了这点,也会喝上一些。”

“酒精不会‘让你放松’的,”她说道,“它只会让你更加咄咄逼人。”

“每次喝完它我都想睡会儿。”

“这样应该能有助于和解,没错。你在鲜奶油蛋白脆饼的簇拥下打着瞌睡。”

“显然,我不是说真的去睡觉。”

“我倒是希望你能睡着。这将会是剪贴簿上的又一则新闻。”

“什么意思?‘又一则’?”

“我是说一则。剪贴簿上的一则新闻。行行好吧,放轻松,约翰。如果你觉着对你管用的话,就再来一杯杜松子酒。我不是你妈。我就那么一说。”

他们静静坐了一会儿,既没说话也没喝酒。有两次他们的目光相遇,然后彼此一笑。菲莉丝看起来比他放松得多,特别是考虑到她去年在号称“世界大战-O”之中所经历的一切。“我经历的并非真正意义上的绑架,”她后来讲,“他们对我很好。”不过,市长大人办公室要负上很大的责任。很可能是这样的,尽管还是没能证实它们之间存在不容置疑的联系。她拿起一张宣传单——黄色背景上印着蓝色的大大的“脱离”二字——然后漠然地读了起来。

“你还想再来一杯么?”他问,“喝完这杯之后?”

“你怎么看,约翰?”她回应道,故意不理会他,“咱们是该留下,还是该退出?”

她说的是关于她手上的传单,也就是欧盟那档子事。他耸了耸肩,“留下,不过有人劝退,我也愿意听。”

“你不觉得布鲁塞尔[9]很自大么?”

“总比懵懵懂懂强。你怎么看?”

“脱欧。我希望英国能再次强大起来。”

他笑了。

“有什么好笑的?”她说。

“我们已经很强大了。想想《时事竞猜》[10]和格雷森·佩里[11]。”

“上帝保佑。”她向前探探身,“问你个特别直接的问题:咱们约会怎么样?”

“约……会?这有点突然啊,不是吗?”

“你和谁在约会吗?”

“呃,没。没有。”

“我倒是想跟你处一下,就想看看那是什么样的感觉。”

他不知道怎么就聊到这儿了。几秒钟前,还都是欧盟的事儿。“是,我是个真正的稀罕人物。一般不会有哪个女人一杯红酒下了肚就提出这样的事情的。”

“实际上,我已经考虑好久了。刚才时机很合适,所以就提了出来。”

“我以为你有男朋友了。托比。”

“已经分了。”

他们坐在那儿紧盯着对方有好一会儿。他不确定菲莉丝是不是认真的。说不定,她也许是“哄骗到手然后无情抛弃”风格的。她之前在军队服役,所以很可能不是那种习惯感情用事之人。

“托比是个恶棍,”她最终说道,“过了好一阵子我才认识到这点,不过我终于认清之后,反思了一下,想了想究竟是什么让我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的。是你。我能找个更好的男人。你是男人的榜样,约翰。你健谈,很有良知,喜欢女人的陪伴,只要有够好的理由,你认为让步不是软弱的表现,甚至连被迫接受女人的观点也不是。”

“你听过莫德雷德的诅咒,对吧?”

“有点忘了。”

“我爱上的第一个女人后来证实是黑部成员。所以我们合作的任务结束后,就再没见过她。后来是吉娜。对她的事还是少说为妙。有一阵子我甚至还想过跟安娜贝尔结婚呢。”

“安娜贝尔?哦,对,我现在想起来了。”

“她说她爱我。然后嫁给了塔里克。顺便说一句,咱们的聊天内容别跟她讲。”

“不要弄醒睡觉的狗[12]。”

“她嫁了别人,我绝对不会说是什么睡觉的狗。更应该是一败涂地而无法翻身。”

“多么令人酸楚的画面啊。”

“不幸的是,皇家防止虐待动物协会也帮不上忙。”

菲莉丝拿起酒杯一饮而尽。“一言蔽之,没人能在约翰·莫德雷德这个耀眼的光环下幸存。不过我碰巧喜欢冒险,并且我是天生的生存高手。”

“你甚至在考虑这个可能性,我真是受宠若惊。”

“你觉得我有吸引力么?你要是说没有,我不会哭的。”

“你很有吸引力,不过我认为咱们应该专心考虑下市长大人的事。”

“那就这么定了。无论市长官邸那儿的结果如何——对此我不是很乐观,但至少今天有个好的收获。现在,关于时间和地点。”

“嗯……看来你已经拿定主意了?”

“能保证别大惊小怪么?拜托,能快点吗,约翰?咱们马上就要去市长官邸了。”

“我保证不大惊小怪。”

“七月份在那不勒斯湾卡普里岛待两个礼拜。”

他不禁笑了起来。“呃……什么?你是认真的?”

“去还是不去?”

“作为第一次约会,这样不是很传统啊。”

“去不去?”

“就咱们两个?”

“对,还有那些意大利人。我不会叫上托比,也不带父母去,更不会带任何朋友。就是你跟我。注意,我去过你的公寓,除了你身上所有那些招人喜爱的品质外,我知道你热衷于把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我没给你下套,你要是不去那也随意。我警告你,那样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这事儿很难办啊,咱们是同……”

“去不去?去不去?去不去?别怪我执意问下去,大部分男人这会儿早就决定了。”

“去,当然去。你是不是都预定好了?”

“已经安排好了。注意,别墅是安娜贝尔的,是最近从她父亲古尔德老爹那继承的遗产之一。她同意让我在那儿免费待两周,条件只有一个:我能让你跟我一起去,并且我不会带其他人去。我估计她在这期间会过来查岗,就为了确保我履行了她设置的配对条款。”

真相浮出了水面,恰似兜头一盆凉水。他点点头。“这么说你想要的不是我,而是安娜贝尔的别墅。”

“我就知道如果告诉你真相,你就会表现得自命清高。”

“那你们的‘条款’是什么?我猜肯定是不能发生关系。”

“没想到你会问这个,我很失望。”

他有点来气。“可是既然咱们已经……”

“这是第一次约会。”

“那我想想啊。现在是四月。你要跟我约会,不过是在三个月后。这样咱们就不会违反首次约会的无性‘法则’了。”

“是两个。两个月时间。七月初,不是月底。”她烦躁地翻了个白眼,“那好吧,请注意,你想的话可以发生关系!”

“我不想发生关系。我就是要知道你对整件事究竟是怎么看的。”

“哎,约翰,我并不是非要在卡普里岛待上两周不可。我是想给你透露点儿现实情况,如果你不介意的话。现在都二十一世纪了,我是个独立女性,也没有因为小气吝啬而名声在外。只要我愿意,可以轻而易举地自己买单度假,而且还有余额去做其他任何我中意的事情。你能想象吗,整整两周时间跟一个你不是特别喜欢的人待在一栋别墅里,甚至是一个你相当不感冒的人?我宁愿花一大笔钱逃离这样的境遇,谢谢!你也会这么做的,我认识的任何人都会。当安娜贝尔跟我说这事时,我感觉就像美梦成真一样。所以我的答案是可以,咱们可以发生关系。如果你想,咱们可以马上在这地板上来一次!把这个问题解决掉!”

二人突然意识到整间酒吧都静悄悄的,大家都竖起了耳朵。莫德雷德看了看酒保,又看了看菲莉丝。

“我不确定他们让不让。”他告诉她说。

她起身向听众们深深鞠躬,开口道:“《不发生关系,拜托,我们是英国人》在特鲁里街皇家剧院上映,四月底结束。我们的午后场演出于每周四和周五下午两点整开始。诸位离开时请拿上宣传单,感谢您的聆听。很抱歉惊扰了大家,不过嘛,嘿,这就是娱乐业。总得想办法提高上座率嘛。祝你们下午愉快!”

几乎所有人恍然大悟,带着一份感激,他们发出‘啊’的一声,她在这样的声音中坐了下来。有几个人鼓起了掌。酒吧又恢复了喧嚣。

“干得漂亮。”莫德雷德说道。

“我还要来一杯红酒,一大杯。喝完就走。”这时,她的目光在莫德雷德身后停住了,嘴巴张得老大。“我的老天。别回头。”

他看了看手表,他们还有五分钟的时间。之后必须得打车了。“什么情况?”他问。

“法奎森。”

“伦努尔夫爵士?”

“你认识几个法奎森?”

他笑了笑。“一个,不过我猜你至少认识五个。”

“有意思,真有意思。我可不是上层社会的有钱人,约翰,我不过是个保守党。实际上我上的是综合中学,如果这对你了解我有帮助的话。”

他不禁开怀。“的的确确有用。谢谢你啊。”

“他们之所以想当然地认为我是那样的女人,是因为我在十六岁就享有锦衣玉食,而且还参加过演讲培训,我还有一个叫托比的男朋友,所以我一定就是某种上流社会的阔小姐。唉,我不是。如果要深入交往,而不仅仅像两个十几岁的孩子那样谈感情的话,咱们就得翻篇。”

“法奎森在这儿有什么糟糕的么?”

“只不过会很尴尬,没别的。他是灰部的前领导,咱们也都在灰部工作过,而且他还是遭到某种怀疑而被迫离职。”

“不对,他不是被迫离职。”

“没错,他就是啊。”

“他只是领养老金退休,”莫德雷德说,“没有迹象表明他参与了任何不正当行为。”

“他在这干吗?”

“他是一个人吗?”

“还有个年纪大的女的,”菲莉丝答道,“跟他年纪相仿。我猜是他妻子。也许他就是出来享受享受的。”

“这个解释最合理,是吧。”

“好吧,按规定在这种情形下,他是不允许跟咱们打招呼的,咱们也不能跟他打招呼。我猜这就是为什么很尴尬吧。我倒是挺喜欢他的。”

“我想那会儿咱们大家都挺喜欢他的吧。听着,咱们要做的只不过就是站起来离开这儿。小心别惹麻烦。不管怎样,时间差不多了,咱们也该走了。”

“坐着别动。他过来了。别看他的眼睛。看这个。”她递给莫德雷德一张题为《我们留在欧盟才会更加兴旺》的宣传单。她自己又开始阅读起带有“脱离”字样的那张。二人自始至终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纸张,直到法奎森走过去,身后留下一股浓浓的古龙水味儿。

“好险啊,”她说,“我其实有点盼着他说些关于皇家剧院的不相干的话,他可能认为可笑,但实际却不怎么好笑。我知道他这么做是不允许的,不过换作我是他,会觉得那是无法抗拒的。”

“要是咱们与他相认又会怎样?难不成会发生爆炸?”

“我可不想知道答案。不过是的,我料想是那样的。再等他一分钟看看。”

“咱们要迟到了。”

她猛吸了一口气。“他回来了。天啊,我的天啊。”

二人抄起传单,又装模作样地读起来。法奎森那老年人的脑袋出现在他们中间,两人猛地跳起来。

“哦,呃,您好,长官,”莫德雷德说。他们坐在那里,看起来就像不听话的孩子一般。

“我知道这是严重违反规则的,”法奎森没好气地小声说道,“不过有样东西你们得看看。菲莉丝,你待在这儿。约翰,跟我来。”

他们乖乖照做。菲莉丝将他们的空杯放回吧台。莫德雷德看到一个跟他年纪相若的男子请她喝酒。她接受了。酒端上来了,是某种加了冰的烈酒。菲莉丝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假设法奎森神经不正常——现在看来极其有这个可能,莫德雷德不知该怎样告诉法奎森,他和菲莉丝有个紧急会议要去参加,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当法奎森将他拉到酒吧深处时,他更加担忧了。他一直以为法奎森要带他往外边大街上去呢。

“转身,”当他们差点撞到墙上时,老头终于开口,“看窗户外边。”

他顺着法奎森的视线努力寻找着。路对面有家相当小的咖啡馆,外边放着两张桌子,各坐着两个人。离他们较近的一张桌子前坐着两个男人。前边的那人背对这边。不过,另一个人的什么地方很面熟,这让人感觉不安,并且——

“我的天呐。”莫德雷德说。

“告诉我不是我产生幻觉了。”

“但是不可能啊。他回来伦敦做什么?”

“是不是应该报警,你说呢?”

皮埃尔·迪朗。莫德雷德有一年多没见过他了。他们上一次碰面,这个法国佬正为与军情七处僵持最久的对手工作。在差点给整个情报部门带来灭顶之灾的一项重大调查结束之际,他突然消失了,显然是消失得无影无踪。在英国情报机构的通缉犯名单上,他依然位于前列。抓住他胜过一切,甚至是市长大人。

菲莉丝出现在他们身边。“事实上咱们现在已经晚了一分钟,”她暴躁地说道,“我可不愿失去我的工作,如果你们两个也跟我一样的话。你们在看什么?”

跟莫德雷德一样,她顺着他们的视线向外看。她的嘴巴突然张开。

“不可能!”说完后她轻吹了下口哨,用了好一会才消化掉她眼前的证据,“好吧,至少现在咱们有借口了。咱们怎么着?”

“报警没有意义,”莫德雷德说道,“警察不认识他。报告泰晤士大楼[13]也没用,等有人赶到,他早就没影了。他由咱们负责了。”

“别算我,”法奎森说道,“我刚做完髋关节手术,百米冲刺可不行。”

“你有智能手机吗?”莫德雷德问他。

法奎森掏出了一个举起来。“我就知道你会问这个。诺基亚Lumia,最好的。”

“咱们需要照片,”莫德雷德说道,“尤其跟他说话的那个人的。”我跟菲莉丝继续监视。你出去拍照。别打草惊蛇,这就不用说了吧。你就是个拍照留念的开心游客,仅此而已。

“谢谢你啊,”法奎森干巴巴地回答道,“我本打算过去对着他的脸拍呢。我完全忘记自己当过部门的头头,再往前还负责过招募和培训。所以对您睿智的忠告我感激不尽。”

“对不起。”

法奎森叹了口气,小声嘟囔了什么年龄歧视的东西就走了,连声再见都没说。他妻子在门口等着他,两人挽着胳膊离开了。

“咱们是不是百分之百确定是迪朗?”菲莉丝在他耳边小声说,生怕那个法国佬听到似的。

“五十来岁,瘦高个,一副羞愧的表情,稀疏乌亮的背头,眼睛下满是黑眼圈。这些虽然不能证明就是他,他怕被认出来那种紧张感让我觉得就是他。你也感觉到了,对吧?”

她笑了。“的确是他。再重复一遍我之前的问题:你有没有计划?”

“咱们这边是两个人,但是得看他的同伴是谁,咱们可能不占优势。迪朗比咱们大二十岁,不过我不认为他体弱无力。咱们面临的任务十分艰巨。”

“所以我问题的答案是‘没有’。”

“都怪那个该死的市长大人,咱们遇上实实在在的麻烦了。”

“别管可怜的威利了。逮到这家伙,咱们就能获得奖章。奖章是让生命变得有意义的源泉,并且毕竟各位市长是理解的。咱们不会有麻烦的,约翰。”

“同意。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通常我会说,跟着他,看他去哪儿,然后带着一大批可靠的人回去找他。这么做风险还是很大的。他以前给法国情报机构工作,并不是说他不会处于高度戒备状态。咱们很可能会跟丢他。如果是那样,到时候怎么跟市长大人解释?听起来会像是个藉口。”

“法奎森会给咱们作证。”

“目前,军情七处跟伦敦法团[14]互相看不上。法奎森是咱们的人,威利不见得相信他的话,再说,军情七处已经准了咱们下午半天假过来表示友好修补关系。”

“咱们已经迟到了。而这艘带着和解希望的客船已经远航不见了。”

“现在,唯一能扳回局面的办法就是让别人看到咱们在抓迪朗。咱们不能偷偷摸摸地干。咱们必须尽量搞得人人皆知。这样,咱们不得不向威利致歉不能按时会面时,就有公众来作证,免得说起来既冗长,又不着边际。这么做也同样困难,因为我没戴手铐,也没枪。”

“那你在说什么呢?顺便说一下,别再叫他‘威利’了。”

“是说咱们必须表演给大家看咱们在逮捕他,希望他能撒腿就跑,希望咱们抓到他,希望他反抗,希望咱们揍他一顿,希望警察把咱们都带走拘留。就连疑心满满的威廉也将不得不相信。”

她叹了口气。“这么说,一切都是为了威廉。”

“看来咱们又是被他逼的。”

“你过去实施公民逮捕权,”她冷静地说,“或者说试着这么做。我负责盯住角落,准备好封住两条逃跑路线。”

“你穿着这双鞋能冲刺吗?”

“我会脱下来的,笨蛋。把手机拿出来拨给我。咱们这样保持着联系。”

他照做。

他们穿上外套,走出酒吧,然后分开,俩人将手机贴在耳朵上。外面天气晴朗,西风清凉,交通不太通畅。菲莉丝沿着人行道一直低头疾走,到了对着那两张桌子的地方停了下来。莫德雷德穿过车流到了路的另一边。显然从一开始迪朗就紧张不安的,足以让他在短时间内随时快跑起来。他看起来身在伦敦一点儿都不觉得安全的样子。他看上去是觉得这座城市遍地都是想要找到他然后把他消灭掉的人。

每个从附近经过的人他都狠狠地打量着,对莫德雷德,这种眼神丝毫没有减弱。在距离两人触手可及还有好一段距离时,迪朗站起来睁大眼睛盯着这个试图逮捕他的人,就好像他既能够相信,又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能够”,是因为这正是他一直以来预料到的。“无法”,是因为他没有专门准备好在这一时间、这一地点死掉。他把椅子往旁边猛推开,向东全速奔跑。

莫德雷德紧追其后。迪朗猛地向右转向恩典堂街,突然间两人都开足了马力飞奔。

有那么一会儿,迪朗似乎是朝着伦敦桥而去,不过向左来了个急转弯然后一直向前跑。路上的人太多,很难跑快。他在人群里用尽粗暴之力横冲直撞,显然是想将人撞倒阻碍追捕。菲莉丝大概跟不上,光着脚很可能是不行的。莫德雷德将电话贴在耳边。

“菲莉丝,如果你能听到,我们在芬丘奇街,正往塔桥那边跑。他还在我的视线范围内。打辆车到那里跟我会合。打给鲁比·帕克,看她能做些什么。”

沿着泰晤士河,迪朗一直向东跑。看样子他已经想出了主意,也跟自己的身体承诺好,拼过这一阵儿就好了。他把吃奶的劲儿都用到了腿上。二人跑到码头人行通道时,居然又拉开了些许距离。他附近有援兵吗?在账房酒吧外边跟他一起的那个男人现在是什么情况?他会不会马上就要从哪里冒出来,弄一出世纪大营救?

随后莫德雷德看到了。伦敦塔。当然嘛,倘若他能闯过警卫,那里边有太多地方能躲起来。对于一个信自己狡猾的头脑胜过身体力量的男人来说,建筑、小山丘和草木构成的迷宫式的地方看上去是他可以想象到的能够顺利藏身之处。这时他们向位于两座塔之间的主入口冲去。

莫德雷德的手机响了。他一定是不小心挂掉了。“喂?”

“约翰,你在哪里?”是菲莉丝。

“伦敦塔。”

“我在车上。司机,去伦敦塔。鲁比·帕克已经知道了。我两分钟就到。别做傻事。他可能有……”

显然她没法在司机面前说‘武器’两个字,而且莫德雷德也没空跟她继续聊。迪朗从一群小学生中间推搡而过,把他们像毛茸茸的小动物一样撞得东倒西歪。一个伦敦塔守卫像是不相信竟会有人硬闯伦敦塔,他不大情愿地扑向迪朗阻止他。迪朗回上一招空手道,那个守卫背靠着墙,喘不上气来,鼻子血流不止。女孩们惊声尖叫。迪朗从外套口袋抽出一把手枪,并没有特别指着谁,也没有停止大步向前,而是径自向主塔冲去。

“警察!”莫德雷德边说边将手机迅速出示给门边的那个不管是谁的什么人,好像这是证件一样。没人试图拦住他。他从两个蹲在地上小声哭泣的人身上跳了过去,然后开始加速追赶。二人跑向城堡正中央的白塔。

飞速穿过另外一群游客后,他们进到塔里。想必迪朗迟早会威胁地举起枪。唯一能阻止他的方法便是缩短二人之间的距离为零,好让莫德雷德完成三段式动作,停下、转身然后瞄准他的武器,在莫德雷德靠近他之前不可能完成。

向上跑过几层楼后,他们突然间到达了塔顶。这座塔不高,塔顶没有任何可以掩蔽的地方。从外边看来,他想不出这是什么地方——通常在这里,你看到的是天空——但只剩他们两个了,谢天谢地。迪朗跑到塔顶另一端举起了枪。莫德雷德呆住了,抬起双手。不管现在发生什么事情,法国佬肯定是完蛋了。问题是他是否想把追捕自己的人一起拉下水。谋杀跟……

哎,谋杀跟什么相比?他们要以什么罪名控告迪朗?携带武器?袭击?‘情报机构知道他’并不一定意味着他就触犯了法律。拘留他会是个难题。尽管他紧张不安,他也应该是知道的。几乎肯定他不会开枪的。

随后莫德雷德看到了。那甚至不是把真枪。他们甚至连携带武器的罪名都不能给他了。这个要紧吗?如果没有指控,他们能将他长时间关押吗?他没法想下去了。

迪朗扔掉那把仿造的手枪,将双手举过头顶,看起来很不高兴,但也并没有被击败的样子。

莫德雷德已经跟菲莉丝通上话了。“迪朗刚刚投降。警察应该马上就到。我在白塔。让人把我的身份证明发过来。如果我能快点离开这儿,咱们兴许还能赶上威廉茶话会的尾巴,总比不到场强。而且咱们起码有遍布全城的证人证明咱们的理由。”

他听到菲莉丝的叹气声。“法奎森遭到了抢劫,”她说道,“是那个跟迪朗一起的人干的。那人手里现在有他的手机。”

莫德雷德身后,两个上了年纪的伦敦塔守卫和一群看样子是保安的人匆忙赶来掌管局面。他们从各方将莫德雷德和迪朗抓住——六个男人抓一个——将他们按倒在地,其实根本没这个必要。莫德雷德倒下的时候没拿住手机,眼睁睁地看着它滑走了。

“你摊上大事了,小子。”其中一个抓他的人告诉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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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殇女友》是一个感人的爱情故事,这也是一个催人泪下的生活故事。“我”与涵的爱情牵引出一个中国男孩在加拿大的生活故事,为了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我”在Vancouver艰难地生活着,从打工到创业再到成功,其中经历了许许多多艰辛和磨难,失败到成功,成功又到失败……反反复复的挫折经历都是为了自己心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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