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夫见此，默默摇摇头，转过身去，抬手拍了拍云烁的肩头，叹息一声。
“哎，还有什么话，就快对老人家说吧，免得……他又遭受些罪……哎……”
云烁身心剧烈一个震荡，他似乎是觉得，老大夫的话拆开了每个字都看得懂，可是合在一起，却让他呆滞了。
老天爷当真要如此玩弄他吗，和爷爷相认后不到半个时辰，才说了几句话，爷爷就要离开他，去往另一个世界吗？
他不要，不要！
老大夫看着年轻男子那隐忍着的眉眼，他这辈子给那么多人看过病，这样生离死别的场面不说一千次，那也是有上百次的。所以，这一次，老大夫是深知这个年轻男子心中所想。
可是，人的生命本就如此，永远都会有终结的一天，只怪他懂得治病，不懂得治心，所以现在，老大夫唯一能做的，就是轻轻拍一拍云烁的肩头，叹息离去。
云烁听着身后远去的脚步声，闭了闭眸子，可能是一瞬间太用劲了些，眼泪居然从眼角滑落而下。
李秉是极少见过自己孙儿如此动容的样子，他在自己面前永远都是成熟，永远都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可是这一刻，他看到的，却是软弱，无助，甚至是无力的他。
可是，他却不能做什么，想抬手，为云烁擦去眼角的眼泪儿，可是抬了抬手，却发现自己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自嘲一笑，李秉微微一笑，对着云烁道。
“朔儿，来，近一些……”
云烁霎时间睁眼，他不动，不是他不想动弹，也不是他此刻不想挨着李秉，是他不想时间过的那么快，想一直都停留在一刻，哪怕时间久一点点，也罢。
可是，天不如人愿，李秉说完，就又是猛烈咳嗽起来，这一次，来势汹汹，比方才似乎还要撕心裂肺。
因为，云烁亲眼看到一缕血迹从李秉的嘴脸溢出，而且还有愈来愈多的趋势。
他惊呆了，一瞬间忘记了反应。
“爷爷！爷爷！我一定会救你，我去皇宫，去皇宫找太医，我去找琉云，她认识一个神医……对对对，琉云认识一个神医，她一定能救你！”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法子，云烁的双眼，突然就亮堂了起来。
李秉咳嗽过后，摆了摆手。
“用不着了，爷爷在死之前能见你，和你好好的待一段时间，已经很……咳咳满足了……云儿有她的生活，我们不应该去打扰她，你……明白吗……”
这句话中，似乎还带着其他的意思，云烁不傻，又怎么会不知道，一时间，他没有回答，只不过是紧抿双唇，眼眸低垂，竟然不知道他此时此刻究竟在想什么。
“朔儿……爷爷知道你对云儿的心意，可是……咳咳……”
“爷爷，你的意思，孙儿明白。”
“朔儿，答应我，爷爷走了……你要好好的照顾自己……莫要去打扰云儿了……明白吗？”
又是沉默了一瞬间，云烁终究还是点了点头，紧紧的握住了李秉苍老无力的手。
“好……”
一个好字，似乎耗费了云烁整个人的力气。
似乎是终于达成了此生最后一个愿望，与自己的亲孙子共同度过人生的最后一刻，李秉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气。
然后，在云烁的面前，缓缓……缓缓……闭上了他的双眸。
“朔儿，爷爷走了，别伤心……”
云烁低垂着眉眼，不知道是不敢抬头，还是脖子僵硬到已经抬不起来，总之，云烁只能看到，那被他握在自己手心里的手，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无力垂下……
旁边，桌前的灯烛被冷风吹拂，摇曳了瞬间，便刹那熄灭。
灯尽油枯，大抵如此。
与此同时，屋外，噼啪一道闪电划过天际，风雨顿时大作！划过瞬间，照亮了漆黑大地，也同样照亮了屋内那跪在地上，痛苦啜泣的孤独身影。
将军府。
外面突如其来下了一场暴风雨，惹得整个将军府都无法清净。
原本夜琉云还稍有些睡意，可是听到外面轰隆雷声以及噼里啪啦的暴雨声，便再也睡不下去了。
她来到了窗前，打开窗户坐在窗前的小椅上，盯着外面的雨水，似在发呆。女子的手一直紧握着自己的心口，她总觉得那里有些悸动，或者说是有些奇异的感觉，可是一时间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觉得心里发闷。
本以为在这坐会儿就好，可谁知道，越坐越闷，到了后来，竟然有些烦躁起来。
估计是有了些察觉，一直守在外屋的银朱听到了里屋的动静，连忙从外头拿着蜡烛走了进来。
“小姐，是哪里不舒服吗。”
听着耳边传来的温声询问，夜琉云没有转头，只是闷闷地道。
“估计是下暴雨吧，吵的人心烦。”
银朱放下蜡烛，给夜琉云再打开了一扇窗。
听着开窗时那的咯吱一声响，夜琉云不知道怎滴就想起了之前下乡看望李大夫时的情景，爷爷所住的屋子与她这相比，简直是让夜琉云惭愧。又是这么大的雨，不知道那年久的小屋子，会不会漏雨，能不能挡风。
思及此，夜琉云也才想起来自己近来忙乎京城里的事情，竟然忘记派人去给李大夫送东西了，虽然之前送去的他大多都不要，基本都是自己硬塞才勉强收下，可是别人不要，自己送不送就是另一回事了。
“银朱。”
“奴婢在。”
“吩咐下去，雨停后派人去给李大夫送一些好药材和银两，再让人看看他住的地方能不能遮风挡雨，若是不能，暂时就把李大夫接过来，若是他不肯，就说这是我的意思。”
银朱知道自家小姐把李大夫当成自己的亲身爷爷，自然是点点头。
“奴婢知道了，雨停了就去办。”
如此吩咐完后，她心里的烦闷非但没有任何回转，反而是越发的难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