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二与江之洲看着那个从黑帽中露出来的苍白面孔，都不约而同地惊呼一声。
他们并非行事冲动之人，实在是眼前这位人物，给他们带来的震憾，太出人意料。
杨清闻声抬头，正好对着对面这位的目光。
这一看之下，杨清也愣住了。
这个人，他当然认识，不仅认识，而且还很是熟悉。
更为重要的是，他们都以为，他已经在不人世。
“秦月，为何会是你？”
秦月在杨清他们当初进生死门之时，献祭于那个门前，这件事情，曾经让杨清黯然神伤很久。
他总以为，正因为他的执着，对于那个真相死磕，才会导致他身边的那些朋友和至交，一个一个地都因他而死。
但是如今，看着他在眼前化为一团血雾的人，如今又好端端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这感觉，不得不说，实在是太让人震惊。
秦月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心里却是闪过一丝懊悔。
他实在是小看了杨清的敏锐，明明他与前任特使的装束一样，体态也相差无几，为何杨清还能分辨出来这其中细微的差别。
看到秦月不说话，杨清又往前一步，道：“或许，这就是因为你我本是出自同源。”
此同源，非彼同源。
无论当初如何，秦月与杨清他们可是实实在在地相处了一段时间，这对于秦月而言，或许还不能说明什么，但是对于杨清来说，已是足够。
亲近之人，都有印迹。就算秦月如今装得跟他们不曾有过交集，但是他的言行举止间，还是会泄露一些他的真实想法。
正因为如此，他才会被杨清看出破绽来。
“杨清，圣帝筹划数百年，志在必得，你是无论如何也赢不了他的。”
秦月沉默良久，终是开口。
杨清看着秦月，最终只是叹了一口气：“连你也觉得，在下该喜气洋洋地接受圣帝所安排的这一切，将自己的性命献祭？”
秦月愣了愣，但是他还是开口道：“除此之外，你别无选择。”
杨清生于杨氏一族，杨氏，乃是东煌数百年传承的专为祭祀而生的家族。
对于他们而言，他们的命，从来就不属于他们自己，而是属于东煌皇族。
确切而言，是属于圣帝。
因为这数百年来，东煌皇族已经没有安排新的指令到杨氏一族，而只是由着他们自由地繁衍生息。
若说圣帝没有重生，那么对于杨清而言，他的确能平安顺利地过完这一生。
数百年来，杨氏一族对于其家族传承一事守口如瓶，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对于本族子孙的保护？
毕竟对于他们而言，知道得越少，那么危险越小。
而且，杨氏的祖先们又何尝没有一份私心，想要让自家的子孙们，能有机会从这个带有奴隶色彩的身份中得以解脱。
可以说，杨氏祖先在一定程度上的确是做到了这些，因为这数百年来，杨氏一族的祖训当中，根本就没有提及他们的来历和起源。
而杨清，更是以一个富家小少爷的身份出生，若不出意外，他将成为他们杨家新一代人物中，可以率领族人，彻底改变族人的那个人。
若不是因为那场大火，用不了几年，杨清便能实现这个目标。
但是那场改变了杨氏所有人包括杨清在内命运的大火，最终还是烧了起来。
这一场大火，将杨氏数百年的基业，毁于一旦，同时，也将杨清这位原本应该挺立于朝堂上的天之骄子，最终推到了战场上。
杨清回想起自己这一生前数十年的点点滴滴，心里对于秦月所说的话，表示无比的认同。
秦月说得没错，圣帝这千古一帝的名号，并非浪得虚名，他能以如此大的耐心，以数百年之功，布下如此之局，可见他对于此举成功的志在必得。
这个结果，是世人皆能明白，也能看得清。
但是杨清，却是偏偏不信命。
在那场惨绝人寰的大火中死里逃生的杨清，早早就立下一誓言，我命由我不由天。
若是他想要做的事情，不被天道所容，他就捅破了那天又如何？
杨清知道，秦月所说的皆为事实，而且也是真心实意在为他们担忧，但是，他还是微微笑着看向了秦月。
“若说只是顺其道而行之，那么想来你也不会在此处看到我。若说得再远一些，你我根本就不会相识。”
或许，杨清根本就不会离开西楚，不离开，便不会遭遇这么些事情。
所以，人生际遇，就是如此一环扣一环，半点不由人。
“此一时，彼一时，杨清，你该清楚，你为鱼肉，他为刀俎。”
硬抗，自然是抗不住的。
若说结局都是个死，至少一个死得轻松自在，而另一个，却是万般痛苦。
但凡有些头脑的人，自然会选择第一种。
可惜，杨清不是那寻常人。
“在没有定论之前，在下还是想要试一试。”
秦月一早就知道，杨清看似脾气随和，却是个认死理的人，一旦被他认准了的事情，就算是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会更改半分。
“杨清，你又是何苦？”
秦月对着四周张望了几眼，然后压低了声音对着杨清道：“圣帝圣驾在前，想必没有数月半年不会回朝，你若是听话些，这往后的日子，你自然可以过得舒适些。”
“我若是不听话呢？”杨清挑了挑眉。
“从即刻起，你们便失了自由。”
也就是说，秦月就是被圣帝派来当说客之人。
若是这说客成了也就罢了，若是不成，秦月就成了管控杨清他们一举一动的人。
不得不说，圣帝这一招极为阴险狠辣。
再怎么说，秦月与杨清他们几人都是交情非浅，彼此间更是有过全命的情谊。
如今，这秦月却是以特使的身份特意过来，却是来对付杨清他们四人的。
若说秦月对付杨清，非他所愿；反之，亦然。
圣帝如此安排，就是想着让这几位昔日好友，反目成仇。
秦月若是不动手，那么等他回去后，就是一场生死较量。
赢了留命，输了，那便是真的魂飞魄散。
这对于秦月而言，又何尝不是一个两难之择？
秦月的脸上，闪过一丝黯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