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从“香满园”出来后，程灵燕随着父亲，又回到了村子里。
程灵燕是极不愿意回来的。她不喜欢自己的村子，她讨厌和害怕这里的一些人。
回家后，奶奶更爱护她了。父亲也没有责骂她。出走的事儿就像从来没发生过似的，这户农家的一切，尽显着风平浪静。
母亲虽是有病，对女儿却也表现出了十二分的爱怜。看到母亲对自己笑，给自己倒水，程灵燕的内心变得柔软，涌起了深深的自责。
他们给了我生命，能回报时就尽力回报吧！程灵燕这样想。
在家里，程灵燕主动承担起了大部分的家务。望着奶奶年老佝偻的身影以及母亲呆滞的面容，灵燕知道她们能做的只会越来越少，自己累点儿苦点儿又有什么关系呢？
田地里的活，程灵燕也极力替父亲去做。外出回来的灵燕，似乎一下子长大了许多。
早出晚归，年少的程灵燕在繁重的农活中，尽力寻求身体与心灵的平衡。但在日日的忙碌中，她仍然在心里为自己树下了一个坚定的目标。她告诉自己：面对生活的困难绝不低头；要坚韧地面对生活予之的种种磨难与不幸；要微笑着迎接幸福与黎明！
二
岁月就像一只善跑的兔子，飞跃着就过去了。
待在农村的程灵燕，似乎把日月看作自己的敌人，她一日日奋力地与其对抗。她想，毕竟多努力一分就会多收获一分，我的这个家啊，为了你我情愿粉身碎骨！
秋雨绵延无限，一下就是十多天。父亲外出做零工了，照顾牛和做家务几乎都落在了程灵燕的肩上。牛的干草眼看不多了，还有冬日要过。灵燕就学着大人，在雨天打着伞，把牛赶到南山上放养。
虽然只是秋日的霏霏细雨，山上却也是透着极致的凉。身穿单薄衣衫的程灵燕几乎不能抵御这风雨的寒冷，瘦弱的身躯被冻得瑟瑟发抖。
抬眼望去，自己家的三头牛前后不一地在低头吃草。多日未着青草的味道，牛似乎馋极了。它们不像往日似的，啃几口就往他处乱跑。
风雨中，程灵燕冻得牙齿打战。她小声嘀咕：“这样下去岂不是要冻坏了！”她看向别处，想寻一处能够躲避风雨的地方。
不远处，有一堆石头，随着岁月的更移而纵横交错。风雨把石头侵蚀成了玉白色，远远望去，就像是一个白色的碉堡。
撑起雨伞，程灵燕跑了过去。
“嗬，还真是一个好地方。”望着足可容身的大石孔，她惊喜地感叹。
再向上望，只见头顶是一块巨石，横卧在两堆石头中间，缝隙处恰能供人容身，里面十分干燥。
合上雨伞，程灵燕走入石缝内。她倚着石头，斜卧在地。地面上枯黄的荒草仿佛是一层地毯，温暖着她的身体，抚慰着她的灵魂。
微闭双眼，程灵燕仿佛在享受着这个美妙的时刻！
片刻，她又缓缓睁开眼睛，从怀中掏出一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翻开书，很快，程灵燕便沉浸在书中的故事情节与人物形象里。
主人公保尔，早年丧父，母亲替人洗衣、做饭，哥哥是工人。保尔十二岁时，母亲把他送到车站食堂当杂役，受尽了凌辱。他十分憎恨那些仗势欺人的店老板和花天酒地的有钱人。保尔怀着满腔热忱从军报国，没想到勇于冲锋陷阵的他却被种种伤病缠身，加之艰苦的生活环境和忘我的工作，他的身体越来越糟。保尔一次又一次与死神搏斗，一次又一次跃过死亡之门。在全身瘫痪、双目失明的情况下，没有任何写作经验的他却以超人的毅力完成了小说的创作。
这是什么？这是保尔精神！自己的这点儿苦又算什么呢？最起码我还是四肢健全的，我还可以行走于任何地方。程灵燕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她想做一个像保尔一样不屈的人！
《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这本书，程灵燕不知道看了多少遍，这是她上初二时老师推荐的书。听了老师对主要内容的介绍后，她十分感动，虽然她当时连吃饭都困难，但还是省钱买回了这本书。
“是啊，我一定要通过努力，争一个美好的未来！”灵燕坚定地说。随着对书本知识的吸收，她的思想不断升华。
三
石缝中，程灵燕忘却了寒冷，她几乎把带来的书又啃了一遍，才感觉肚子已经很饿了。
站起来，程灵燕揉了揉倚麻了的臀部，走出去看了一下，牛仍在远处吃草。
重回石缝中，她拿出布袋里的干粮，就着带来的水吃了一些。填过肚子，困意顿时袭来，程灵燕闭上了眼睛。
片刻，她便进入梦乡：奶奶给她煮了鸡蛋并剥了壳，白白的，在她眼前不停晃动。她似乎还闻见了一股熟蛋清的味道。睡梦中的程灵燕，脸上洋溢出幸福的微笑。
但是，好像确实有什么东西在她脸旁磨蹭，是梦吗？程灵燕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啊，该死的哑巴，你个老流氓！”程灵燕吃惊地喊道。她挣扎起来，挥舞着双手，要撕打这个不知廉耻的老东西。
原来，这个老哑巴不知在什么时候走近了灵燕。此时，他的裤子已褪到了脚脖子，他的阴茎直挺挺的，上面滴流着丝丝黏液。他老树皮般的脸涎笑着，见灵燕醒了，却并不急于穿上裤子，而是仍然拿着他的阴茎，在灵燕面前晃动。
哇！灵燕像吃了苍蝇般呕吐不止，她撇下了她的干粮袋子和伞，急急抓起书本跑了出去。
四
雨变得如奶奶缝被的线那般粗，气温仿佛一下子迈入了寒冷刺骨的冬天。
程灵燕浑身都湿透了，衣服紧紧地附着在她单薄的身躯上，显示出高挺的乳房。虽然瘦弱，但十六岁的她却有着玲珑的曲线。
程灵燕的脸上，流着屈辱的泪水，她已记不清自己是怎样将牛赶回家里的。
“你……你咋回事啊燕子？”看到她这副模样，奶奶恐慌着问。
“没事的，奶奶。就是伞坏了，撑不住，我给扔了。”她撒了谎。
没等天黑，程灵燕便烧了些热水洗洗上床了。晚饭是奶奶让母亲端给她吃的。
晚上，程大娘又给孙女熬了一碗姜汤，让她趁热喝了下去。
这一夜，程灵燕倒是什么也没想，她的身子就像灌了铅似的，睡得沉沉的。
早晨，灵燕没有像往时一样早起。程大娘自己起来烧水做饭。
待饭熟了，见孙女还没起床，程大娘便进屋叫她。
“燕子，燕子！”连着叫了两声她也没答应，程大娘拿手摸摸孙女的额头，“啊，好烫啊！”
“燕子，你发烧了！”程大娘大声地、恐慌地叫着。
五
身体一会儿如羽毛般，一会儿像躺在一团柔软的棉花上，一会儿又似在半空的白云上，总之，程灵燕感觉特别舒服。
灵燕喜欢天空中的云。特别是天湛蓝湛蓝时，半空中就会悬挂着大朵大朵白色的云彩。她想无论是睡在上面，或者是钻进去，都会很舒服很惬意的。
此时，程灵燕徜徉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舒适的感觉溢满全身。
似乎是谁在叫着她的名字，她的意识在一点点苏醒。
“燕子，燕子。”迷迷糊糊中，她仿佛看见了奶奶焦灼的眼神和布满皱纹的脸庞。
在程大娘的呼喊中，程灵燕终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奶奶，我这是在哪儿啊？”看到吊着的输液瓶和乱糟糟的病房，她问道。
“你昏睡了整整两天两夜！燕子，你可把奶奶吓坏了！”程大娘说着，忍不住眼睛一酸，泪水流到了嘴角两边深深的纹沟里。“燕子，我苦命的孙女，醒了就好！你说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让奶奶怎么活啊！”程大娘絮絮叨叨地说，眼泪仍不停地流。
“我这不是没事吗奶奶，看把你紧张的。”
“你看，姐姐醒了。”母亲王婶顶着一头凌乱的头发，指着躺在白色病床上的女儿，对十来岁大的儿子小乐说。
“小燕子，吃香蕉。”弟弟举着刚刚母亲剥给他，他还没来得及吃的一根香蕉送到姐姐的嘴旁。
“好，姐姐吃香蕉。”程灵燕酸了眼，赶紧把目光撇开了众人说。
程灵燕艰难地吃完了香蕉，说：“小乐，把皮扔了，乖。”她勉强让自己缓和了神情。
“你们都在这儿，家里的牛咋办？”程灵燕看着奶奶说。
“给你王大爷说了，让他先帮我们照看两天。你就不要管那么多了，牛算啥，你身体好了比啥都好。”程大娘极力安慰孙女。
王大爷是村里的一位老好人，程大娘有事时，总免不了麻烦他。
六
“婶子。”袁二虎提着一网兜水果走进了病房。
“二虎来了！”程大娘急忙招呼他。
“燕子啊，我给你说，这次要不是你二虎叔帮忙，我和你这疯娘可真不知道如何是好。哦，还有，你栓柱叔。他们可都是好人呢！”程大娘对孙女细数着他们的恩人。
原来，程灵燕那日昏迷不醒时，刘栓柱恰巧来到他们家。他是想来看看，他们家的水缸里缺不缺水。
在阴雨不断的日子里，刘栓柱时不时会给程大娘家的水缸里，担上两担水。他知道对于灵燕这个小姑娘来说，在这样的天气里干农活，实是苦了她。
当听到程大娘的呼喊后，刘栓柱慌忙跑进屋里了解情况，然后立即回去套好了自家的牛拉车，并在上面铺了厚厚的一层褥子。返回程大娘家后，刘栓柱让程大娘简单收拾一些灵燕的衣物，他则用被子卷着灵燕，把她抱到了牛车上。
刘栓柱赶着牛车，程大娘坐在车帮上，一道儿往县城的医院奔去。
对于县城，刘栓柱与程大娘俩人毕竟是陌生的，更别提县城里的大医院了。程大娘建议，先到二虎的诊所，让二虎陪着他们一起去医院。
赶巧进入县城后，走不远就是南关街二虎的诊所。见着了二虎，向他说明了情况，二虎二话没说，立马让病人散去，同程大娘他们一道，把程灵燕送到了夏城县人民医院。
“谢谢你，二虎叔！”听了奶奶的话后，程灵燕感激地望了一眼袁二虎。
“傻丫头，跟我还说啥谢！”二虎微微笑着，露出了一口雪白的牙齿。
程灵燕还从来没有如此近距离地看过二虎的脸。原来，二虎竟然有着和电视里男主角一样的棱角分明的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