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语间毫不掩饰对她的鄙夷，不过也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只是为了气势上压倒对方。
她明白，如今自己以一敌众，早就力不从心，月婵媛给出的，的确是上上策的考量。不过，要她放下君璟？不可能！
“呵呵，我知道你心动了，毕竟，只有留下命，一切才都好说，不是吗？”
月婵媛虽是恼怒她的轻视，不过眼前不是争嘴上功夫的时候。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弗冉，她的目的不言而喻。
弗冉适时开口，“是啊，本将军保证，只要你现在就此罢手，这里没有人会为难你。”
缃帙似是没有看到两人的目光交流，考虑了其中利弊，她缓缓说，“你们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不过，我能相信你们吗？”
“你可以不信弗冉将军，不过你觉得，我会拿自己夫君的性命开玩笑吗？”
她的话，一语双关。
缃帙听了，低低一笑，她这是在讽刺自己，为了一己之利，不管君璟的死活呢——
“好，我便信你一回······”
见事情有转机，弗冉和月婵媛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考量。
缃帙先是拿下了他脖子上的冷剑，随后就要松开君璟。
弗冉得到自由的那一瞬间，忽然大喝，“给我拿下！”
霎时间，那些侍卫和黑衣人一举上前，她这一次，是真的走不了了。
“我就知道······”
想要杀她果真是废了些心思，不过他们真以为自己傻到相信这话么？
方才说话的空挡，她已经暗暗积蓄了内力。
在弗冉下令杀她的同时，缃帙抓紧了君璟，一个高高跃起，反身冲下，眼中杀机立显。劈掌向下，掌风凌厉，所过之处，那些人都被震开。
这样一来，虽是占据了有利地位，不过也将自己的弱点暴露了出来。
为了这一击，她已经没了什么力气，弗冉正是发现了这一点，不给她喘息的机会，捡起地上的剑朝她刺来。
白光越来越近，渐渐在她眸中汇聚成一点，即便这样，她还是没有松开君璟。
逃开，是来不及。在长剑即将接触到脸上的时候，她偏头一躲，剑锋扫过，几缕青丝落下。一时间，林中的时间似是变缓了——
月婵媛紧紧盯着眼前这一幕，神色俱惊，一时说不出话来。就连弗冉，也是震惊万分。
她！
“······是女子······”
缃帙才从刀下留下一条命，缓过神，右边脸颊一片生疼，恍然间，似有什么东西流了下来。
此刻场上，站着的就缃帙，弗冉，还有外围的月婵媛。其余那些侍卫和死士，已是被那一掌震倒在地。抱着腰和腿，痛苦万分的样子。
“我说了，凭你们，留不下我。”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脸上是淡淡的嘲讽之色。
玉冠早已被刀挑下，一头青丝如瀑披散着，被风带起飞舞。女子苍白着脸，右颊上有鲜血流下，几滴鲜血染上唇瓣，红得惊心。她却似感觉不到疼痛般，不甚在意。
绝美的容颜，不同于任何女子的柔美，她就如林间鬼魅，带着特有的张狂，骨子里散发出的高傲让人臣服。
弗冉一直盯着她的脸，目光复杂。
眼看现在阻碍都清除了，缃帙自是不会再多待一刻，见两人愣得说不出话来，缃帙勾唇轻笑，“我们，便就此别，嗯——”
这个时候，天地间都静止了。
缃帙的声音戛然而止，脸上的表情一时恍惚。
风吹林木，发出沙沙的声响。
一声白衣，渐渐被渲染成了水红色。
体内，有什么正在快速流失。她缓缓转过身，身后站着的，是神色清明的君璟。
又是那双血瞳，红得惊心。
她强忍住口中的腥甜，低头看了看，一把长剑从心间穿过。锋利的剑尖，还滴着些许热血。
手，艰难地抬上，经过很大的努力，终于触及到他的脸庞。
只是为何，手下的温度，跟他眼里的神色一样冰冷？
巨痛一波接一波的传来，她的心要窒息一般的疼痛。再也忍不住，一张口，血都流了下来。一滴一滴，啪嗒啪嗒，滴在林间枯叶上，染出了一朵朵血花。也滴在她的心尖，掀起无边的绝望。
俊颜上留下了她的血手印，她就像看不到一般，只是浅声道，“是你啊。”
君璟，是你，动的手么？
期间，他眼中的红色渐渐消散，眸子恢复如常。
“呵呵······”
她挣扎着脸色，想要将他看得更清楚一些。不过他为什么一直用这样陌生又淡漠的目光看着自己？
他的眼神，不一直都是温柔又宠溺的么？
君璟静静站在原地，看着血从她脸上、从她口中、从她心尖淌出，看着她渐渐虚弱，神情一点也不曾动容。
显然，弗冉也没有料到，会出现这样的变故。他一时愣怔着，不知该说什么。
月婵媛看了看手腕间溢出的鲜血，果然，被喂了鲜血的灵蛊，更是躁动。她看了眼那边神情麻木的君璟，和血流不止的缃帙，眉目纠结着，唇边却是止不住的笑意。
“你杀了很多人，你不该这么做。”
他的口吻，是疏离的，就像在叙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缃帙凄凄一笑，他这是在为他们报仇么？
“我们之间，说清楚了么。”
“清楚？”
缃帙呢喃着，目光渐渐涣散，她的意识有一刻的飘离。
似是置身一道白光中，以往那些温柔缱绻的瞬间又出现在她脑海中。他的浅笑、情话，那些耳鬓厮磨，也不过只是过往。
她一点点欺近他，慢慢地开口，“永远都清楚不了了，你亲手，害死了那个孩子······我亦，不会原谅你······“
说完，她一点点扯开嘴角。
今日，不是讲清楚他们之间的事情么，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
她的身体好痛，热量一点点在流失，心也像麻木了一般。再看入他的眼里时，无任何眷念。
有的，只是无尽的痛苦、愤怒和悔，抑或还有其他的，不过他看不出来是什么。
不过在听到那几个字时，他不得不承认，心下有一块地方，碎了，碎了个彻底。
终于，他的眼神出现了波动。
双腿再也支撑不住，缃帙的手逐渐下滑，头脑有一刻的天旋地转，最终，她眼前一黑，整个人也跟着滑下去。
意识恍惚间，他出手抱住了她。
“缃帙！”
“云缃帙！”
不远处，赶到的陵章和君烨都被这一幕吓住。
比他们早一步来的奕珩，眼睁睁看着缃帙如一个破布娃娃般，从君璟身边倒下。
他怔怔站了好一会儿，才从其中回过神。
下一刻，他的身影出现在那里，一把推开君璟，从他手里抢过缃帙。
君璟被他一推，竟一下跌坐在地上。
眼见陵章和君烨过来了，他也是如坠梦里。
君烨见到那满地鲜血的时候，不可置信地看了看君璟一眼，什么话也没说。
似乎从刚才她流血倒下的那一刻，他的世界里只剩无声的景象。
他呆坐在地上，手心一片滑腻，低头一看，满手的血，鲜红无比。那是从她身体里流出的，这血，方才还温热无比，一下子却冰冷得让人心疼。
抬首间，只见前方人影幢幢，那是君烨和陵章，他认得的，他们满脸的担忧，低头注视着那个女人。
然后是二殿下，他也认得，他目光哀恸，死死抱住怀中人。
接着，弗冉走过来了，没有听到他说什么，下一刻只见二殿下抬头怒目直视着他，睚眦欲裂。听不到他们之间的对话，只见弗冉突然跪在了地上。
二殿下为何那么在意怀中那人？
他从来不都是一个浪荡桀骜的二皇子么？为何他也会流泪。
看着他望向那个女人，为何自己的心也会痛？
那一地的血，太多了，他从来没见过那么多的血。这都是她身体里的么，不过为何这些红色渐渐变成了黑白之色······
“······夫君，你怎么样？”
倒下的前一刻，他看见月婵媛走过来了，这个人，好像是他的夫人。
那她，那个叫云缃帙的姑娘，又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