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仅凭她一面之词,父皇就认定她是蓄意谋害?儿臣斗胆问一句,她不过是我宫里的贴身内侍,一介弱女子,意在何处,所谋为何啊!”
弈珩的声音在场上响起,掷地有声,从未有人见过他这般凛然之态,一时都鸦雀无声。
奕羽被他气得不轻,连手指都颤抖着,“你,简直是不知悔改!罪无可恕!”
“若父皇执意如此,认定她意图谋害皇室,那么这个身份,不要也罢,”
说着,他忽然当着众人的面,一撩华袍,直直跪下,“儿臣恳请父皇,削去儿臣的宗籍,即便一生再不入京,只要能够带走她!”
“殿下?”
“殿下居然……”
“哎,作孽啊……”
这番说辞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贺楠和治跃很是为他接下来的处境担忧。
那些大臣们纷纷摇首叹气,看来二皇子果然是纨绔至极,竟然为了一个妖女,不惜放弃自己皇族的身份!
最受伤的当然是他的生父——奕羽,无论如何,他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的儿子会因为这个荒谬的原因,甘愿削去皇籍!
心中有震惊、失望,更多的却是痛心。难道真的是他没有教育好这个儿子?导致他现在行事如此荒诞!
“你可真是,朕的好儿子……”
“还请父皇成全!”
他垂首恳求,言语真挚,若非亲眼看到,南卿真以为是笑谈。他竟为缃帙做到如此,为情?未免牺牲太多。
不过一介外人尚且如此,他,是不是对她过于狠心了?
以往含笑的眼眸出现了些许裂痕,这是南卿,头一次在皇宫里表现出自己的情绪。
“唉,宗室不幸啊……”
奕羽叹气,一时间若老了十岁,没有人能理解他这个做父亲的现在心里是何感受,他一瞬不动地注视着那个跪着的男子。真是长大了……
“我若是应允,从此下了碧落,你的母亲,该如何责怪于我?”
“父皇?”
弈珩不解他话中意,抬首望向那双眼睛,在那里看见了深深的无奈和失望。
以前他没怎么仔细观察过父皇,上一次这边般看他,还是母妃在世的时候。
原来,他也会长皱纹……
“我不会削去你的宗籍,作为一个父亲,我愿意给你一个机会。在这之后,希望你能清楚你肩上的担子是什么。
去吧,这是最后一次,你愿意做什么尽管去。不过,五日之后,便是她问斩的时候……”
说完,他再不看他,一个人朝来时的路去了。
在听到最后几个字时,即便南卿伪装的再好,颤动的指尖也出卖了他。
低头时,与弈珩的目光对上,他的眼里沉痛万千,这一次,南卿是真的相信了。
看了眼天牢,他不带一点眷念,拂袖而去。
“……殿下?”
贺楠出声,很是担心弈珩现在的状态。谁料他只是缓缓起身,神情无异,“还愣着干什么,都随我一道进去。”
经过那些侍卫的时候,他们再不阻拦,纷纷让开了道,躬身相迎。
等那道颀长的身影消失在黑暗的入口,他们都感慨万千。以往不屑的人一瞬间在他们心里高大了起来。没想到二殿下平生浪荡不羁,却是这般重情之人,那个女子,定然很得他心罢!
……
幽暗的天牢里,烛火明灭,火焰倒映在冰冷的寒墙上,一起一落舞动着。
弈珩就站在门口,看着那些太医为女子轮番诊治。
时间一分一秒过着,等到最后一个人诊完脉,已是过去了半个时辰。
他们把完脉的表情,面色俱是凝重一片,还透着一丝疑惑。
弈珩自是明白他们的疑问,他迈入里面,太医们纷纷让开,站在墙边。
这里本应该是稻草铺就的冷榻,不过从缃帙进来的第一天,他就差人铺了棉绒锦缎,是以她躺在上面并不会觉得冰凉且硌。
从他们进来的时候,许是服了益眠药的缘故,她便一直昏睡着。
都几天了,她的情况还是没有好转。以前明媚的小脸现在看来是骇人的煞白,嘴唇青紫。胸口处的衣衫还渗出了点点血迹,她这般没有生机的样子,看得他心里一紧。
弈珩坐在床边,握着她的右手,还是有些凉,他不禁收紧了手。
“关于她的情况,若是说出一个字,便不用想着门楣永传了。”
他的声音很低,似棉花般轻,威胁的话却如重鼓擂入每一个人的心间。紧跟着开口表示。
“臣等谨遵。”
“臣等谨遵。”
“宋太医,你是最了解她情况的人,今日来看,是好是坏?”
“回殿下,云姑娘的身体因为遭到巨大的伤害,身子已有亏损,更何况她还……”
“无妨,说。”
宋太医见他凝视着床上的人,神情没有异样,这才敢开口,“何况姑娘怀有身孕,不足二月,自是没能保住孩子。不过好在救治的时间不晚,大人倒是性命无虞。可照今日来看,她身上的那些伤,已有恶化,臣——”
“所以你是干什么吃的。”
“殿下……”
“都能保住她的命,为什么连伤口你都没办法!本殿召你们何用!”
他忽地起身,紧绷着身子,面带怒容,眸子里似要喷出怒火!
这下,那些太医们都同时跪下,再不敢言,发着哆嗦。
贺楠与治跃守在外面,见他震怒,也都屏气不敢出声。
“赵太医!”
“……臣,臣在……”
突然被点到的老太医弱弱应声,此时他只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几日提辞呈,否则现在他就该在老家安享天年,而不是承受殿下的怒气了。
“你是宫中资格最老的太医,难道连你也没有办法吗?”
温度一时降到最低,那些太医们悄悄看他,指望他说出办法,否则他们的老命怕是快葬送在此了!
“……臣,臣——”
“起来说话。”
“谢殿,谢殿下。”
好不容易哆嗦着起身,他佝偻着身子,斟酌着说,“姑娘虽是元气大伤,心脉有亏,身子也受损,如今还伤口恶化……可也不是没有办法。”
“说。”
“臣知道有味药,若是能给姑娘用上,其愈合速度和治疗的效果都是远远超出之前所用。”
“是什么?”
弈珩一听有办法,语气急促。
老太医沉吟,似是有些为难,“这,如今姑娘的情况不甚乐观,若是短期内耽搁了,只怕……”
“休要绕圈子,说!”
其中有几个人已是猜到了他想说的,都替他捏了把汗。
弈珩自是没有错过他们的紧张,一时间担忧和恐惧并存,连声音都有些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