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小么?家人呢。”
“······在家乡。”
提到家人两字的时候,他分明注意到她眼里的躲闪。
正当依云想着借口的时候,他把帕子丢回盆里,“照顾好她。”
说完,君璟朝门口走去,依云刚松了一口气,只听他的声音从院中传来,“你该知道在君府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公子知道了,知道她的事了?
松开手,早已是一片汗渍。
第二日一早。缃帙醒来,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掀开被子,发现了枕旁的披风,这不是君璟的吗?
“缃帙公子,您醒了。”
“君璟来过吗,他的衣服怎么在这儿?”
“是昨夜,公子昨夜送您回来的。”
缃帙若有所思地点头,昨日是她在马车上睡着了吧。
“对了,你不用摆碗筷了,我过去找他。”
看着依云张罗着早膳,缃帙好意提醒,“你若是饿了,就自己吃。”
她起床洗了把脸,换了身衣服,又对着镜子看了看,这才走出去。留下依云一个人发愣。
缃帙公子怎么跟个姑娘家似的,不过为何她感觉缃帙公子跟公子关系愈发密切了呢?
经过昨晚君璟的一番话,她知道公子没直接拆穿她是为了给她一个机会。是啊,她一直都忘了一个事实,当初若不是得君府的收留,她可能现在早已暴尸街头了。
而现在她唯一能做的,也只是为公子保护缃帙公子了。
至于月婵湲的威胁······
“张叔,早啊!”
张叔刚从库房回来,就碰到一脸热情的缃帙,他乐呵呵地上前,“缃帙公子起这么早。”
闻言,缃帙哂笑,这不是前几天被君璟那兔崽子缠着吗?
“是找公子?”
“啊,哈哈,找他有点事儿。”
一语被戳穿,缃帙不好意思地笑笑。张叔虽然没怎么见着两人一起时的样子,可这半辈子过来的人,哪看不穿他在想什么?他弯着眼,说道,“公子一清早便去酒楼了,不过他让我转告你一声,晚上便回,让你好生待着等他。”
“······好,谢谢张叔。”
“再告诉你个秘密。”
“什么?”
张叔一脸八卦地看着她,似是有什么很重磅的消息。
“今晚,公子为你准备了惊喜。”
“什么惊喜?”
“诶,都说了是惊喜嘛,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缃帙点点头,“这倒也是。”
这时他突然凑到跟前,神秘地说,“公子会让你到他的房间,里面是烛光晚餐。”
“……”
缃帙扯了扯嘴角,不是说惊喜不能提前说出来吗?
“就这样,你要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啊,我先走了。”
他轻快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道路尽头,缃帙感叹,现在的中老年都这么调皮的吗?
不过君璟若是晚上回来的话,这段时间她该怎么办呢?
烛光晚餐吗,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那她是不是需要准备些什么呢,比如说,梳个精致的发髻,点个绛唇,给衣服熏个香,或者打扮得美美的——不对,她现在是男装的身份。
看来这些还是不要想了,她就正常赴约好了!
转念想到还有不到三日他就该着喜裳了,之前那股找他的劲儿就没了。
还有大半日才见得到他,这段时间该做些什么呢?
逛着逛着就到了君璟的院子,当然,她是不会承认自己想来的。里面只有一个打扫庭院的小厮,她在门口踌躇着,想着到底要不要进去。
小厮老早就注意到那个没事儿瞎晃悠的人,见她晃悠着,他没事儿都跟着着急。
“缃帙公子有什么事吗?”
缃帙听见有人叫她,周围看了看却不见人。
“缃帙公子有什么事吗?”
小厮走向门口,重复道。
“我,我就是瞎转悠。”
瞎转悠也能跑到这儿来,还待半个时辰?
小厮也只是在心里想了想,面上还是毕恭毕敬,“要不您来这儿坐坐,我给您泡杯茶?”
“坐一坐也不是不可以,茶水就免了,你不用管我。”
说着,她‘名正言顺’地在石桌旁坐下,小厮又接着扫起地来。
“你们公子平常都干些什么呀?”
“公子常常是早出晚归,不过最近这段日子,倒是经常和您待在一起。”
缃帙咳了几声,他还真是实诚,竟然把真相也说出来!
“那在我来之前,公子的朋友也常来府上吗?”
“这倒是少见,不过有一个人倒是常来。”
“谁啊。”
“夫人。”
“夫人,他娘不是过世了吗?”
语毕,院中秋风萧瑟,两人遥遥相望间,相顾无言。良久,那小厮说,“小的是说月小姐。”
月婵湲……
好吧,是自己会错意了。不过听他这样说,还真有些不开心。
“是吗,她来干什么?”
“多是给公子送些贴身衣物或者香囊、贡茶,还有手帕、靴子……”
他越说越多,缃帙的笑容就越凝固。她倒是会做人,从上到下,就没一样落下!
“别说了,我有些口渴,你去帮我倒杯茶吧。”
“……是。”
小厮心中莫名其妙,怎么感觉她把气撒在他身上呢?
待他走远,缃帙无力地托着头。人家就是奔着贤妻良母来的,什么都会,事事都体贴,和她比我来,自己跟个男人有什么区别!
想起在神仙岛偷听到的对话,那时陵章和君璟说起,女人都以夫为天,琴棋书画,女工纹绣样样精通,而她呢?除了会点打打杀杀,从头到尾倒是每一个优点!
人比人真是气死人,况且她还是君璟即将过门的妻子!
唉,人呐,怎么就可以差距这么大……
天香酒楼,君璟正在核对账目。
今日本是想跟她呆一整天,早上却有伙计来说账目有些差错,他只得亲自跑一趟。
别看酒楼的问题不多,可从上到下的账目没有一天也是看不完的。而这等细致的活,只有自己亲自过目,才会真的放心。
早上出门前跟张叔交待了一番,想着到了晚上便能看到她。不知她到时候看到自己准备的一切,会不会很开心。
想起她,他的目光都柔和了许多,账本的整理也加快了。
临近黄昏,一大叠的账本已是都看完了。他揉了揉太阳穴,收拾好桌面就要回府。
在屋里待了一整日,再推开门时已见斜阳。
这倒比他想的早了许多。
还没下楼,就有掌柜找上来。君璟抚平了衣服的皱褶,说道,“有问题的地方已经看过了,以后记账时再仔细些。我不是每次都有时间来核对的。”
“是,是,公子您辛苦了。”
从他身边走过,那掌柜却叫住他,“公子,还有一事。”
“明日再说,府里还有事。酒楼这边,你好生看着。”
“公子,这恐怕还是现在说好些啊。”
掌柜面有难色,君璟回身,疑惑地看着他。
……
临江楼,挨着京城的梁河,有五层之高,位于最顶层,即可看遍整个京城的风景。
常有墨客骚人在此登高望远,煮一壶浊酒,望河流万户景,叹天地悠悠,吟古诗诵文首。
坐在顶层的窗边,江景一览无遗。
此刻,正有一人坐在窗边的桌旁,她徐徐饮入杯中酒,平静地赏着江边的黄昏。余晖为她的身影洒上一层温柔,君璟上楼时,便看见这样的场景。
“是你。”
冷冷的声音传来,月婵湲回首,微笑着看着他。
“坐。”
君璟走了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有话不妨直说,我没功夫跟你耗着。”
果然是跟她想的一样,月婵湲轻声笑道,“来都来了,何不坐坐,这个时候的景色,最是难得。”
“你若无事,恕我无可奉陪。”
“君璟,你就那么急着回去见她吗。”
叫住转身欲走的他,月婵湲脸上的笑意不再。
“我并不如你这般空闲,月小姐又何必强人所难?”
“强人所难?呵呵,在你心里,我不是一直如此吗。”
“你想说什么。”
即便他再不想理她,可她的话都让他感到不对劲。以前,她从不会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
“游山玩水,相依相偎,这几日,你们倒是过得很潇洒。”她起身,悠悠地说着,“可你知道,这些日子,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君璟沉默着,不明白她此举的意思。
“在你们开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的时候,我每时每刻,都在煎熬。明明是我的未婚夫啊,为何对别人比我还上心?”
“月婵湲——”
“君璟,我早就把自己的心给了你,可是,从未得到一点回应,你可知,我的日子是怎么过来的吗……”
日渐西斜,君璟看着天边的黄色渐渐过渡到浅蓝,日光也一点一点变得黯淡,他出声打断她,“我该走了。”
“走?为何你每次见我都想走。不,应该说,你根本就不想见到我。我说的对么?”
她的身体不可抑制地轻颤着,生怕眼前的人消失。
“你今日话说的有些多了。”
“那又怎样,我早就想问你,你为何不能爱我,你为何,宁愿喜欢一个男子,都不愿正眼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