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脸色猛地一沉。
我看向苏辞的同时，他的眼光也在朝我望来，长睫晃动间，他的眸色如深潭，不见底端。
一旁的孟姜也不乐意了，她急忙跳脚道：“陛下，孟姜挑战的明明是顾姑娘，为何现在倒换人了？”
座上的苏辞的目光依旧定定不动地落在我的身上，一边还开口回答孟姜道：“孟姜公主相邀，我齐国自是要以公主回应，苏寒是先王亲封的定安公主，她虽不擅长与音律，但是与你相切磋，也还是够格的。”
“可是孟姜是……”
“没什么可是的了，难不成我楚国的公主还不配与汝齐国的公主相切磋？”苏辞冷冷地道，语气不可让人拒绝。
孟姜一时语塞，听了苏辞这样说，心里不服气着，但苏辞说得也有凭有据，而且素来以琴技著称的她向一个不会弹琴的顾晏晏提出挑战也是她理屈，她无从反驳，只能无可奈何地靠边站着。
说着，苏辞话锋转着朝顾晏晏吩咐道：“晏晏，将琴交给苏寒。”
顾晏晏听了方才苏辞的那一番话，心知自己不用弹琴了，表情已经松了不少，登登登的就跑到我面前来，将怀抱着的琴往我面前一送，“给你！”
我动作僵硬地接过那把琴，顾晏晏似是如释重负了一般，等我接过琴后，一溜烟地跑回了她的座位上。
汀儿在我的身后，有些担忧着：“公主，你……”
我咬了咬唇，轻摇了摇头，向汀儿示意让她不要担心。
随后抱着琴，缓缓地站起来，走到大殿前，在众人的眼光下，我嘴角僵硬地笑了笑。
我的手轻轻抚摸着琴弦，不住抿了抿嘴。
俗话说得好，害人终害己。
我在琴上动了手脚，削尖了琴弦，又抹了毒，到头来，就是害了自己。
我的笑不住有些涩涩的了。
我抬眼望了望苏辞，他也在望着我——似乎从刚刚开始，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移开过，长睫毛下方，他的黑眸沉淀着墨色，深沉，就如他这个人，让人始终看不穿。
忽然间，我似乎恍然醒悟过来。
苏辞是何等聪明的一个人，我在琴上动的这些小手脚，顾晏晏是看不出来正常，可是他苏辞怎么会看不出来。
只怕他刚刚点名要我来将顾晏晏换下，用意或许就在此处。
——他这是故意的，每每我犯了错，他都会以不同的方式惩罚我……让我自作自受，不过是苏辞在变相来惩罚我罢了。
也对，是我自作自受。
我抱着琴，缓缓盘坐下。望着琴弦，咬咬牙，将手放了上去。
弹什么好呢？
我心里想着，手随着心一同牵动起来，乐声缓缓，自我指尖倾泻而出，曲声悠悠。
乐声入耳时，我方才有些诧异，我怎么情不自禁地，就弹起了这首曲子呢。
我弹奏的，是凤求凰……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我忍不住跟着乐声低低吟了起来。
而与此同时，锐利的琴弦划破我的指尖，每弹奏一个音阶，都极其困难，痛楚传来，十指又连心，我清楚地知道，现在我的指上，已经是流血了。
我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头，微微将袖口放低了些，好掩住四处的目光，让他们不要发现我受伤的指尖。
与此同时，热毒入体，我本心要让顾晏晏出大丑，于是故意吩咐她摸多些毒粉，如今，这报应倒是让我自个给接收了。
热毒，之所以名唤热毒，是能使中毒者身体像被火烧一般炙热难耐。
我浑身已近发烫起来，眼前的视野模糊。
只是手上的痛感却让我的意识清晰无比。
但我奏琴的手还在继续，我思念着那日苏辞在枫林里教我的方法，曲调变化之间，控制音阶，快慢协调，让曲子潺潺动听。
曲声缭绕，我似乎又会响起了那日枫林晚，铺天盖地的红叶，艳耀了人眼……
我想着，曲声跟着我的思绪回环，时高时低，时而张扬，时而哀婉，绕梁之间，入味三分。
不知不觉中，一曲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