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当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苏辞亲口应下,又怎么会有假?
我再次回到了姑苏,那个久别了两年多的故国之都,再次涉足这片土地时,秦淮河依旧蜿蜒无声,滋润着两岸的万家灯火,亭台楼阁,大街小巷,商贩如云,熙熙攘攘间,叫卖声,人声,纷纷扰扰,络绎不绝,嘈杂又分外和谐着。
热闹非凡,繁华万千。
就和十年前我第一次被苏辞带到姑苏时一样,就和两年前我出嫁时一样。
谈到出嫁……
这可是我第二次嫁人了。
抬眼间望见镜子中的自己,妆容精致,细腻无比,粉黛稍浓,柳眉轻挑,眉间朱砂,满头的金饰琳琅缀下,耳垂下缀下两颗透明的宝石,摇晃踌躇,被烛光的折射,熠熠生辉,尤其是身上的一袭牡丹红颜色的嫁衣,鲜明而刺目,灼伤眼球。
突然间,我随手抽起放桌上的某个盒子,不分由说,狠狠望镜子上一砸。
“咔……”
一声响,镜子微微裂开了一条痕,那条痕迹将四周盘踞而去,很快便像蜘蛛网一般布满整块镜面,只不过,只是裂了缝,镜子并没有破碎。
镜子中那道红色的倩影,也跟着一同变得支离。
我又再次用力砸了一遍。
镜子碎了,那道红色的影子一点一点地剥落,最后消失在我的眼前,镜子的碎片就这样凌乱地落在了我的面前。
我转身,身后站着的包括汀儿在内的一大群宫婢早就惊呆了。
汀儿有些迟疑,她的眼光盯着那破碎的镜片,“夫人您……”
她虽然只开口说了三个字,剩下的话便无故没了,但是我却懂得她本来想要说的是什么,她大抵就是想说:夫人您为什么要突然将镜子打碎呀?上一秒不是好好的吗?怎么突然间又发疯了……
最近不知道怎么了,只从那日之后,我总是会莫名其妙地砸东西,发脾气。
总是有一阵无名的火气萦绕在侧。
我为什么会生气,是因为对苏辞的不满?
可我对他还有什么不满的,他都不是已经答应将夫人之位给我了吗?我还有什么不满的?
夫人之位……
楚国的夫人位,曾经不是我最渴望想要的东西,如今真的拿到了,怎么会感到……如此地讽刺。
我朝宫婢们挥挥手,“将这里的东西都收拾掉吧……”
她们动作很迅速,很快,就将碎片收拾掉了,快速溜了下去。
我闭上眼睛,抿了抿唇,喃喃道:“一生侍奉两君,苏寒,你当真是有能耐……和个娼妓,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确确实实是对苏辞不满,恨他让我被迫国破家亡,其实,比起恨他,我更恨我自己,我这是在生自己的气,我这是在对自己不满。
我不是还喜欢着苏辞吗?他虽然答应给我夫人之位,如果我真的不想要,我还是可以拒绝的。
是的,做他的夫人,我从前想要,现在也是想要的,当苏辞答应时,我虽然很是错愕,但是,我也不由是眼前一亮,即便我怨他。
这是我的自私,即便像个娼妓,我也还是想要,我知道,苏辞要立我为夫人的命令一出,几乎满朝文武都开口骂我娼妓,红颜祸水。
骂我以亡国夫人之身还想要去勾引他们的陛下,争抢不要脸去争抢国母的位子……只是朝廷几乎苏氏的叔侄两个只手遮天,有他们坐镇,压了下去。
我怨恨我的自私。
苏辞他害死了魏国和莫瑾,他骗了我,将我置身于背信弃义,我怨自己明明知道这些,心底虽然已经是恨惨了他,但是却在苏辞答应我时心底居然还浮现的一丝惊喜,我恨自己最后没有任何拒绝,还是巴巴地扒上了这个夫人之位。
刚刚镜子中,我看到了我嫁衣上的红色,就犹如长安城上燃烧的火柱,一样的红色。
“你这样子,真的对得起莫瑾吗?”
宫婢们都出去了。
空气中寂静极了,没有人回答我的问题。
这夜,是我的新婚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