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旭尧到了公司,毕竟病还没好,所以他的精神,还有些萎靡,浑身无力,默默地坐下,情绪不佳,垂下头,双手插入头发里。
电话铃声,把他从失神中唤醒过来,是白朗打来的,让他过去一趟,谭旭尧从他凝重的语气里听得出来,可能家里又出事了,深呼吸站了起来。
开车到了白家,就看到小姑坐在客厅里默默垂泪,白朗满脸沮丧,在一旁安慰,却不见姑父的影子。
江晚歌看到侄子,顿时委屈被放大无数倍,哭着控诉,“旭尧,你姑父,现在心里根本就没有我们母子,眼看着我们的家就散了,他被狐狸精迷惑了,你劝劝他,现在我才看明白他,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他要离婚,我偏不签字,就是不让他如愿。”
谭旭尧看着小姑难过,他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但是有些事,勉强得来,就真的对两个人好吗?现在放手可能一时伤痛,但是苦苦纠缠,余下的几十年都会处在悲伤中,这个道理如此简单,可是世上许多痴男怨女,就是不愿意看明白。
他坐在江晚歌的身边,抓住她冰凉的手,“小姑,你和姑父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他有没有和你心灵相通过,你最清楚,这些年你过得并不好,怎么就不知道心疼一下自己,如果姑父不愿意回头,你为难他,也是为难自己。”
江晚歌有些惊异的看着他,“旭尧,你什么意思?当初你母亲的经历,我以为你最能理解我,你却站到白彦铭的立场?”
谭旭尧虽不忍心,但还是说出了口,“小姑,我是站在一个旁观者的立场,我妈虽然离婚了,但我一直认为,我母亲的选择是对的,因为我和她生活的那几年,我们很快乐。”
江晚歌避开他的手,握了一下拳头,不由得冷笑,“亏小姑这么疼你,你不为我讨回公道,还帮着外人说话,你真是一头白眼狼。”
“小姑,我想让你为自己而活。”谭旭尧摇了摇头,浑身有些疲惫,他知道,如果他在说什么,小姑指定会冲着他发火,有些事,如何选择,外人是做不了主的。
江晚歌悲从中来,一边哭一边说,当年江家和白家联姻,她刚开始并不大愿意,当她见到白彦铭之后,就改变了主意。
白彦铭对她很冷淡,江晚歌想,她是千金大小姐,相貌出众,才学也不下于谁,接触久了,他不会对自己不动心的。
所以就这么嫁给了他,婚后白彦铭对她很礼貌,礼貌得近乎冷漠,江晚歌没有灰心,一直对他体贴入微。
男人和女人不一样,女人不喜欢一个男人,如果这个男人够耐心,女人就容易感动,从而对他敞开心扉的接纳他。
但一个男人,如果不爱你,你的热情,会让他厌恶,从而逃得更远,白彦铭就是这样的,婚后他一直都睡客房,从不碰她。
江晚歌心灰意冷了,在一次无意中,发现了他藏在抽屉里的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年轻女孩儿,上面写着她的名字,还有白彦铭对她的爱情宣誓,至此才明白,原来他心里一直都有别人。
江晚歌想到这些,心像被用刀子狠狠地划破一样,两眼蓄满泪水,咬着牙说,“这些年我一直掏心掏肺的对他,到老了,他居然这样对我,我怎么能不难过?一定是宋妙竹那个女人又回来了。”
宋妙竹?谭旭尧眼皮跳动了一下,紧跟着头有些发蒙,他知道小姑父心里有人,只因为别人的事,他不想插手,所以也没有派人去查,如今听小姑说,姑父现在的人是宋妙竹,是小姨吗?这世界怎么这么小。
他说不出的丧气,现在宋妙竹为什么突然对自己改变态度,就不难理解了。
他安慰了小姑,从白家离开后,心情更加的低落,开着车,行驶在宽广的马路上,总觉得眼前有一团迷雾,遮住了他的视线,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宋合欢这次回去,会不会出现其他变故?他没有底气了。
谭旭尧把车子停在路边,拿出手机,拨打了宋合欢的电话,可一直显示都在通话中,让他心里微微恼火。
确实,宋合欢这时正在和人通电话,是江牧野打来的。
他人在某市,还没有回来,但是谭旭尧求爱的那段视频,他也看到了。
江牧野听到宋合欢对那个男人的表白,至此完全明白了,他们之间饿感情深厚,是没有别人的位置的,是想,颜清若用整整八年的时间,都没能得到谭旭尧的爱,自己也是一样,这些年来,他从没有走进过宋合欢的心,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爱而不得有很多种选择,有人选择等待,有人选择放弃,有人选择毁灭。
等待对他来说,看不到希望,毁灭他不忍心,所以江牧野只能选择放弃,虽然很艰难,但他别无选择。
打通电话,他一直都在沉淀自己的情绪,是宋合欢先开口的。
“牧野,在哪儿呢?”
江牧野勉强轻笑了一声,“你关心我在哪?”
听对方沉默了,他又半开玩笑的说,“你又不关心我,还在这儿虚情假意。”
宋合欢怎么可能会是吃的亏的人,立马横眉立目,“谁愿意搭理你啊,再见!”
江牧野连忙喊住了她,嘀咕了一句,“小气鬼。”
接着语气变得郑重,“合欢,我祝福你。”
宋合欢站在两节车厢的交界处,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小声地说了一句,“谢谢。”
紧接着是江牧野无奈又不得不如此的哀叹声,“抛开我和谭旭尧的恩怨不说,其实我一直都挺欣赏他的,果断,睿智,为爱勇敢,为了你,不惜花大价钱打压颜清若,可以不顾自身的安危,大冬天的跳河玩,只为求你原谅,是我,我真的做不到,让人佩服,也让我嫉妒。”
宋合欢被他说的心头一动,才意识到,她竟然思念谭旭尧了,心头柔软,没有说话。
江牧野淡淡的笑了一下,“所以合欢,无论你选择谁,请记住,我是永远,都希望你过得好的那个人。”
宋合欢低低的笑了一声,“我知道,我和你一样,也希望你早日找到心仪的人。”
江牧野心头发酸,但是却没有表现出来,哈哈笑了一声,“我还能找不到女人啊,只要我勾勾手指,那乌央乌央的。”
“呸,使劲嘚瑟。”宋合欢笑骂了一句,“牧野,你也该收收心了。”
江牧野皱着眉头,他现在没有心情找女人,所以选择不接她的话,转而说,“我和谭旭尧,斗了这么多年,真有些累了,我不愿意再与他为敌了,当然是不想让你夹在中间为难,但我知道我们成不了朋友,你和他在一起,会不会影响我们以后的关系?”
宋合欢心里突然很感动,江牧野这个纨绔子弟,还是很有人情味儿的,她努了努嘴唇,“不至于吧,我会一直都把你当好朋友的。”
江牧野心头酸涩难忍,但还是笑了笑说,“但愿吧,希望你不会重色轻友。”
“你们俩在我心里都很重要,我不想看到你们任何一方有闪失。”宋合欢说。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宋合欢才挂了电话,江牧野听着耳边传来忙音,他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哪怕很好的隐藏了情绪,但是忧伤还是从眼睛里显现出来,成全别人,是多么艰难的选择,这一刻他才体会个透彻,又觉得自己好伟大。
身后有几个富家子弟走过来,吆喝着,“江少,怎么像伤春悲秋的娘们儿一样,走,喝酒去,兄弟给你找几个小妞陪你。”
江牧野把手机,滑入了口袋,轻蹙着英挺的眉,走了过来,“好,爷失恋了,陪爷喝三天三夜,哪个提前退场,爷废了谁他。”
宋合欢和江牧野通了电话之后,心里轻松了不少,站在窗前,安静的看着窗外的风景,正要转身,又传来了一阵铃声,她拿起来一看,心跟着跳了一下,是谭旭尧的。
宋合欢小心翼翼的向车厢里望了望,可能昨晚小姨没睡好,她此刻闭着眼睛坐着,像是睡着了一样。
宋合欢还是有些不放心,接听之后,又走了一个车厢,才发现自己没出声儿,对方也是安安静静的,静得能听到他轻微的呼吸声。
她在车厢之间停了下来,打电话又不出声,是什么意思,她先沉不住气了,深呼吸一下,“你在做什么?”
谭旭尧按了按有些钝痛的额头,他的神情有些严肃,丫头走了,好像他的心也跟着走了,心里总是空唠唠的,打了电话又觉得有万千言语,不知从何说起,听到她的声音,好像这种浮躁的心情又定了下来。
“在想你。”
谭旭尧磁性的声音有些低沉,可能是因为感冒还没好,变得有些不像他,但是依然的轻柔:“我想你的时候,很幸福,但是这种幸福又让我不安,总怕还没完全抓住,又消失了。”
他坐在车里,忍不住摸向仪表盘上的烟,从白家出来,他那颗本来只是思念的心变得焦灼不安起来,急需抽一支烟,来中和体内的烦躁,“嗤”一声响,他闷闷的吸了一口。
宋合欢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却能感受到他说这话的心情,其实自己也一样,“不是都说了嘛,过几天我就回去。”
谭旭尧之前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是自从知道,宋妙竹是小姑父的心上人后,他没有那么笃定了,患得患失,心神不宁,就是他此刻的心情写照,怕她担心,他故作轻松地笑了一下,且转移了话题。
“好啦,我知道,刚刚在和谁通电话呢,那么久?”
宋合欢停了片刻,并不打算隐瞒他,“你不许多想,是江牧野。”
谭旭尧挑了一下眉头,对于这个名字,他有些忌讳,但是宋合欢主动告诉他,就让他心里安慰,可这并不代表,他心里就开心,沉着声说,“跟他有什么好聊的?下次他打电话,直接挂掉。”
这人怎么不讲理了?宋合欢转动了一下眼珠子,在她的内心深处,不希望这两个人水火不容,刚刚江牧野的一番话,让宋合欢明白,他并不想与他谭旭尧为敌,
“谭哥哥,你能听我一句劝吗?”
她的声音,一旦放的低缓,听上去就特别的轻柔,就如溪水能洗涤心灵一样,又喊着他谭哥哥,谭旭尧的心都被他喊融化了,她此刻说什么,他都会听,“嗯,你说。”
宋合欢脑子里思考了一下,才谨慎地开口,“我觉得谭阿姨,肯定也希望你活的轻松,活的开心,并不想让你因为她,而和江家对立起来,这是两败俱伤的事儿,斯人已去,活着的人不应该再被她所累,我希望你不要活的那么辛苦,这样会让关心你的人心疼,那是上一辈子的恩怨,况且江老先生一直重病在床,苏夫人也每日担惊受怕的,这段恩怨,应该可以打上句号了,你就释怀吧。”
她说完,变得更加小心翼翼,真怕谭旭尧会发火骂她一顿,电话另一头的谭旭尧,捏了一下眉心,许久都没有开口,就在宋合欢觉得自己说的太过分的时候,才听到他沉沉的说。
“合欢,我答应你,只要江牧野不主动挑衅,我不会先去惹他,当然,我和他不可能成为朋友,以后互不相干。”
宋合欢笑了笑,没想到他这么容易就答应了,“谭哥哥,你真好。”
谭旭尧的心,顿时软作一团,“既然我这么好,那你能不能也答应我一个要求?”
宋合欢点头,“嗯。”
谭旭尧墨黑的眸中,闪过一丝精明的光芒,“你不希望我和江牧野,被上一辈的恩怨拖累,我也希望,我们之间,不要受外界或者上一辈的因素影响,你能不能做到?”
宋合欢很肯定的说,“能。”
他们之间哪有上一辈的恩怨,顶多就是小姨怕他对自己不是真心的,这个以后慢慢跟她说,她会理解的,又或者小姨和白叔叔认识,她问过小姨,小姨很肯定的说,和白叔叔以前认识,但并不是很熟。
谭旭尧心里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把手里的烟头按灭,“保证?”
“保证。”宋合欢肯定的说。
听到旁边有轻微的脚步声,她以为是过往的乘客,开始并没有在意,可是余光,扫到是一抹熟悉的身影,她手跟着一抖,小声地说了一声,“我先挂了,回去再打给你。”
挂电话才转过身,只见宋妙竹走了过来,宋合欢装作刚刚看到她的样子,喊了一声,“小姨,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宋妙竹脸上并没有多少表情,只是点点头说,“睡的头晕,我们去餐厅吃饭。”
宋合欢乖巧巧的跟在她身后,看着她漠然的身影解释说,“刚刚是一科哥打来的,问我们到哪儿了?”
宋妙竹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又说,“回来的急,也没跟他说一声。”
宋合欢的老家,这是偏远的小镇,火车差不多要20个小时,那他车还要再坐两三个小时的汽车,才能到家里。
第二天早晨,她们才到家,看到久违的风景,和熟悉的房子,宋合欢心里感慨良多。
“外婆!”看到自己的家宋合欢,心里更急了,忙跑过去,透过银白色的铁大门,她不由得愣住了,手里的包也掉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