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聂重撩了撩衣袖,身子微微前倾审视青娆,不安问道:“小五,你不认得她?”他已经看出王氏在试探,也想起王氏曾对他提起过的小五变化的太大,完全像是另外一个人,恐怕是妖孽作祟,他的后背一阵发凉,看着青娆的目光变得锐利而急切。
青娆绷了一会儿嘴唇,眼珠转了几圈,忽想到白天出去时在厨房看见的那个妇人,她嘴巴一张,赶紧站了起来,“玉姑姑,你终于来看小五了,呜呜呜呜……”上帝保佑,希望她能蒙对。
旁边冯氏轻点了一下头,青娆看到,松了口气,真的被她蒙对了,她不管不顾扑到了玉姑姑怀里,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小五差点都不敢认了,这么久不见,小五真的想死玉姑姑了!如果玉姑姑早点来看小五……”说着,她把埋在玉姑姑怀里的脸扬起来,盯着王氏,“如果玉姑姑早点来看小五,那些坏人就没办法害小五,小五也不会经历那种可怕的事……”
王氏的眼睛一睁,暗生恼意,忍着不快,朝聂重一笑,“老爷,妾身也是前几天得知玉姑娘的下落,赶紧派人去寻,今日才把玉姑娘接入府中,本是要告诉小五这个好消息的,派人来滴翠园召唤时,却没找到她的人。”
聂重看见着如玉,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还有一种惊慌失措的感觉,不禁感叹世事变幻无常,也没有想到能再次见到她,早已没有什么心情追究今天的对错,摆手道:“既然没事,就都散了吧,小五和如玉久未逢面,就让她们在一块儿说说话吧。”说罢,他走到青娆跟前,看看如玉,然后伸手在青娆头发上揉了揉,和声说,“小五,你好好休息。”
说罢,他就走了,冯姨娘赶紧跟了上去,王氏拉起聂青妍也紧跟着走了。
屋里面一时间只剩下青娆和如玉,青娆依旧抱着如玉,想到这些天来在这个陌生的明朝所经历的事情,想到刚来的那一刻在聂青妍的逼迫下惊险逃过一死,她觉得很辛苦,也很孤单,假哭到最后变成了真哭,她很伤心,好想她远在六百年后的爸爸妈妈。
“小五,别哭了,快别哭了。”如玉用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青娆哭了一会儿觉得累了,回过神来,赶紧从如玉怀里起来,伸袖擦了擦眼泪,强露出一丝笑容,叫了一声,“玉姑姑。”
她见如玉已和白天在厨房见面时穿的不一样,竹叶青的纹锦上衣衬的一张脸蛋白皙光滑,虽然年纪已经不小,仍能看得出年轻时的美丽。
这时,豆蔻和石南相互搀扶着进来了,张嘴就哭,“小姐,小姐——”
青娆赶紧跑过去扶了豆蔻,豆蔻直起腰,一看到如玉,张嘴大哭着扑了过去,“玉姑姑,真的是你,白天蔻儿还以为眼花了!”
如玉见豆蔻挨板子受伤,面露不忍,说道:“先别多说话了,我帮你们看看伤势如何。”
豆蔻点点头,被青娆扶着趴到了榻上,轮到石南,他竟然不干,青娆抓着他的胳膊,拉了几次他都不动,青娆不解,挑眉道:“石南,过来让玉姑姑帮你看伤,该上药上药啊。”
石南别着头,嗡声说,“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被女人看屁股?五小姐,您,您不用担心奴才,奴才皮粗肉糙,没事,没事。”
青娆绷着嘴唇,终是忍不住笑了出来,指着石南说,“你这小屁孩儿才多大啊,再说玉姑姑比你大那么多,才不稀罕看你的屁股呢!”
话音落,青娆就感觉到如玉在看她,她一时闭嘴,用手在唇上捂了捂,豆蔻抱着枕头趴在榻上,小声说,“玉姑姑,五小姐她,她现在开朗了很多哦……”
青娆不敢看如玉,心中暗叫不妙,这样下去不行啊,真后悔当初没装失忆。
给豆蔻和石南都上好药后,如玉要跟青娆说话,还没跟豆蔻串供,青娆可不干,推说腿疼头痛要睡觉,如玉就用热毛巾给她敷了敷腿上的肿处,又伺候她睡下,看着她闭上眼睛,才出去。
等卧房里安静下来,青娆才偷偷睁开眼睛,蹑手蹑脚下床,趴在围屏后面往外看,如玉正在收拾软榻,看来也要睡了,青娆暗念阿弥陀佛,让如玉赶紧睡了吧。然后,她看看围屏后面的榻上正熟睡的豆蔻,伸扯了扯豆蔻的枕头。
豆蔻果真没有睡着,当即睁开了眼睛,还挺在默契地,没出声,朝青娆投来一个询问的眼神。
青娆比划一个“三”,点着自己的胸口,又用口形说着:“三更,过来找我,三更,过来找我……”
豆蔻琢磨了一会儿,比划了一个“知道”的手势,咧了咧嘴,隔着薄被往屁股上摸了一下就闭上了眼睛。
聂重把朱刚烈送回别院,一个人慢慢往回走,脑海里都是刚才在滴翠园看到的如玉的模样。他抬头望望天,月半弯,星璀璨,这般美好的夜晚,却注定他的心不能平静。一年前,当王氏告诉他如玉因为染了疫症已被送出府后,他本想派人去寻她的,可他终究只是个凡人,既多情,又无情,放不下的东西太多,抓不住的东西也太多。
他叹了口气,放慢脚步,思索着以后的事,只有一个字,乱。
“老爷。”前边的紫藤架后忽闪出木锦的身影。
聂重微怔,敛去脸上的烦扰之色,恢复端严,大步走过去,“你怎么在这儿?”
木锦低头福身,“二姨娘派奴婢过来等老爷,老爷还没用晚饭呢。”
聂重直接从木锦身前走了过去,“今晚我不去她那儿了,让她好生照看老六,早些歇息。”
木锦“哦”了一声,低着头,看着聂重离开,正要回去回话时,忽听见珍妈妈的声音在前面响起,“老爷。”
聂重停下脚步,心道,这些女人,他想静一静都不行!
“太太派老奴过来请老爷一叙。”
聂重思索一下,他正想问问王氏从哪儿找到的如玉,便点了点头,随珍妈妈去了。
木锦看着这一幕,禁不住撇了撇嘴,回了紫霞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