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穆遥刚刚坐到餐桌旁边，照常打开手机，发现一条新闻已经刷爆各大网络平台。
有匿名人士曝出辰启内置软件泄露客户隐私并在社交软件上公开贩卖，文章还附了贩卖信息的截图为证，还有不少号称专业技术方面的人士出来作证，他们不知道还雇了多少水军，把这条新闻炒得沸沸扬扬，一时间有关抵制辰启，卸载辰启软件的言论像是决堤的洪水一样滚滚而来。
新闻的煽动性极强，尤其强调了西方国家对隐私权的保护以及隐私对客户的重要性，辰启的客户群又多是青少年，隐私意识的觉醒从他们这里开始，而保护隐私的战役也从这一代打响，这条新闻带给他们的冲击可想而知。
穆遥不敢想象这条负面新闻会对整个辰启造成多大的影响。
虽然辰启也迅速采取了应对措施，极力声明这是诽谤，辰启的技术人员也出面澄清新闻里提出的软件完全不涉及泄露客户隐私。
但是没有用，哪有那么多人懂这其中的纠葛？又有几个真正懂技术能分辨他们的对错？被上一条新闻轰炸得茫茫然的用户们已经失去了判断力，许多不想冒风险的保守用户已经选择放弃辰启。
不知道邵辰现在怎么样了，穆遥急急忙忙地穿了鞋要赶过去，忽然接到经理的电话。
“融资的事先缓缓吧。”经理叹了口气，也对这样的变故始料未及，更多的是可惜。
凭辰启的实力，面对这样攻势猛烈的打压，要想翻盘可能性微乎其微。
虽然他也觉得可惜，但是研究所毕竟不是慈善家，选择静观其变，也是及时止损。
穆遥知道研究所会做出这种选择，可这时候研究所撤出，无疑是对辰启的又一个打击。
她不肯放弃，坚持说：“经理，我愿意为辰启担保，他一定会挺过去的。”
“小穆，我知道你跟辰启的邵总关系好，但是现在你是让整个所陪你担风险？”经理诘问道。
穆遥说：“经理，一个月的时间，你再给一个月的时间，如果辰启顺利渡过难关，我们和他们的合作关系继续，如果辰启失败了，我们再撤出，这样既不违背道义，又不会造成太大的损失，您说可以吗？”
经理在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松口道：“行，要是失败了，你的年终奖减半。”
就她那点年终奖……
知道经理真是手下留情了，穆遥大松了一口气。
“毕竟辰启，我还是挺看好的，这么着也有点可惜，不过哪个投资还不担点风险了。”经理思索了一会儿，说：“这项目你继续跟吧。”
穆遥由衷地感激了经理，提着包就往辰启赶。
虽然有这样的新闻，但是辰启并没有混乱不堪，每个人仍然在按部就班地做自己的事。
只是核心人员又在会议室开会，远远就从里面飘出咖啡和烟的味道。
穆遥站在那，看见邵辰的侧脸，绷紧的嘴角让下颌有一个坚毅的弧度。
“我们的公关太薄弱了。”有人提出。
他说的太对了，辰启一直专注技术开发，在危机公关方面与发展臻于完善的佳成相比差距太大。
即便已经向法院提请上诉，但是他们也知道，等官司打出结果的这段时间，辰启会遭受的损失将不可估量，客户流失率已经呈现指数型攀升，留下来的只能是那些对辰启忠诚度较高的初期用户，毕竟对有些人来说，辰启承载了一段不能舍弃的情怀。
而且大众关心的未必就是法院判决的结果。
现在的局面完全是佳成在操纵媒体，而辰启被迫应战，地位十分被动。
预判佳成下一步的动作，才是他们掌握先机的关键。
可是佳成目前按兵不动，任凭舆论发酵，旁观整个话题的走向，大概是想在关键时刻出手。
邵辰揉了揉发僵的脸颊，说：“先这样吧，都回去歇歇，洗洗脸刮刮胡子，好好睡一觉，等把精神养好了，再回来迎战。”
他们大半夜就因为这条新闻从被窝里爬起来跑到会议室做公关，如今精神一松，困乏的感觉立刻涌上来。
总得养精蓄锐，才能打好一场硬仗。
邵辰背对着门口，看着外面已经暗沉下来的天色。
穆遥走进去，说道：“少抽点烟，吃口香糖吗？”
邵辰回身看她，问：“口香糖？”
“嗯，我看电视广告上都是这么演的。”她打开手心，把口香糖递给他。
邵辰把烟在烟灰缸里摁熄，接过来。
“怎么样了？”
“技术部在监控着舆论动向，他们能混淆视听，我们也不是傻的。”邵辰说：“事实摆在那，还能被他们翻了天去。”
穆遥说：“就怕被他们拖垮。”
邵辰点点头：“丫的仗势欺人，倒还挺有理，我这次还就得治治它。”
他的决心很坚定，绝对不会让步。
“这是我的正义，”他看了看玻璃窗外的仍在加班加点工作的员工，说道：“也是我们的。”
穆遥满心忧虑地回家，发现家里空空荡荡的。
顾林珏自从回来之后就一直忙，有时回来，匆匆吃几口饭就去书房忙到深夜。
他要评副主任医师，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候，学术上能出成果，再加上手术台上的表现，每一方面的实力都要经过严格考核。
如果能评上了，他就不必再值夜班，可以给他们争取更多的相处时间。
每个人都有所求，每个人也都有各自的艰辛，哪有一步登天的好事？
阡雨一直关注这条新闻，一边在心里愤愤不平着林璟上次一秒变脸夺走她的录音笔之仇，一边对祁苍碎碎念：“这文写得不错，观点鲜明直击人心，没有一句废话，真是一把亮闪闪的屠刀啊。”
“可惜了这些小企业了，你看看这些年，好多小品牌，明明好用又实惠，竟然能一夜之间就消失了。”
祁苍淡淡地说：“你能往旁边让让吗？挡住光线了。”
虽然没人知道许阡雨手上拿着定时炸弹一样的证据，但如果她能一直活动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也省得他再费心派人去看着。
于是他默许阡雨成天没事的时候就往这跑，有次阡雨累得趴到沙发上就睡着了，他插着兜看了一会儿，最后让小祥把后边仓库收拾出来，给她加了个木床。
“哎，祁苍，我觉得你开酒吧挺好的，你看也不用像这样被人使绊子，只要记得晚上开门，凌晨关门就行了。”
祁苍笑了笑，说：“许记者，麻烦你去调查一下酒价，别空口白牙说大话，以为小老百姓是多好谋生的。”
小祥每天早晨开着电动三轮车去进货，偏偏还要效仿老板穿一身黑风衣，伴随着电动车年久失修的隆隆声绝尘而去，风衣随风撑开，像是一只蹲在车上决然离去的黑蝙蝠，每次阡雨看了都想笑。
“那祁苍，你还有什么副业吗？”她试探着问道。
祁苍抬眼盯住她，似笑非笑地说：“许阡雨，你家住海边吗？”
“啊？”阡雨没反应过来。
“管得那么宽。”他把调好的酒往托盘上一放，极其顺口地吩咐道：“给206桌送过去。”
阡雨撇撇嘴，拿着托盘就去了。
祁苍瞥了一眼她没有关闭的电脑页面，冷冷一笑，正要转过头继续挑选藏酒，阡雨的页面忽然一闪，变成锁定状态，他的眼神微微一滞。
不知道许阡雨什么时候拍的，是他站在那里，微微低头颔首，微长的头发遮住眼睛，只是手中细致，小心翼翼地对待他精心收藏的水晶杯，虽看不清目光，想必是极其专心的，要不然以他的警觉性，怎么会连被人偷拍都没察觉。
或许是因为偷拍的人是她。
祁苍看了她一眼，她正端着酒托，在拥挤的人群中灵巧地穿梭。
像是察觉到他的注视，阡雨也扭过头，冲他粲然一笑。
祁苍别过脸，不看她。
他以前有过女朋友，就像他跟许阡雨说的，他不缺女人。
可是这么傻的，他是头一次见。
许阡雨当然是聪明又敏慧的，还有女人的小小狡黠，从各方面看也是个极出色的女人，可是她这么跟着他，图什么？
阡雨回来：“顺利完成任务，老板，我有工资吗？”
祁苍说：“包吃包住还不够？”
阡雨于是一笑，眼睛弯弯亮亮的。
祁苍看着她，忽然问：“许阡雨，你每天很闲？”
他这就是明知故问，阡雨有时候来到这，推开门就像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累成那样还要跑到他这，祁苍之前从不过问，至于那个答案他到底好不好奇，只有他自己清楚。
许阡雨也不露怯，大大方方地说：“我喜欢这啊。”
“喜欢酒吧？”他问。
阡雨顿了顿，有些不自然地说道：“算是吧，我以前也经常整夜泡在酒吧里。”
祁苍说：“累了也在酒吧的沙发上睡？”
“你到底想问什么？”她说道。
祁苍说：“许阡雨，你把这当家了是吗？”
“是啊，”许阡雨坦坦荡荡地承认：“我家里空荡荡，大半夜回去黑乎乎的，一点人气都没有，我就喜欢这里的感觉，有小祥给我开门送水买夜宵，你就算嘴上毒了点，但还是把仓库让出来给我，这难道不是默许吗？”
祁苍说：“可我不是你的家人。”
他说：“许阡雨，你不觉得你对我过于信任吗？”
“难道对每一个刚刚认识的男人，你都这么毫无保留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