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失恋

在沉默中，空气像是凝固了，耐力弱一些的人几乎感到窒息。

林璟用食指推了推眼镜中间的框架，打破僵持的局面，先开口问道：“你是……暮色的老板？”

祁苍勾起嘴角笑笑：“林少爷好记性。”

“记性本来不好，只是对暮色那一晚的事情印象太深刻。”林璟问道：“不过老板突然到访，是有什么事吗？”

祁苍看向许阡雨：“我来，问她几句话。”

许阡雨只是站在那里，望着他，虽然一句话都没有说，可他们眼神一交汇，好像就已经说尽了所有的话。

许阡雨站在那，忽然觉得之前莫名的恐慌又神奇地平复下来，她伸手抚上自己已经没有波动的心，甚至笑起来。

“祁苍，我们两个，就像是笑话一样。”

来来去去，循环往复，这样颠倒次序的乌龙误会像是生活给他们导演出一出恶俗的闹剧。

他们都是最鄙弃世俗的人，现在却深陷其中，到底是谁在不平，又到底是谁在心底暗笑，嘲笑这生活给他们的荒诞与恶意。

除了相对无语，到头来只觉得可笑。

两个人要在一起，为了什么?

像这样互相猜忌，互相伤害，再忍不住靠近吗？

他们又不是受虐狂，忙别的事还分身乏术，要两个人凑起来折腾？

也许是那份斤斤计较的心痛忽然让她醒悟过来，她若真还像之前一样仅仅是对一个神秘男人的征服欲，现在未免入戏太深。

既然他不是她的所属，她也与他无关，彼此都是无限自由的，那现在这份指责和羞惭从何而来?

两人默默无语地对望，祁苍像是心领神会一般，他对林璟说：“现在没事了。”

之后便不再说什么，只是转身离开。

林璟站在一旁，看了一场默剧，转眼见酒店侍者还在原地站着，于是笑道：“Sir，出门的时候麻烦帮我把门带上。”

侍者像是刚回过神来，一看发现老板都已经走没影了，怕林璟还要找他麻烦，连忙动作麻利地跑出去了。

林璟看向阡雨，还没开口，就听她命令道：“你转过去。”

他眼神顿了顿，片刻后非常听话地转过身：“我看不见你了，这样行了吧?”

阡雨说：“能请你安静一会儿吗？”

林璟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然后在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安静地做个透明人。

看着祁苍的背影，她几乎忍不住要哭出来。

她从没有这么舍不得一个人，舍不得到看到他的背影，她都想冲过去拥抱他，留住他，或者问他一句：“哎，祁苍，你来找我，是想问我什么？”

她痛饮三千场，醉笑整晚，不就是为了等他一个折返的身影，一句故作冷漠的问候吗？

可是到头来，两人都为彼此做到这个地步，却不愿再往前迈一步。

为什么？

或许他们都有预感，如果再往前走，收势必定会比现在惨烈更多。

他们都是聪明人，懂得何时退让何时坚持，又在何时为了保全自己而选择割舍放弃。

即便这样的人生意味着不会快乐，可是他们原本就不是会单纯地为追逐快乐而活的人。

阡雨想，那就算了吧，她不做感情上的傻子，不生执念，求不得，那就算了吧。

她原本那么洒脱，这次丢开手，却觉得心中如有千钧之锤阵阵敲击。

原以为放弃会更轻松，却只是背负了更重的枷锁。

抹掉那个名字，灼烧的伤疤愈合之后留下的是无尽的空洞和虚无。

等了很久，终于听到阡雨说：“好了，你有什么话，说吧。”

“比我预想的快很多啊。”林璟转过身来，插着兜站定了看她：“许阡雨，你白细胞自动修复能力也太强了吧，这么快就恢复了？”

阡雨白了他一眼：“你一个大活人在那杵着，让你站久了我也不忍心。”

“本来还想借个肩膀给你的。”林璟耸耸肩：“可惜你太强悍了，对付普通女人的招数对你根本派不上用场。”

阡雨说：“怪不得你桃花泛滥，不是谁对女人都有你这等耐心。”

林璟说：“你这是得了便宜卖乖吗？”

他捡起被许阡雨踢得飞到墙角的高跟鞋，感叹说：“我第一次见女人失恋之后还这么头脑清晰牙尖嘴利的。”

“女人只有在失恋之后脑子才最清醒。”阡雨夺过他手中的鞋子，自己穿上，说道：“我现在挺好，就不劳烦林大少费心了，收留大恩没齿难忘，改日我会报答你的。”

林璟说：“其实有件事我很早之前就想跟你说了，但是一直有些犹豫……”

阡雨狐疑地看向他：“你不会想说你很早之前就暗恋我，今天目睹我失恋了于是贼心不死打算在我伤心失落孤独无助之际趁虚而入，通过伸出援助之手让我对你放松警惕从而达成你不可告人的龌龊目的吧？”

林璟是真的惊呆了一瞬间，完全被她的语言能力折服了。

“你不适合做记者。”林璟掩唇清咳一声，说：“你适合去写小说，最烂俗的那种。”

阡雨说：“那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你可以先去洗把脸，然后自己看吧。”林璟说着便把目光转向窗外。

故弄玄虚。

阡雨心里嘀咕着走进卫生间，只听里面随即爆发出一声怒吼。

她的精致浓妆全花了，满脸不同的色块也就罢了，最可怕的是晕得一塌糊涂的眼线直接给她塑造了两个惊艳的黑眼圈。

黑洞洞的眼圈里，只见两片澄澈的眼白，还有两只咕噜噜的黑眼珠，着实吓人。

她由衷佩服林璟，对着这张脸还能谈笑风生，也佩服祁苍，他和她对视的时候眼神竟然没有一丝瑟缩，可见他对她就算无情，也不算无义。

只是可怜那位被吓呆了的侍者小哥。

阡雨怒道：“林璟你个杀千刀的，你怎么不早点说！”

林璟抬手扶了扶眼镜，看着窗外，感慨似的微微摇头，轻笑出声。

俞梦泽看着顾林珏，问道：“林珏，你这是打算再也不见我了吗？”

“我想我刚才已经把我的意思表述得很清楚了。”顾林珏说：“以后的确没有再联系的必要了。”

“为什么？”俞梦泽说：“为什么以前就有必要，现在就没必要了？”

顾林珏说：“我现在结婚了，以前并没有意识，现在才知道交友也要有界限，我需要顾及我太太的感受。”

俞梦泽苦笑着点点头：“你是这样的，冷血无情，你真的是因为考虑穆遥的感受吗？你真的认真地把她当作顾太太对待吗？我不相信！”

顾林珏声音终于变得有些冷淡：“我没有必要在你面前宣誓自己对婚姻的信仰以及对妻子的忠诚。”

他不明白为什么解释过很多次，俞梦泽都不肯相信这个事实，正如他刚开始不能理解明明他们之间没有任何暧昧越矩的举动，俞梦泽就坚信他们之间情比金坚。

俞梦泽低头摩挲着手中的玻璃杯，说道：“林珏，你知道我以前最喜欢喝的是什么吗？”

顾林珏抬头看她。

“我喜欢喝奶茶，绿茶味的，淡绿的奶色，甜甜的，又不至于腻。”俞梦泽说：“我那个时候很骄傲，即便身边的人都说林璟出色，我却一直不以为然。”

“一个男孩，病弱无力，体育运动连我都比不过，出了一次意外就吓破了胆。他除了长得好看点，其他的我真看不上。”

顾林珏转过目光，不知到底是赞同还是漠然。

“可是自从遇见你，我觉得我终于找到了自己心里的那个人。”

沉静清贵，又聪颖冷静。

“因为听管家说你喜欢喝冰水，为了迎合你的口味，我也去尝试，慢慢发现自己也喜欢上这种味道。”她说：“我很多习惯都是这样，不自觉就在追随你，向你靠近。”

“这么多年，我的目光一直落在你身上，我甚至不记得最开始的我是什么样的了。”

“林珏，喜欢你已经成了习惯，在我心里，早就觉得我们会顺理成章地在一起。”

顾林珏说：“我尊重你的喜欢，可你也得告诉我，你为什么对穆遥说我们在我结婚前夕的那场吵架，是因为我反对你订婚？”

“你用这样的谎话欺骗她，有没有想过这么做的后果？”

她当然想过，正因为清楚后果，清楚这句话会对穆遥造成的伤害之深足以动摇她对自己婚姻根基的自信，她才会编出这样的谎话，甚至步步追击，就是为了让她彻底崩溃。

“她都跟你说了？”俞梦泽问道。

“没有。”顾林珏说：“但是这些事你既然做了，就该想到我不会不知道。”

俞梦泽指节泛白，可依然能强撑着自己的体面。

“俞小姐，你自己的爱感天动地，每一份牺牲都是眷顾，所有人都要小心呵护，为你铺砖引路，别人的爱就可以不管不顾，随意放在地上践踏，或者因为挡了你的路所以直接摧毁了事吗？”

“以前是我错了。”顾林珏说：“我以前觉得俞小姐是位名门闺秀，受过良好的教育，应当被敬重，只是在这件事上存在误解，所以我选择坐下来，我们把话说清楚，如果是我的疏忽，我向你道歉。”

“可是现在，俞小姐，我觉得你既然欺骗伤害我的妻子，挑衅破坏我的婚姻，那我们之间也没什么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