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眉头蹙得更紧,“况且,这些皇子王爷的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大小姐嫁过去受了委屈可怎么办?老爷以前总说,要给大小姐找一个寒门出身的,咱将军府能压得住的,这样姑爷以后肯定不敢欺负小姐……”
“停停停。”安冷月听秦叔唠叨了一大串,才发现秦叔根本误会自己的意思了,不由苦笑不得地道:“秦叔您说什么呢,我和平王只是单纯的合作而已,没有其他关系。”
秦叔狐疑地看了安冷月一眼,直白地表示了自己的不信。
一男一女,男未婚女未嫁的,关系真的能那么清白?他可是不信。
况且,那位平王爷看自家大小姐的眼神他可没有错过。虽然他这一辈子都没成亲,但他十几岁就跟在老爷身边了,当年老爷看夫人的眼神他可没少见。
平王看小姐那眼神,几乎跟老爷当年看着夫人的时候一模一样。
难道小姐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狼给惦记上了?
这可不行,他得提醒小姐远着点那只狼,别不小心就被叼走了,刚要开口,转念一想又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万一小姐本来还没开窍,结果被自己一说倒是注意上了平王,可不就糟了。
他眼睛一转,计上心头,“小姐应该知道,咱们将军府的原则一向是不站队,只忠于皇上。”
现在,最主要的是将小姐和平王给隔离开,然后通知老爷,快点给小姐找一个如意郎君。
“秦叔。”安冷月无奈地嗔了亲属一眼,正色道。
“跟我您就别说这种虚的了,行不?我安家确实忠心耿耿,但我们中心的是整个东裕国,是东裕国的百姓,而不是愚忠于坐在皇位上的帝王。”
“到了我们安家的地位,如果皇帝英明仁慈,我们又何必参加波谲云诡的夺嫡之争,可是,如今坐在位子上的这位是个什么性子,秦叔你也清楚。我们安家若是再不争,还有活路吗?”
她声音里有着毫不掩饰的担忧。
“便是当今不对我们安家动手,谁又知道最后坐上皇位的那位新皇是个什么样的性情,现在得宠的这两位可都不是什么善茬,不管谁上了位,安家的处境也不会比现在更好。”
“安家唯一的出路便是选定一位明主,全力扶持他登上皇位。”安冷月最后做着决定。
秦叔听了安冷月的话,面上的表情也渐渐严肃起来。
他沉默良久,才叹了口气道:“老爷一直不愿把这些事情告诉大小姐您,只盼着您能快快乐乐地长大,嫁一个可以托付终生的良人,没想到却还是没能瞒过您。”
安冷月立即说道,“若是安家倾覆,便是我嫁了出去,就能幸免了吗?我也是安家的一份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即便我侥幸留下姓名,又如何能保证夫家还会一如既往地待我好?”
“知人知面不知心,人心这种东西向来最不可靠,如果爹和秦叔你们都不在了,到时候我被欺负了,又有谁会帮我出头呢?”安冷月幽幽地道。
她的脑海中禁不住再次闪现出上一世的惨烈记忆,眼眶不受控制地有些发酸。她连忙低下头,不让秦叔发现她的异样。
上一世的她虽然也是早早便见识了战场的残酷,但在父亲的刻意保护下,对阴谋诡计尔虞我诈几乎是一无所知。
当年这个时候,她丝毫没有意识到将军府危险的处境,还因为父亲反对自己嫁给石凌君而与父亲大吵一架。
最后,父亲妥协,她如愿嫁给了石凌君,但父亲却在她出嫁不久,便在一场规模并不算大的战争中战死沙场。
可笑当年她竟一点都没有怀疑,只以为战场上刀枪无眼,父亲即便厉害,也可能有马失前蹄的时候。
直到石凌君登基,她和石凌君之间的矛盾日渐尖锐,失去了所有依靠的她不得不开始学习那些阴谋诡计以便自保,才渐渐察觉出父亲的死亡可能另有内幕。
可惜,那时已经时过境迁,她派人追查良久,也只查到了一点蛛丝马迹。
但,只那一点东西,便也足够让她肯定自己的猜测了。
重来一世,她又怎能重蹈覆辙。
无论如何她都要保住将军府,也绝不会再让那些人将父亲害死。
秦叔听了安冷月的话禁不住陷入沉思,并没有发现她的异样。
良久,秦叔才再次开口,道:“之前我和老爷也商量过这件事,二皇子和三皇子绝非明主,大皇子和四皇子表现平庸,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五皇子脚有疾,没有继承权,剩下的成年皇子中,便只有六皇子和七皇子尚有以争之力。”
“父亲想要选六皇子?”不用秦叔说,安冷月已经明了父亲的选择了。
秦叔有些诧异地道:“大小姐如何猜到的?老爷说,七皇子心术不正。”
说完,他忍不住小心翼翼地看了安冷月一眼,他没记错的话,不久之前自家小姐还一心迷恋那位七皇子呢。
安冷月有些无奈,亏得当年这个时候她还以为自己喜欢石凌君的事情没有人知道呢,原来早就不是秘密了吗?
不过,那些都是上辈子的事了,现在,她只觉得父亲的评价实在是太正确了,上辈子她死前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有听父亲的话,嫁给了石凌君。
重生之后,她便将自己迷恋过石凌君的事情视为平生最大的耻辱,再也不愿提起。
而且,这种事情不解释还好,解释起来只能越抹越黑,安冷月只能装作没看到秦叔的眼神,继续展开话题,“七皇子确实不是好的选择,但六皇子虽自幼有神童之名,表现也算贤明。但却因为从小被人吹捧,不免养成了狂妄自大的性格,并非明主之选。”
“可平王虽然占据‘长’的优势,表现却太过平庸了些,想要扶植他登上皇位,过程必将十分艰难。”
秦叔点了点头,认同了安冷月对六皇子的评价,但对凌轩却也同样不看好。
安冷月听了秦叔对凌轩的评价,却是忍不住狡黠地笑了起来,“秦叔你这回可是看走眼咯,咱们这位平王殿下,那才叫真正的深藏不露呢,若不是机缘巧合,我恐怕也不会发现这个秘密。”
她便将当日在小巷中看到的一幕绘声绘色地给秦叔讲述了一遍。
秦叔听着安冷月的讲述,面上没有什么表示,心里却越来越凝重。
冷酷、缜密且能忍常人所不能忍,这样的人,真的是他们家单纯的大小姐能够驾驭的吗?
与这样的人合作,无异于时刻踩在悬崖边上,一不小心就可能堕入无底深渊,摔个粉身碎骨。
但秦叔却将这一切都深埋在了心底,面上不露分毫。
“这将军府里的一切迟早都是大小姐的,既然大小姐做出了决定,秦叔便会不遗余力地支持您。您放心,将军那边就交给秦叔好了。”
有他和将军在,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大小姐受伤害的。
“谢谢秦叔,我就知道您最好了。”安冷月兴奋地欢呼了一声。
她爹的脾气死倔死倔的,以前就只有她娘和祖母能够改变她爹的主意,如今,她娘失踪,祖母年纪又大了,她不想祖母因为这些事情劳神。
幸好,这些年他爹慢慢地也能够听得进去秦叔的意见了。有秦叔相助,说服他爹至少有八成把握。
与此同时,凌轩也终于一脚踏进了御书房的大门。
他恭谨地低着头,脚步不快不慢沉稳有力,在距离御案十步远的地方,利落地跪倒在地,高声道:“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福安康。”
这就是皇家,儿子见到父亲,第一件事便是跪下行礼,在未经父亲允许的情况下,甚至不能抬头看父亲的脸。
“平身吧。”老皇帝并没有让凌轩跪多久,便叫了起,探究的眼神却一直落在凌轩的身上。
凌轩像是丝毫没有察觉到老皇帝的注视一般,淡定地站起身,面上的表情一如既往地温和恭谨。
老皇帝突然间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凌轩无比的陌生。
连他自己也有些记不得自己到底有多久没关注过这个大儿子了。
凌轩是他的第一个儿子,虽说生母并不如何得他的喜欢,但这个儿子降生的时候,他也着实欢喜过的。
只是,不久之后,他真心喜爱的女子便给他生下了属于他们的儿子,很快他就把这个大儿子忘在了脑后。
大儿子的母妃是什么时候没的?他有些记不清了,只隐约记得,那个时候大儿子的年纪好像还不是很大。
后来,便是老二到了出宫建府的年纪,他才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大儿子。
他特意派人去调查了一番,得出的结果是这个大儿子性格平庸,才能平庸,没有丝毫亮点,连成为棋子的价值都没有。
很快他便再一次将这个大儿子给抛到了脑后。
这大儿子好像也完全没有争夺自己宠爱的意思,自己不宣召,他便也不会主动凑过来。
一年到头,只有几次宫中大宴才会露上一面,也从来都像是隐形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