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掩面擦着泪，道：“多谢殿下救命之恩。是，昨日妨儿一早便带了玉环出去，说是去还愿去，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对了，玉环呢，怎么没见着那丫头。”
萧容抿了抿唇，顿了顿，道：“玉环，为了护云妨逃跑，被活生生打死了。”
王氏手中的帕子颓然落地。不远处一声哐啷的重击惊醒了萧容和王氏。玉翠呆愣站在门前，目瞪口呆的睁着大眼。
脚边是她打翻的那盆污水。
“王爷，你说，玉环她，已经，已经走了？”她走到萧容跟前，噗通跪下，双眼蓄含热泪，却隐忍不发。
萧容双手覆于身后，也知云妨与这两个丫头是主仆情深，三人感情好，此时这番，也是理所当然。
“本王已经将她好好安葬，你们也不必太过伤心。云妨为此已够伤怀的了，本王希望，你们不要再在她的伤口上撒盐了。”
王氏轻轻拍了拍玉翠的肩：“好了，下去吧，照顾好小姐是当务之急。”
玉翠讷讷的道了声是，却如行尸走肉一般，被人抽走了魂魄。
房内，云妨一直睁着大眼，也不知在望什么，神情空洞，又十分哀伤。玉翠端了一盆干净的水走进来。
也似换了个人一般。
她走到床边，湿了帕子，轻轻擦拭着云妨的面颊，手臂。当看到手腕那一处伤时，眸子一疼。她想，或许玉环受的折磨，比这更重吧。
云妨一直也没开口，玉翠一边擦着一边轻轻道：“小姐，玉环临终前，是否说了什么。她从小就是孤儿，被老爷买进府，算是捡回了一条命，为了小姐而死，死也死得值了。”
云妨听到这话，眸子动了动，眼泪就滑出眼眶。
玉翠像在自言自语，说得很轻，很慢，“若换做是我，我也定会拼尽全力护小姐周全。可是，为什么昨日出府的人，不是我。我情愿用自己的命，换她的命。”
擦拭的那只手忽然握住了玉翠的手，云妨眨了眨眼，哀声道：“玉翠，你也在怪我吧？怪我没有救回她。我，我也无法原谅我自己。”
常说下人命如草芥，可是再卑微的性命，也是条鲜活的人命啊。
大夫接二连三到了姜府，替云妨的伤口包扎了一遍，把过脉后，皆道她是受了惊吓，需好生将养。
可另一位大夫却提了一句：“小姐手上的伤未及时处理，恐已有恶化的趋势，眼下我等用药，也只是缓解疼痛，但若根治，却……”
萧容双眼一狠：“但说无妨。”
那大夫咬牙直言：“有些难度。”
萧容心里涌起一股怒意，可他知道这群大夫都是无辜的。云妨的伤的确耽搁了一晚。也不怨别人，只能怨他护不周全。
遣走了大夫们，玉盛阁前开始忙碌起来，很快，府中上下都有所耳闻。井绫着急的想要探视，云妨却谁也不见。
萧容回了王府，粉衣和紫衣迎上来，见他袍子有血迹，忙问道：“主子可有大碍？”
他摇摇头：“去将所有的金疮药找来。”
粉衣看了紫衣一眼，担忧又小心翼翼道：“主子，您，您是不是受伤了？”
紫衣忙跟着道了句：“是小的该死，昨夜没有护好主子！”
萧容烦躁的挥了挥手：“都少废话！赶紧去办就是！”
他一人待在书房里，脑中思绪却繁乱得如蝼蚁肆虐。
等粉衣和紫衣将一个红木盒子恭敬捧来呈上时，萧容道：“紫衣同本王去一趟姜府。粉衣你到白安府上探一探，若有任何消息，立刻来报。”
二人齐应了声‘是’，便各行其职去了。
玉盛阁还是灯火通明，房内静悄悄，房外人来人往。
连王氏都只能在外头干着急。看来云妨这次是真的受到惊吓了。
萧容刚走近，众人都向他行礼。他微抬手免了，看了看房内，叹一声问道：“她还是不肯开口么。”
王氏也叹了叹，总算是收住了泪，“回殿下，只得玉翠一人在房中伺候着，药是按时吃了，只是，我怕她……”
萧容轻嗯一声：“本王进去瞧瞧。”
他接过紫衣手中的木盒，也不再等王氏说什么，跨步便走近房去。
玉翠还在替云妨的伤口换着药。萧容进去后，便道：“你下去吧，让本王来。”玉翠却不看他，像个失心疯一般。
“小姐的伤忌讳太多，殿下还是别操劳了。”
萧容不理会，沉声又说一声：“下去。”
玉翠怔了怔，终是沉默着缓缓放下云妨的手，起身走出去，路过萧容时，朝他微微俯身。
房中又只剩下那二人。
萧容将木盒轻轻放在桌上，打开盖子，又走到云妨床边，轻轻执起那受伤的手，腕上的伤的确有些严重了。
正如当如在边疆时一般。萧容眸子不由一恸，忍不住低声道：“你瞧你，为何总是将自己弄得这般糟糕。真是让人不省心。”
他的指尖若有若无轻触那伤口，却如同触向火团一般灼伤了他的皮肤。
云妨依旧未答。只是静静闭着眼，也不知是睡着，还是醒着。
萧容只管做自己的，他先从盒子里拿出一瓶金创药，轻轻抹在云妨的伤口上，或许是药力太深，刺激得云妨不由微微睁眼，眼眶煞时微红。
“疼么？那我轻些。”萧容柔声又道。
云妨的嘴角微微动了动，半晌，才道：“殿下本不必为我做这些。交给玉翠就是了。”
她的话语很轻，却透着一种伤感。
萧容没看她，只顾仔细的给她上药，“她若在你身旁，不是惹你哀思么。别人不知道，我还会不知道你？看着她，你总也忘不了玉环。只是，”他停下动作，抬眼，“云妨，她已经走了，我知你心痛，不舍。但，总不能因此就舍弃你自己的性命吧？”
云妨嘴角泛起寒凉：“殿下，我不是心痛，不是不舍，而是，我恨我自己抛下了她。”
萧容语气低沉：“你若留下，那我也会恨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