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江国和成修永不明内情，闻言眉头一皱；铁丹红笑笑，走到床边坐下，还伸手撩了撩头发。
李云野面对周水川，沉声道：“大哥，过了！”
周水川无所谓地摆摆手道：“蛮牛，你能出国，哥哥我很高兴，可惜相距过远，得到消息也晚，没能第一时间去接你，有点对不住。”说到这，有意无意地瞟了眼铁丹红所在的方向。
申江国道：“这话没错，咱们知道消息，还是铁师姐托和你一起来的同学找到我们，不然，咱哥几个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相聚。”
“老二和老三都在加州伯克力分校，已经是硕士研究生，再有一年差不多就毕业了。正好你也出来了，还是博士，哥几个总算聚在了一起，这回，咱兄弟四人就在这边联手开创一番事业，老四，怎么样！”周水川充满激情。
李云野狐疑地看了看成、申二人，成修永目光一滑，申江国点头道：“不错！老四，咱们四个里面，就你天分最高，如果你没出国，哥几个还商量着怎么回国去请你。咱们学的专业，只有在国外，才能得到更大和更好的发展。”
李云野慢慢道：“二哥、三哥，我记得，你们都是公派生吧。”
申江国一摆手道：“那不重要。蛮牛，你想想，一旦咱们学成回国，最好的去处就是科研院所，论资排辈，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我们做主？与其空度时光，不如趁着年轻，在这边大展拳脚，事业有成再回馈就是了。”
李云野看向周水川：“大哥，你也是这样想的？”
周水川道：“蛮牛，你别太天真，现实点。老三的话也是我想说的。我是自费，为了我，家里已经背了一身债，我得还。这几年我在这边拼命学习，已经争取到了德州仪器的工作机会，说实话，我很珍惜这份工作机会，一旦回国，我不知道我要多少年才能还清欠债。你可以说我市侩，但这就是实实在在的生活。出国留学，可不是为了还债，否则，何必出国！”
李云野忽然有种心酸的感觉，他的朋友不多，所以，他很珍惜每一位朋友。
“大哥，二哥，三哥，本来我想，等我学习不是那么紧张的时候，我会去找你们，给你们说说国内发生的变化。我曾经想，咱们四人一起创业，一起为了心中的梦想努力拼博……”
摇摇头，李云野转口道：“几位哥哥还记得我，能来看我，我很高兴，我不能、也没有资格说大家的选择是错的，只是，我做不到！没有解释也没有理由，我就是做！不！到！”最后几个字，李云野是一字一顿用力说的。
成修永一听势头不对，慌忙上前一把抱住李云野，道：“蛮牛，消消火！哥几个好不容易聚一次，有什么事商量着来。”又转头对周水川道：“老大，说好了来看老四，为老四接风洗尘，你扯那些有的没的干什么。”
周水川对李云野突如其来的怒火感到不解，记忆中，老四性子随和，不是一个容易冲动的人。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铁丹红，眉头一皱，觉得自己隐隐明白了些什么。
申江国也忙道：“就是就是，不说别的，好不容易聚一次，咱们一起出去喝一杯，好好聊聊。”
周水川有些意兴索然，没有再说话。李云野看了眼铁丹红和王安和，点头道：“那行！胖王对这边熟，知道哪有好吃的，这顿我来请，总不能几位哥哥大老远跑来请我这个地主吧！”
这话一出，众人都笑了起来，气氛为之一松。
这顿饭吃到下午的一点多，之后又闲聊了一阵，李云野才送周水川等人去了机场，飞机起飞后，李云野怅然若失，回程路上，一直提不起兴致。
铁丹红在周水川等人离去前，一直很少说话，胖王更是三缄其口。等三人出了机场，铁丹红忽然神彩飞扬起来，便如卸下了多年的重负般，一身轻松。
刚到校，王安和找个借口便溜走了，铁丹红拉着李云野，在查尔斯河畔寻了一家咖啡馆，要了两杯咖啡后却不说话，拿小匙子慢慢搅动着咖啡。
李云野不习惯喝咖啡，但见铁丹红如此，只当她心里感触良多，便静静地等着。
“蛮牛，我没跟你说实话。”铁丹红平静地开了口，“其实，我刚到不久，就专门去找过周水川，可是，见面后我和他就吵了一架，后来他又找过我两次，我和他还是一见面就吵，谁也不让谁，之后，就再没来往了。”
“红姐，我记得在国内时，你们俩都是好好的，怎么出了国，反而会一见面就吵？”
“不知道。”铁丹红有点茫然地摇摇头：“或者，人慢慢长大，性情也会慢慢有所变化吧。”
有一点猜测，铁丹红不想说。周水川这人看似随和大方，待人接物亲厚有方，实则心眼有点小，好记仇，这也是铁丹红慢慢观察出来的。还有一个原因她没法确定，她觉得周水川一直以来，都有点妒忌李云野，国内相聚时，但凡提起李云野，她就隐隐觉得周水川有点异样，尤其是和岑诗霜一干闺密在一起闲聊时……或许，这跟周水川的年龄和经历有关，他今年应该有二十七了吧。
李云野这小子有什么好的？霜霜上次来信，三页纸有一半在说他……周水川这家伙好像也没说错，大家聚在一起，谈论得比较多的也是这头蛮牛，或许从那时起，周水川就有了想法……
李云野见铁丹红忽然不说话，盯着面前的咖啡出神，只当她又想起了和周水川的往事，他也不想再提及此事，便转移话题道：“红姐，你毕业后回国有什么打算？”
“看我爸的意思，可能还是让我回厂里上班，可我一点也不想，你呢？”
“明年我也该毕业了，我家里的意思是等分配，不管工作好坏，终归是个铁饭碗。我自己估计，可能还是进科研院所的机会大些，只是具体会分到哪里，现在可说不准。”
铁丹红想了想，忽然道：“蛮牛，你觉得，依你的学识和能力，自己开一家公司会怎么样？”
李云野想了想，道：“我估计，不出一年就会倒闭。”说完笑了起来，继续道：“其实我这人，骨子里还有点文青，说不好听就是有点理想化，中学时代，我最大的梦想就是当一个作家，还曾经创作过一部军事小说，当然，只写了不到一半就给扔了。”说到这，李云野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难怪你能和霜霜对诗！”铁丹红咯咯笑了起来。
想起和岑诗霜对飙诗词的往事，李云野想笑，却突然发现笑不出来。
铁丹红道：“蛮牛，进科研院所当然很好，不过，我觉得你那位三哥说得也没错。我在留学生会工作，认识了不少硕士、博士生，很多人对回国工作都心存顾虑，可要说到自己创业，先不说资金、人才等问题，有多少人有那个自信？大多数人，还是以进入大型跨国企业为目标，收入高，和别人说起来也体面。”
李云野黯然道：“我想起我现在的导师埃文教授说过，有一些咱们国内来的留学生，不怎么重视基础知识，你说的那些人，大概就是这样。我觉得，哪怕他们能进入大公司，未来的成就也不会很高，又或者，他们只是单纯的想有一份体面、收入高的工作。”
“这倒是，国内现在不是有什么导弹茶叶蛋之类的说法吗！很多留学生，家境其实一般，哪怕是公费生，自己总归是要负担一些的，勤工俭学是常态，真正无后顾之忧的，只是少数。所以，各有筹谋也在情理之中。”
李云野点点头，低头喝了口咖啡，忍不住咧了咧嘴，道：“红姐，这玩意有什么好喝，搞不懂！”
铁丹红又笑了起来，道：“多喝喝，总会习惯地。”
又聊了好一阵，临分手前，铁丹红忽然道：“蛮牛，霜霜来信说你是榆木脑袋笨头大鹅，说下次见面就要你好看。”
李云野一愣，有点心虚地看了眼铁丹红，道：“红姐，霜姐信里还说了我什么？”
铁丹红忽然伸脚跺在李云野的脚面上，还一碾，比岑诗霜狠多了，却不疼。
“我也是这么觉得。”说完转身招了辆出租，扬长而去。
李云野站在原地，愣了足有五分钟，才慢慢转身走了。不知何时，天又飘起了小雨，雨幕下流淌的查尔斯河，居然有了一丝绵绵之意。
回到宿舍时，天已经黑了，杰克这时自然不在，李云野进屋后就坐在书桌前，往椅背上一靠，默默地想着心事。
过了会，外面响起熟悉的脚步声，王安和大咧咧地走进来，随手将门关上道：“蛮牛，怎么门都不关。”
李云野扭头道：“胖王，今天你好像不怎么爱说话。”
“我看不惯那个姓周的。”王安和直截了当地道：“有什么呀，不就找了个洋妞，有份好工作，得意洋洋地，像只下蛋公鸡！”
李云野哧一声乐了，道：“你家公鸡会下蛋？”
王安和也乐了，道：“和铁玫瑰聊得怎么样，有没有互诉衷肠？”
“瞎说什么！红姐不是那些浪漫妞，走的时候还狠狠踩了我一脚。”
“完了，彻底完了，铁玫瑰这是给你盖了个章，宣示主权！”王安和搞怪道。
“胖王，你要没事，趁早给我滚蛋！”李云野笑骂道。
王安和正经起来，道：“蛮牛，我想提前对你发出邀请，等你毕业后，到我的公司去，咱哥俩联手闯荡，不信闯不出一条路。”
“你的公司？”李云野惊疑起来。
“当然，虽然现在还没影，不过等我毕业回国，第一件事就是创立一家机械公司，我的目标是要成为国内机械行业的龙头老大！”王安和激动起来，胖胖的手臂在空中乱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