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指了那碟白玉杏仁奶冻兔子说:“这碟白玉杏仁奶冻兔子倒是奇巧,不知是哪位良人送来的。”
一个穿了藕色袄衣的小丫头说道:“是我家韦良人和灵儿小娘子一同做的,想着清新爽口。”
那丫头极机灵,忙将那碟子白玉杏仁奶冻兔子放到我和世民眼前。
世民略尝了尝笑道:“韦良人和灵儿有心了。”说着舒了个懒腰:“本王累了,各人领了赏赐都回去吧”
那日生辰之后,世民一一宠幸了诸位良人,只有阴姝彤一直未得恩宠。
其中又以韦珪最受宠爱,李灵儿乖巧懂事,很受府中诸人喜爱,承乾更对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姐姐喜爱有加,时常与她玩耍。
我身怀有孕,身子越发笨重,日日在兰闺里修身养性,只不过每日晨昏定省的时候冷眼瞧着良人们争奇斗艳,各出心思。
燕雨菲性子娇憨,出身名门,每当此时大多睥睨的看着这一切,不料那日却主动开了口:“韦姐姐近日看起来越发的年轻了,许是这天策上将府的风水养人。”
一句话拈酸吃醋,惹得众人纷纷向韦珪投去目光。
韦珪素来沉稳娴静,今日难得穿了妃色千瓣桃花暗纹的襦裙外罩同色衫衣,一头乌发挽成百合髻,一朵白芙蓉簪在鬓边,眉间一枚红珊瑚花钿显得她姿容胜雪,成熟美艳中平添一丝风流。
她梨涡浅笑,轻声细语:“哪里就年轻了,应是和诸位妹妹呆的久了,每日和妹妹们说笑玩闹,沾染了几分青春气息。”
郑淮叶微微一笑:“韦姐姐谦逊了,妹妹我今日远远看着你和韦妹妹走过来,一时间竟分不清谁是姐姐,谁是妹妹。”
郑淮叶今日簪了一支蝙蝠纹镶琉璃珠颤枝金步摇,说话间琉璃珠子在她鬓边轻微晃动,带起阵阵银光。
韦尼子闻言笑道:“我和姐姐本就容貌相似,自小别人便都以为我们是双生姐妹,不过这天策上将府的风水确实养人。”
说着她扯了自己雨过天青色衣衫的袖子,边给众人看边笑道“我自进府以来胖了不少,你看新作的衣服袖口又紧了。”
韦尼子素来不是娇憨的人,沉默寡言,英气俊秀的脸庞总是看起来郁郁寡欢,难得如此不由得引得众人大笑。
韦尼子捂嘴笑道:“我见郑姐姐鬓边那支蝙蝠纹镶琉璃珠颤枝金步摇做工精致,可是王爷赏的。”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被郑淮叶鬓边的蝙蝠纹镶琉璃珠颤枝金步摇吸引过去。
她娇羞的摸了摸垂下的琉璃珠串,浅浅一笑,宛如新开娇荷:“这是日前我与王爷下棋,王爷略输了几子赏我的。”
郑淮叶色艺双绝,尤善棋艺,世民闲来最爱找她赌棋。
杨吉儿望了我一眼,见我应准笑着说:“我听王妃说,王爷有意立韦珪姐姐为侧妃,已经向圣人请旨了。”
我摸着肚子,看着喜不自胜的韦珪说道:“韦良人出身名门,端正毓秀,王爷常向我夸奖你温婉贤淑,日后与杨妃一起协理府中诸事再适宜不过。”
说着我对杨吉儿说道:“杨妃也要多提点些,府中诸事繁琐,日后有韦杨二位共同协理也算是解了我心中的烦忧。”
韦杨二人听此忙口中称诺,表示并将尽心竭力辅助我打理府中诸事。
众人散了以后,我抱了手炉立在桌边赏玩花房新送来的狐尾百合,百合花狐尾卷曲,花色粉嫩。
红宇端了一碗姜汁撞奶过来:“王妃,这是今日新进的牛乳,想着天气寒冷,特特做了姜汁撞奶给王妃暖身子。”
我放下手炉接了姜汁撞奶在手中,奶香四溢,入口即化,姜味减弱了几分牛乳的甜味。
红宇带着几分不解问我:“红宇愚笨,不知为何让韦杨二人一起协理府中诸事。”
我听她这样说,放下手中的姜汁撞奶:“天策上将府诸事繁琐,如今二郎风头正盛,府外应酬应接不暇,我分身乏术,更何况,我身怀有孕,让韦杨二人共同协理也是应当的。”
我看着红宇若有所思,掩嘴笑道:“这姜汁撞奶做的不错,派人送到桃花涧去,灵儿最喜欢吃牛乳做的食物。”
红宇依言将姜汁撞奶送到桃花涧,回来的时候和我说:“桃花涧今日好不热闹,韦良人、郑良人还有几位侍妾都在那边说笑。”
翎羽边替我捏肩边笑道:“韦良人新宠,加之又要成为侧妃,桃花涧自然热闹。”
绿绮正在做女红,听此冷冷一笑:“世人本就锦上添花者多。”
我不置可否,天策上将府如今是越发的热闹了。
立春后,韦珪正式被封为秦王侧妃,一时间府里热闹非凡。
我按着礼数给了赏赐以后便在兰闺养胎,除了晨昏定省外谢绝见客,旧年生承乾时候发生的事情,如今想来我仍旧心有余悸。
倒是阴姝彤常来我兰闺陪我说话,或带了琵琶来弹,或带了女红来做。
那日清晨,我方梳洗她竟带了一束玉兰前来:“今日晨起,看见杜若坊的玉兰都开了,特摘下这清晨玉兰献给王妃。”
我接了玉兰笑道:“却是极好的玉兰,还都带着清晨的露珠,阴良人有心了。”我将玉兰递给绿绮:“拿去插瓶,还都含苞欲放着,还能多开几日。”
说着拉着阴姝彤的手说:“诸位妹妹应该也来了,咱们出去吧。”
方一出去却听见众人说笑声,我坐稳在那问道:“诸位妹妹们在说些什么,这般开心。”众人见我出来纷纷行了礼。
韦尼子笑道:“方才我和韦娘子说笑,说春日一到,她的桃花涧便宛若天界彩云,她何不出了银钱摆了酒席,请我们众人去赏桃花。”
燕雨菲附和道:“我听韦姐姐这样说,想起杨娘子的赤芍居里各色芍药也开了,便也撺掇着杨娘子请我们去赏芍药。”
杨吉儿听此说道:“王妃快别听这两妮子乱说,我刚进王妃的院子才觉得王妃这里才是赏花的好地方,你看一路而来玉兰盛开,入了院子便见着各种兰花,就连院后也有梨花和二月兰。”
她柳眉一挑笑道:“远远望去,整个兰闺可谓是一梨一兰相会,我们别处都是单一的花朵在春日里绽放,唯有王妃这里梨兰相会,何不让王妃摆了酒请我们赏花。”
我摸着肚子笑道:“天策上将府立府的时候,便在各处择了适宜生长的百花,如今春日里自然百花盛开,我打算过几日请了万娘娘和莫娘娘过来赏花。韦娘子和杨娘子可要多费些心思。”
韦珪和杨吉儿忙口中称诺,众人又闲聊了一会便都散了,唯有阴姝彤拿了琵琶在我这弹奏。
我端了碗花生酪在那边细品:“阴良人的琵琶越发精进了。”
阴姝彤笑道:“素日闲来无聊,唯有琵琶相伴。”
她蹲坐在我下榻:“春日里,杜若坊的杜若也都开了,配上玉兰景色尚好,烦请王妃闲来逛逛,也算是给杜若坊添添人气。”
我以手扶额躺在榻上,心下明白她所为何事,一手慢慢滑过她的眉梢眼角,阴姝彤的姿色在入府良人中算是拔尖,只可惜为家室所累,至今不得宠幸。
我笑道:“天策上将府初建时,我见杜若坊偏远,又见着我院外玉兰长得极好,便让人挪了几株玉兰给杜若坊添些人气。”
我的手滑到她小巧的下巴,手指一勾:“杜若坊虽偏远却无法掩盖阴良人光辉,不过这妆扮遮掩了妹妹的绝色。”
我起了身拉着阴姝彤去梳妆,我摘下她头上的珠翠首饰,又唤了翎羽替她洗去脸上的胭脂水粉,复又为她换上清新淡雅的妆容。
我拿剪子剪了一枝玉兰将她乌发简单的挽起:“绿绮,将今日刚做的那件千重紫玉兰暗纹的襦裙和外衫拿来。”
阴姝彤换好衣物,我看着她浅笑不语,阴姝彤跪在地上泫然道:“姝彤跪谢王妃指点之情。”
我扶起她笑道:“还请阴良人回去静候佳音。”
阴姝彤走后,我复又剪下一枝玉兰放在一只紫檀雕兰花木盒中,又放了些许杜若在其中:“把这个木盒送到议事处。”说着把木盒给了翎羽。
绿绮端了碟白银玉露糕在我面前:“娘子,你本不必如此。”
我拿了一块白银玉露糕在手:“郑淮叶与韦氏姐妹为伍、燕雨菲与杨吉儿一伙,唯有阴姝彤行单只影,她来投入我门下,我又为何不收。”
我吃了口白银玉露糕,冷冷一笑:“再者,圣人选了阴姝彤为良人入府,不过是为了笼络阴氏旧族,又何必因小失大。”
绿绮问我:“那娘子可舍得王爷去别处。”她触碰到我的伤心。
我望着手中的白银玉露糕:“舍得又如何,不舍得又如何,自那日杨吉儿入府,我便知道我的夫君不是我一人的夫君。如今,他更是天策上将,这府中上下性命皆在他一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