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潇暘一听,心中又是一惊。此时已过申时,他往营中一看,果然整个营地已经空空如也,没有几个人在!李潇暘暗叫不好,赶紧向后退出几十丈。李潇暘随即深吸一口,丹田神功微放。只见他一下蹿上三四丈高,双脚在树尖上轻轻一踏,便如飞虹一般直冲向蜀山方向!
不用半个时辰,李潇暘便已赶到蜀山脚下,但却没有看见一人。李潇暘满心担忧,暗想道:“难道他们已经上山了!”李潇暘不敢多耽搁,又提气向山上冲去。直到李潇暘冲入山上麓萍宫前,他都未看到一人!李潇暘抬头一看,只见大门紧闭,便一纵身到了宫门之上。他四下一望,但见里面一如往常般平静,未见异样。他心中尽是疑问,却又不及多想,便悄悄而入。转眼间,他便到了西祥殿。此时正是用膳时间,没有多少弟子在外。李潇暘见整个蜀山派安好,心中放心了不少。他低头看了看前方的院子,正是他当年打坐诵经之处。李潇暘叹了口气,正在思索之际,忽感到身后有动静。李潇暘头也不回,纵身便往山下冲!李潇暘正飞到百余石阶之间,石阶下一人截住了他的去路。
此时夕阳已落下大半,霞光燃红了半边天,也映在了那人脸上。李潇暘看了那人一眼,心中不免为之一动——那人正是刘忠仁。刘忠仁一脸诧异,随即见他一拱手,说道:“不知这位少侠突然造访麓萍宫有何赐教?”李潇暘看着刘忠仁却没有说话。是时,身后一人说道:“少侠伸手不凡,可谓是天造之才,却不知造访我蜀山派所为何事?”李潇暘一听,心顿时砰砰直跳!李潇暘故作镇静,说道:“在下…在下乃报信之人,想提醒贵派,有人企图对贵派图谋不轨,还望贵派早作准备!”李潇暘怕二人认出他来,于是看着地面,压低了嗓音回答王平良的话。他本就紧张,这嗓音则压得极其的低且沙哑,令他这一说话更变得阴阳怪气。刘忠仁刚见识了李潇暘的轻功,本就难以相信面前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如今又听他说话怪异异常,心中不免想道:“此人轻功如此了得,莫非一个面似童颜的武林高手?”于是他又一拱手,说道:“敢问阁下,那布条可是阁下写的?”李潇暘一听,心想:“原来他们已经拿到了我捎给他们的布条。怪不得,我这才进来不久便被他们发现了。”
李潇暘依旧不看刘忠仁,只是点头怪声说道:“是的……既然贵派已经有准备,在下就不再在此逗留,这就告辞了。”“请留步!”刘忠仁说道。李潇暘问道:“刘掌门还有何事?”刘忠仁说道:“阁下可否告知是何人要与我蜀山派为难,他们是何目的,还望阁下一一告知?”李潇暘说道:“他们为数众多,带头之人乃龙涸城城主沈罩阳!至于是何目的,我也不清楚!”“沈罩阳?”刘忠仁重复道,“难道他是为了多年前的恩怨?”“也许是吧,不过今日的沈罩阳却不是当年的沈罩阳可比,还请刘掌门小心应对。若没有其他事,我就告辞了!”李潇暘说着就要走。
“少侠留步!少侠多番相助我蜀山派,还未请教少侠高姓大名?”刘忠仁问道。李潇暘低头说道:“在下乃无名之辈,这名字就免了吧。在下还有事情要办,这就告辞了!”李潇暘说着一纵身,从刘忠仁斜上方急速一跃而过。“暘儿——!”刘忠仁脱口喊道。李潇暘心中大惊,在数丈之外落下之后竟迟迟不能提步。
李潇暘头也不回,说道:“刘掌门认错人了!”此时,李潇暘仍旧压着嗓音说着,但嗓音已显得有些激动。刘忠仁说道:“你若不是,你怎知我就是掌门?你若不是,你又怎知道多年前我与那沈罩阳的恩怨?你若不是,你又为何连看你师傅一眼也不敢?”李潇暘被问得哑口无言,他以前在蜀山派的时候,就知道刘掌门为人心思缜密,做事细心、观察入微。但他没想到,自是他刚才心情难以自制,才有这么一点点疏忽,竟能被刘忠仁发现。刘忠仁见他不答话,便又说道:“暘儿,你既然回来了。为何不愿与我们相认呢?”
李潇暘厉声道:“我说了,你们人认错人了!李潇暘已经死了,四年前已经死在了青石峰下!”“暘儿,真的是你吗……”王平良这才颤声说道。李潇暘强忍泪水,并不答话。王平良又说道:“你都还怨恨师傅当初错怪了你?”李潇暘沉默了片刻,突然说道:“好!既然刘掌门执意重提旧事,那在下就有一事想请教刘掌门!”刘忠仁说道:“暘儿,你说便是。”李潇暘说道:“敢问刘掌门,杀人偿命是不是天经地义之事?”刘忠仁说道:“理应如此。”“那好!在下有一条命债,想请刘掌门给我公断一番!”刘忠仁看了看王平良,说道:“暘儿,事到如今,你还在责怪你师父不成?”李潇暘却不回答,继续说道:“四年前,有人栽赃嫁祸于一人,此人为了证明清白跳崖自尽。请问刘掌门,是否该还此人一个清白呢!”刘忠仁看着李潇暘说道:“理当如此!”李潇暘说道:“好!在下就为此人来讨个公道,要与当年另外两人对峙一番。倘若当年杀人之事,真是当年跳崖之人所为,在下甘愿为他再死一次,自行了断于此!”
刘忠仁看着李潇暘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暘儿,你真想重提当年之事?”“当然!人命关天,岂能不明不白便了事的!”“好!”刘忠仁继续说道,“我与你师傅已经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查了个清楚,当年确实是有人杀了邵子如,嫁祸于你。我们也已查出是何人所为。”“很好,那我要见见此人!”李潇暘瞪着双眼睛说道。“你真要见他?”刘忠仁反问道。李潇暘说道:“当然要!”刘忠仁点头说道:“好,你随我来!”刘忠仁带着李潇暘一路来到麓萍宫之后。宫后有一片坟地,是专埋蜀山弟子的。刘忠仁将他带到一座坟墓前,墓碑上写着“蜀山第六十代弟子吕重山之墓”。李潇暘不明所以,正要问。刘忠仁便开口说道:“当年,就是吕重山杀了邵子如,然后嫁祸给你。”李潇暘更是糊涂,只是重复道:“吕重山,他,他为何要杀邵子如?我与他无冤无仇,他为何又嫁祸给我?”刘忠仁于是将吕重山与邵子如的渊源细细说了一番。
回说吕重山,他虽比邵子如早拜入蜀山派十年,但这二人却渊源极深。吕重山的父亲是巴郡巴山镇的一个农民,原本他家有他父亲吕尰,还有他和他妹妹吕竹花三口人。吕重山的母亲在吕竹花出生后不久便过世了,是他父亲吕尰一人将他们兄妹两个艰难拉扯大。这一家三口过得虽然不算富裕,但不愁吃穿,日子也算过得无苦无忧。
而邵子如一家则与吕重山一家是住在同一个小镇。邵子如的父亲邵家宴在当地算得上有头有脸的人物。本来两家扯不上什么关系,结果命运却将两家给搅在了一起。吕重山的父亲吕尰,突然患了重病,卧床不起。当时吕重山只有十五岁,妹妹吕竹花十四岁。吕尰一病就是一年多,家里本有一点积蓄也全部用在了药费上。可一年多过去,吕尰的病还是不见好。家里只能靠吕重山和妹妹吕竹花两人撑着。但吕尰的病越来越重,且家里也已没了钱给他看病。吕重山与吕竹花两人正在发愁之际,却遇到了邵子如的父亲,邵家宴。邵家宴一打听,便对兄妹二人说,愿借钱给他们父亲治病。两个孩子又哪里懂什么人情世故,于是便高兴地收下了邵家宴的钱。
但吕尰的病情却越来越重,熬了半年便死在了床上。邵家宴又拿钱给他们做了棺材,置办丧事。吕重山没有想到的是,吕尰下葬后的第二天,邵家宴便带着许多家丁上门来讨债。吕重山根本不知道邵家宴会有这一手,他只好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吕重山告诉邵家宴还钱可以,但他们父亲才入土,他们手上根本没有钱。他们希望邵家宴能宽限半年时间,等他们兄妹挣了钱慢慢还给他。邵家宴却不答应,并说他二人是不想还钱,想赖账。吕重山哭诉,他们兄妹二人不是不想换,可要有才能还啊,家里已空留四壁,能拿什么还他?邵家宴便笑着告诉吕重山,可以把吕竹花嫁给他当小房,只要吕重山同意,那他们欠钱便一笔勾销。当时吕竹花才十五岁,而邵家宴已是年到中年,长相难看不说,还挺着个大肚子,跟十月怀胎的孕妇一般。
吕重山一听便拒绝了,他只求邵家宴宽限半年,他便与妹妹将欠邵家宴的钱还给他。邵家宴大怒,他不由分说,便强行将吕竹花抢到了自己府中。当晚邵家宴便强行与吕竹花行了房事,吕竹花一时没想开,便跳井自杀了。吕重山知道后便想与邵家宴同归于尽,奈何他人单力薄,根本连邵家宴的身都近不了,就更别说与邵家宴斗拼命了。吕重山被邵家宴的家丁三拳两脚便打倒在地,有几次都被打得口吐鲜血!如此这般,吕重山才想到了上蜀山学艺。
但事有凑巧,吕重山在蜀山上一呆就是十一年,虽然他资质平庸,但因其勤奋苦练,却也拿到了“积浅”腰牌。吕重山打算再学艺五年,等拿到“初成”腰牌后,自己便有了下山的资格。到时候,他便可去找那邵家宴报仇。结果,他却没想到陡然生出这样一个变化,老天爷竟然把仇人的儿子送到了自己面前。再说邵子如,他是邵家宴的小儿子。因邵子如极其喜爱练武,自小便有上山学艺的念头。那是邵子如已有六岁,他便开口求邵家宴送他上山。邵家宴本不同意,便打算给他请个武教头授武即可。结果邵家宴找遍了小镇,也没有找到一个有点能耐之人。而邵子如又不知从何处听到“天下两绝蜀昆仑,六绝乾坤七残卷”两句。邵子如哭着闹着要上蜀山学艺,邵家宴没有办法便同意了。
吕重山本来不知道邵子如便是邵家宴的儿子,转眼又过五年。吕重山因资质偏差却没有拿到“初成”的腰牌。而恰恰那邵子如,确实是个学武良才,竟然在新雏考试上名列前茅。邵子如一战成名,他与关燕,展鹏三人,被蜀山派的弟子来回吹捧。邵子如不过是一个孩子,虽然平时师门都有教导他为人须谦虚,不可骄傲自满。但他经大家这么来回追捧,一时间便忘了师门教诲,也开始自我吹捧起来。邵子如走到哪里便吹到哪里,跟其他弟子一路信口开河,说自己还未上山便在巴山镇上出了名。邵子如说这些的时候,他正与几个师兄弟路过西边花园,恰巧撞上在此生闷气的吕重山。吕重山一听巴山镇,便绷紧了神经,又知道他姓邵,便截住他,问其父亲是谁。邵子如想也没想,便说了自己父亲的名字。
俗话说的好,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更何况是送上门来的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