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光说道:“话虽如此,可天下之事并非事事尽如人愿。如若不是,古往今来,就不会有那么多的冤假错案了!李施主,你可觉得贫僧说得在理?”李潇暘说道:“这是因为这样,我们才更应该站出来,为百姓评理,为他们出头啊?若不然,我们学武还有什么用,行侠仗义不是成了空谈了吗?”神光一笑,说道:“行侠仗义四字说来简单,可做起来绝不容易。今后之路还长,李施主可慢慢体会。”神光看了看天色,又说道:“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是赶路要紧。”李潇暘叹了口气,跟着慧言与神光从小路而去。
到了若水边上,神光打发了慧言回大乘寺,自己则与李潇暘上了船。两人打算坐船从若水到长江,上汉水,再转渭水,出潼关到洛州;再走陆路,经洛阳,一路上嵩山少林。起初,神光与李潇暘刚坐上船之时,两人并不多话。神光只见李潇暘总是沉默不语,且特别抗拒外人,不愿与人多说一句话。神光思索了片刻,便问道:“李施主,你可知道什么叫缘分?”李潇暘自然知道,但却不知如何才能描述得清楚。他思索片刻,才开口说道:“我们见面,就是缘分啊!还有,这一路同行,都可以说是缘分吧……”
神光点了点,说道:“嗯,也可以这么说。佛曰:万发缘生,皆系缘分。说的就是这个道理。那,李施主可知道这缘分是如何而来的?”李潇暘摇了摇头。神光说道:“是由此生之前,生生世世积德行善而来的。积德行善三年方可修得来世的一面之缘。”李潇暘并不相信,说道:“那我与大师这样又是同舟,又是同路的,岂不是要积上千年的功德啊!”神光哈哈一笑说道:“正是,所以我们不能就这般白白浪费了这份修练上千年的缘分啊!”李潇暘皱眉道:“大师,你该不是在哄骗我吧?”神光一听,立即双手合十道:“善哉,善哉!李施主可要知道,出家人是不打诳语的,不然死后自要进入拔舌地狱,受生生煎熬之苦,永世不得轮回!”李潇暘一听,顿觉自己言语有失,便赶紧说道:“大师莫要怪罪,我随口说说而已,大师千万别当真。”
神光随即哈哈一笑,说道:“不怪,不怪!我也是随便说说,这些所谓的修德积善,我也不过是道听途说的。而其中有多少是真,又多少为假,恐怕只有老天爷才知晓了。”李潇暘一听,便笑道:“大师,您不是信佛的吗?怎么也跟老百姓一样信老天爷了?”神光说道:“非也非也,贫僧自然是深信我佛的。只是,这苍天在上,为这天下众生施以艳阳甘露,哺育我们炎黄子孙千万年。你说他这般功德,贫僧恭敬他一声‘爷’也不为过,是不是?”李潇暘一听,更是觉得神光有趣,便呵呵笑了起来。神光见李潇暘有所改观,又大谈特谈自己年轻之事。神光早年是个儒学之士,不但对《易经》很有研究,还对其它各个学派,如儒家、墨家等等,均有很深的研究与造诣。但后来几经波折却剃度出了家,皈依了佛门。
如是,李潇暘便与神光渐渐熟悉起来。不用几日,李潇暘的话便开始多了起来。几经与李潇暘交谈,神光发现李潇暘是个很正直的孩子,且更难得的是,这孩子还有着敢作敢当的性格。神光又问了李潇暘的身世,以及为何会只身一人到那县城。
李潇暘便从当年自己与妹妹两家,在一夜之间遭受劫难,他们兄妹二人又如何被拐卖,再如何上的蜀山,如何到那县城,一一说了一番。神光听了之后更是同情李潇暘,心想:“这孩子虽性格孤僻且刚烈,但却是个善良之人。”如此一路下来,两人已到无所不谈的地步。这日清晨两人所乘船只已行至洛州境内,两人在一渡口下了船,一路徒步向洛阳而去。正当二人绕过一个小山丘之时,忽听得前面有人哭喊道:“各位大爷,你们要钱尽管拿去,只求你们绕我一命!”
只听另一人说道:“大爷我做这行当这许多年,能安然无恙活到现在全依仗一个原则,那就是——钱命皆收,大爷可不想留你活到以后去告发我!兄弟,今儿个对不住了!”李潇暘心想:“不好!有强盗!赶紧救人!”前面是一个山坡,李潇暘施展轻功,一冲既出!他绕过两棵树,只见前面五六丈外果然有一行人,四个提刀,近处两个盯梢的,远处两人正拿着刀对着地上一人。李潇暘正想喊住手,只见那刀已插入地上那人胸口。只见地上那人大张着嘴,却是欲喊无声,随即鲜血已从其胸口汩汩而出。
“啊!”那个拿刀的反而叫了一声,竟然松开了拿刀的手。那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只见手腕已经肿了起来!“老大,又来了两个!”近处两人中一人喊道。后面一个长相凶神恶煞之人,抬头看了看神光和李潇暘,说道:“哎,竟是两个臭要饭的,杀了吧!”那人才说完,李潇暘一个箭步绕过挡在他面前的两人,来到了那个说话的面前!那凶神恶煞之人吃惊不小,李潇暘本不是向他而来,是来查看地上那人的伤势的。他还未蹲下,神光却蹲到那人面前。李潇暘也吃惊不小,心想:“没想到大师身手如此了得!”李潇暘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刚才是神光用石子打在那人手腕上!
那四个强盗均是吓了一跳,挡在前面那两个还没反应过来,发现人已经不见了!那个带头之人和另一个捂着手腕的强盗亦是同感,不过眨眼的功夫,几丈外的两人竟然都到了自己面前,而且完全不理会他们!李潇暘看了看那人胸口,只见单刀头部已全部插入。神光叹了口气,说道:“罪过罪过,可惜迟了半步,不然……”那老大,见这两人竟然自顾自的说话,完全当自己不存在,便骂道:“当大爷吃素的!”提刀便向神光头顶劈来!刀转眼便到神光头后劲,李潇暘正要施救,却听见“啵!”一声闷响。只见神光头也不抬,横手一掌正打在那人胸口。那人便如飞石一般,飞出六七丈外,滚落在山坡上,哼也没哼一声就断了气。
神光随即站起身,另外三人见状吓得魂飞魄散,转身便各自逃窜!李潇暘又是一惊,心想:“大师真是深长不露啊!” 地上那人突然一把拉住李潇暘,艰难说道:“上…清…观……”三个字才出口,那人便断了气。李潇暘看着两人的尸体,问道:“大师,我们怎么办?”神光说道:“找个地方,把这二人埋了吧。我佛慈悲,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落得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李潇暘看着那个匪首的尸体,问道:“那个强盗我们也要埋吗?”神光点了点头说道:“也要。”神光忽见李潇暘正满脸堆笑的看着自己,便问道:“你笑什么?”
“大师,你成天到晚,满嘴都是念着什么‘好生之德’、‘普度众生’之类的话。可今个你这一出手就把那人给了毙了,你说佛祖他老人家要是知道了,会高兴吗?”李潇暘笑着说道。神光双手合十,说道:“为何不会?我这便是在超度他,助他早登极乐啊!”李潇暘啊的一声叫了起来,说道:“大师,这样也叫超度啊!”神光义正言辞的说道:“正是。我今日之举,不但避免了他日后再生罪孽,更助他脱离了这凡尘苦海。且出家人贵在心诚,只要我诚心度他摆脱恶念便好,至于如何‘度’嘛,却并不重要。”李潇暘呵呵一笑,说道:“大师,要是所有出家人都如你这一般,天下的老百姓可就有救了!”
神光说道:“非也非也。小度积德,大度才能成佛啊!”神光说着,俯下身在那人背包里找了一番,有两件旧衣服,还有十余两银子,和一个碧色玉佩,足有手掌那么大!“大师,你不会想要吧?”李潇暘问道。神光问道:“有何不可?”李潇暘眼睛都瞪大了,神光才哈哈一笑说道:“非也。此人在此招之不幸,这些东西他是再也带不走了,留于黄土之下更无用处,我们须帮他物归原主才是。我们此去虽无佳音,却帮他的亲人了却无尽的思念之苦,也算是做件功德之事吧。”李潇暘一听,恍然大悟,于是连连点头。两人将二人埋下之后,神光还在二人坟头念了一段经文,最后说道:“虽然你们生前各自不同,但终究是黄泉结伴而行,愿你们来世多行善事,均得善终。”
两人又继续赶路,李潇暘说道:“大师,早知道你武功如此了得,你我二人只需翻山越岭,一路直奔嵩山便是,何必绕这许多路,浪费这么多时间呢?”神光说道:“不然,正所谓殊途同归。人生在世,无论富贵一生,抑或平穷一世,最后终究是化归尘土。惟有不同的是,人生之路可短可长,你倒不必如此急于赶路。”李潇暘皱着眉头,根本听不懂神光说的是什么意思。于是他摇了摇头,但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便又问道:“大师,你这么好的武功,那日你怎么不助我一起铲除那三个恶贼?”“惭愧惭愧。贫僧不是不帮你,而是去晚了。”神光说道。“哦。”李潇暘点了点头。
两人行至洛阳城中已过午时,两人便在一家小店点了两碗素面。两人正吃着,忽听到远处有锣鼓声音传来,正当二人奇怪之际,旁边桌吃饭的人便说了起来。只听见三人之中的一人说道:“诶,你们看,那郭老爷又上香山寺了!”另一人问道:“哪个郭老爷?”“还有哪个?就是吏部尚书郭锦唐啊!”第一人说道。第三个问道:“他这个月都是第几回上香山了?”第一个说道:“是第四回了。”第二个问道:“他去香山干什么?这郭老爷也信佛?”第一个呵呵一笑,说道:“他老人家现在是信得很啊!”
第二个说道:“哦,没想到他们这些达官贵人也信这个。”第一个说道:“怎么不信,那梁国的皇帝老儿,信这个都信了几十年了!”第三个接着说道:“我说兄弟,你才从邺城过来,有些事情你有所不知。那个郭大人啊,上个月家里出了些乱子!”第二个问道:“什么乱子?”第三个说道:“那个郭家的少爷,郭成海。上个月得了一场大病,到现在未见好转。把郭老爷跟他的夫人给急得啊,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第二个说道:“哦,郭老爷没有给他儿子请大夫吗?”第一个哼哼一笑说道:“怎么没请,整个洛阳城的名医都请遍了,结果都说束手无策!”第二个问道:“那郭少爷到底得的是什么病啊?”
只听那第三个说道:“哼,我看他不是得病!他是坏事做多了,现在遭了报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