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阳光充沛的午后，夏航满脑袋的纱布终于变成了半脑袋，不过却让她更郁闷了。
光溜溜的脑袋全都露了出来，陆澜倒是给她买了好几个假发，可却被医生非常严肃的教训了，脑袋上有伤口，除了纱布，不允许出现任何装饰物。
为此夏航几乎把自己郁闷的连着两天都不想开口说话，更不想见人，抑郁的就差在病房门口挂一个‘请勿，人入内’的公示牌。
夏从煜把切成块的苹果放入盘中，端到了夏航面前，这两天她恢复的不错。他想，是不是应该要告诉她一些什么了。
夏航接过苹果，她脑袋被纱布扎着，腿也扎着，好在除了这两处，身上再也没有比较严重的外伤了。
这两天夏从煜顿顿亲自送饭，而且等夏航吃完后还会有一盘切好的水果放到她面前。期间，夏从煜怕她无聊，给她买了平板、手机，里面存放了很多视频，可对于不用电子产品仿佛一直生活在远古时代的夏航来说，她并不熟练操作这些…但一点也不妨碍她来者不拒。
而她对夏从煜态度突然一百八十度的转弯也表现的十分淡定。
不问，不说，不好奇。
夏航一声不吭的把苹果往嘴里一块一块塞着，夏从煜坐在旁边也是一声不吭，就这么看着夏航一块一块的吃着苹果。
等到最后一块苹果下肚子里，夏从煜立刻拿走了她手里的空盘子。夏航把头扭向了夏从煜，似乎想说些什么，表情一时有点严肃。
“我……”夏航顿了顿，又清了清嗓子：“我昏迷的那段时间里，其实是能听到有人跟我说话的声音。”
夏从煜拿回盘子的手顿在了空气中，他明白了她想说什么了，喉咙紧了紧，避开她的目光不自然的问;“那你听到了什么？”
“你说的，我都听到了。”夏航说：“你说你是我……爸爸，我想知道，这句话是真的吗？”
“当然。”夏从煜看向夏航“是真的。”
夏航回视：“你不会弄错吧？”
“不会。已经确认了。”
“……”
夏航有继续发问，开始盯着自己的手指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看样子想把自己坐成一座永垂不朽。夏从煜想了想，觉得自己应该要解释点什么，于是他把手覆在了夏航手背上。
“夏航，对不起，爸爸没有认出……”
夏航像是突然被这只手吓到一般，猛的抽了回去。随即终于想起来要问什么：
“你那老婆不是我妈妈吧？”
夏从煜心头一沉，该来的总会来。
“对，不是。”夏从煜捏了捏自己的手指：“你妈妈在你走丢的第三年就过世了。”
过世了……
夏航出现片刻恍惚，却奇怪自己听到这个消息后根本谈不上有多难过，只是觉得可惜。
可是，可惜什么呢？
可惜她死的太早？还是可惜自己没有妈妈了？
夏航幻想过和父母相逢的很多种场面，有抱头痛哭、也有喜极而泣，也或者是一见面就把这些年的遭遇全部化作对他们一声声质问。质问他们，为什么不找自己。质问他们，午夜轮回时，是否想过她们有个女儿还在外承受痛苦。
可，现在夏航却很平静，平静的就像和往常一样，轻轻松松的从别人兜里掏了一个颇为丰厚的钱包，喜悦是有的，可也只是看到钱的那一刻所有的暂时性喜悦，因为她心里明白，这些钱终究不是自己的。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夏航还记得小宝为了不让十六欺负他爸爸、气势汹汹冲出去维护的样子，也看过陆澜一口一个“老夏、老公”亲热的样子，她的眼里是对夏从煜的信任和掩饰不住喜欢。
夏航知道，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而自己，出现的多么不合时宜。
即便她和夏从煜有血缘这种联系，可他们却错过了很多。孩子和父母之间也是需要缘分的，他们一日一日累积出来的感情和精力突然在某一天出现了一片空白，这一空就空了整整十二年，等到再回来，他们的性格脾气、生活方式还有任何细枝末节的东西都已经相互不了解，甚至格格不入。
夏航知道自己和夏从煜这个家庭已经格格不入了。
不过还好，她至少还挺宽慰，知道自己父母是谁了。
也终于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一直等一直等……
可是，现在等到了，那么以后呢？
夏航羡慕那些有父母疼的孩子，一直想知道从小被父母护着长大是什么样子。
于是她向夏从煜提了一个请求：“你能先抱抱我吗？”
夏从煜有点意外，他不知道夏航此刻是怎么想的，但还是小心翼翼绕过头上的伤口，把她脑袋放在自己胸口。
夏航闭着眼睛，慢慢的感受着夏从煜胸口铿锵有力的心跳，然后她用一种自以为心平气和其实委屈到不行的语气说：
“我第一次见你时就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当时我觉得我一定是在哪儿见过你，可是我又想，应该不可能，我和你不一样，我是那种天天挤在不同的公交车里偷人钱包的人，而你开那么好的车，穿着那么体面，一看就是个大老板，那我们就根本没有见过的可能…可是，你现在却说你是我爸爸…可我却什么都不记得了，我能记得的东西有很多，可我偏偏不记得自己父母是什么样子。”
“我能记得很久以前，我被锁在一个小屋里，那个小屋很潮湿，没有很亮的灯，屋里住着一个老光棍，他说等我长大就要嫁给他。然后给他生儿子传宗接代，可他却不让我吃饱，也总是跟我说一些奇怪的话，那个时候我特别害怕，特别想爸爸妈妈，想他们去了哪里？为什么要把我送到这么一个奇怪的地方？想他们为什么不来接我回家，我天天想，夜夜想，到最后，我终于明白，爸爸妈妈可能永远也不会来这里接我的。”
夏从煜听到这里，胸口仿佛扎进了一根看不见的刺，疼的他连喊都喊不出，放在夏航肩上的手指紧了紧。
“后来我好像渐渐习惯了被关起来的日子，我不哭不闹不求饶，也…忘记了爸爸妈妈长什么样，有时我甚至觉得就那么当畜生一样养着也挺好，那个老光棍见我变乖了很开心，还让隔壁一个婶子给我做新衣服，偶尔还会带我出去转转，可即便那样，那人也不肯解开我脚上的锁链。后来我知道了，我是被卖了，卖到了一个根本没人找的到的地方，然后被关在那六年…那个老光棍一天一天的帮我算着日子，直到有一天，他出去了很久，回来以后手里拎了好多东西，他跟我说，他不能白养我了，我必须要给他生个儿子，然后他突然就变的很凶，用力的扯我的衣服，我害怕极了，我…我……”
夏航终于说不下去，身体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夏从煜抱紧了她：“好了，别说了，夏航，别说了，爸爸对不起你，对不起……爸爸没能去找到你……”
“不……”夏航把头埋在夏从煜怀里，使劲摇头，“我……我反抗了他，他那天喝多了，被我一下子就推到了，然后…然后他就不动了，我怕他醒来还会扯我衣服，就把他放在门板后的农药全都灌进了他嘴里。他肯定死了……他肯定是死了。”
夏从煜揪着心，不停的用手安抚夏航的后背起：“别怕，夏航，别怕，有爸爸在，没事的，没事的。都过去了，以后会好的。”
夏航没有回应，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故事里：“我跑了，可那里有很多山，我跑了很久还是跑不出去，后来我遇到了英叔，我想我可能得救了，我拦下了英叔的面包车，求他救救我，带我离开那里，他答应了，还带我来到了凤城了，当时我开心极了，我记得，我还能记得凤城这个地方，我以为我可以回家了，可英叔却说，他救了我，想走的话，要他同意，也要我给他赚够了钱。我答应了他，他开始教我偷东西，教我去撞好车然后去骗钱……可六年过去了，我给他偷了很多钱，他还不满足，他说，我们这些人，当了一天小偷，那一辈子都是个贼，没有人会同情我们，如果被警察抓住，还会坐牢，那样的话一辈子都不会见到亲人。他还说，我们的父母肯定不要我们了，我们跟孤儿没有区别了，活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身份，没有人会记得我们是谁，死了也会变成孤魂野鬼……我差一点就成了孤魂野鬼……”
“不是的，别听他胡说。”夏从煜说：“你是我女儿，你叫夏涵，你有爸爸有妈妈，也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你有家，你没错……是爸爸不好，爸爸没有快点找到你。对不起……对不起……”
可这个时候，对不起能起到什么作用呢！
夏航没有在继续说，她本来也不想说这些，可突然就没控制住。她一直认为，自己的内心已经强大到连核武器都撼动不了了。这些年她一点一点的给自己累积了一座坚不可摧的城墙，可这座城墙却在真正关心她的人面前立刻土崩瓦解，立马委屈的自己变成了楚楚可怜的小白兔。
小白兔皱了皱眉：“你把我脑袋按疼了。”
“对不起。”夏从煜立刻放开她，夏航抬头望去，发现他眼眶发红，眼底痛苦尽显：“夏航，我知道你受了很多苦，我……对不起。”
小白兔倾诉一番后，立马变得乖巧温顺，似乎之前那种看夏从煜的各种不顺眼根本不是她，讲话也变得轻声细语起来：“你不用老跟我说对不起，你没错，怪就怪我和你都比较倒霉而已，可……即使这样，我现在还是觉得没有办法接受。我就是觉得，除了惊讶之外并没有太多的喜悦，不知道为什么，我以前以为我最大的梦想就是能找到爸爸妈妈，可是当你说你是我爸爸的时候，我很奇怪，自己既不激动又不开心，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这种心情……”
夏航承认自己是个百分百纯正文盲，不管讲故事还是表达自己的情感都是断断续续，颠三倒四。可夏从煜听明白了，明白她内心深处害怕，害怕这个家庭已经和她想象中不一样，害怕自己融入不了。这种害怕让她感到自卑，不由得就想选择逃避，宁可不接受，不要，也不敢去尝试新的生活。
“我明白。”夏从煜点点头：“不急，我们现在有很多时间，慢慢来。我，陆……阿姨，小宝，十六，还有陆医生，都会陪着你。等你好了，我带你去看爷爷还有外公，他们一直都惦记你。我发誓，你以前的那种生活不会再有了。”
“可是.”夏航眼里闪过一丝恐惧；“你不知道，英叔、郭三郭五如果他看见我…我会…”
夏从煜会意：“放心，以后再也不会有英叔和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欺负你了，这些事爸爸会帮你解决的，他们会受到惩罚的。别担心，相信爸爸，好吗？”
这些人渣夏从煜当然不会放过，他让夏航放心就一定不会让她有后顾之忧。夏航几乎是感激的，对他说了一声：“谢谢。”
谢谢你愿意帮我。
夏从煜暗叹，这辈子终究亏欠你太多。
陆澜站在病房门口很纠结的拉着陆航的袖子问：“我现在进去合适吗？”
陆航扯回自己的袖子，反问：“你在这拉着我偷听就合适了？”
陆澜理所当然的掐了陆航一把：“当然合适，你以为我拉你来是听故事的，我是看这丫头喜欢你，投其所好来的。”
说完，一把把他推了进去。
陆航：……
什么玩意？用我投其所好？
陆航刚进病房就听到一个欢欣喜悦的声音传进耳朵：“陆医生……”
事实证明，陆澜的话还是有依据性的。但凡屋里只要有陆医生，那其他人在夏航眼里全都成了会喘气的摆设，完全诠释了什么叫“目中无人”。
“夏航，吃了吗？在做什么呢？”回应她的声音同样欢欣喜悦。
陆澜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这不要面孔的‘凤城人民医院花魁’。
夏航：“吃过了，在聊天呢！”
陆航拍手：“嗯，真乖。”
夏从煜：……
陆澜：……
得亏对话的两人，一个是夏从煜失而复得的女儿，一个是他温文尔雅的小舅子，要是冷不丁让夏从煜听到别人这样说话，指不定要将对方当智障看。不过，他倒是挺叹服夏航上一秒还苦兮兮的沉浸在卖惨中，下一秒就笑容满面的和陆医生犯中二病。虽然他知道，这样突然的情绪转换对夏航来说简直信手拈来，但不得不承认，他心里还是有一点吃味的。
陆澜丢给陆航一个嫌弃的眼神，继而也春风和雨的找话题：“夏航，今天看起来比昨天又好多了呢？”
“嗯，十六呢。”夏航的目光在接触到陆澜眼睛时便不自然的移开了。
同样，夏航虽然善于的伪装，但这种伪装只是一种别样的隐忍，比如她若不想让你看到她的脆弱，你就算把满清十大酷刑都用上，她也是一副冷冷淡淡的德行。可就是这位能隐忍极限的人却是个社交白痴，根本不懂得人情世故。自始以来，她和别人的相处之道，都是两种状态——顺眼与不顺眼，搭理与不搭理，没有人教过她怎么去做才能左右逢源，怎样去说才能显的长袖善舞。为此，面对陆澜，她虽然不讨厌，但就是别扭。
别扭什么？别扭她是后妈？还是别扭她是陆医生的亲姐姐？
陆澜本身性格爽朗，见夏航并不十分排斥自己，立刻自来熟的往她旁边一坐：“十六和小宝一起去他姥姥家了，明天周日，姥姥姥爷还说要过来看看你。”
夏航向后挪了挪，一脸迷茫：“姥姥姥爷？”
陆澜点点头：“嗯，就是就是我的爸爸妈妈，也是陆医生的爸爸妈妈。”
陆澜的爸爸妈妈没什么，可陆医生的爸爸妈妈……
夏航立刻张大眼睛，一脸不知道怎么办的“啊”了一声。
陆航失笑：“你那什么表情？我爸爸妈妈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你要那么夸张吗？”
夏航：……
虽说不是洪水猛兽，可是他是陆医生的爸爸妈妈，而陆医生是夏航喜欢的人。
喜欢的人的爸爸妈妈当即就让夏航自主代入了公公婆婆来看自己的想法。
不过…等等…好像哪里不对，夏航突然想到，如果说陆医生的爸爸妈妈是我姥姥姥爷，那陆医生……
夏航看着陆航，脸上的表情有点一言难尽。
一表人才的陆医生并不知道自己连带着全家已经被某人用无限脑洞拿来翻演了无数版本的家庭理论剧，他颇感兴趣的原地欣赏了夏航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撇嘴一会儿又紧张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的表情，感觉她大概是在病房里闷太久了，干脆趁午休时间推她下去走走。夏航当然乐意至极，开开心心的坐在轮椅上理所当然的当起了残废。
住院部的楼下有一块大空地，医院非常人性化的这片空地上建了亭子修了小道，还种了一水的月季。天气好时，总会有住院的病人被家人或推着或扶着到这里走走。
夏航坐在轮椅上也不能好好坐着，把头仰成180°盯着陆航的下巴看，把一个花痴该有的操守表现的淋漓尽致。
“看了这么久，是不是还是觉得陆医生帅的让人移不开眼。”陆航一低头就看见夏航目不转睛的模样，当下就有点忍俊不禁的调侃。
“嗯，陆医生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了。”夏航严肃的点点头，倒是一本正经的回答了。
“对了，陆医生。”夏航从兜里拿出了夏从煜送他的手机；“我能不能把你的号码存在这里面。”
陆航‘呀’了一声：“有新手机了？”
夏航：“嗯，是……老夏给我买的。”
老夏？？？
陆航对‘老夏’这个称呼愣了愣，倒也没说什么，接过夏航手机：“好的，小夏同志，这就把号码给你存上。”
夏航眼睛一亮：“那我以后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当然。”陆航说：“不如我帮你申请一个微信，这样你以后还可以给我发语音，发图片，发任何你想发的东西。”
夏航感觉像是听到了世上最好听的承诺，开心的眉毛都想从脸上飞出去，可这开心还没有坚持三秒，就像又掉进冰河里的高温煤炭，‘刺啦’一声她立即又担心起来：“真的吗？陆医生，我真的什么都可以发吗？你不会嫌我烦吗？你会不理我吗？可是……你说的那什么微信，我怕我不会用，因为我…不识字。”
陆航把夏航推到阳光充足的地方：“没事，我教你，会讲话就行，我也不会嫌你烦，以后你想给我发什么就发什么，只要我看到了，肯定会回复你。行不行？”
这下夏航放心了，开心的点头：“行。”
陆航在她肩膀上捏了一把，他觉得，夏航这个孩子过于敏感，也太怕麻烦别人，好像特立独行惯了，任何一个站在她身边的人，都会让她局促，不知道抓住好，还是放开好。遇到喜欢想留住的，就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和这样的人相处，必定需要足够的耐心与鼓励。
陆航不是人生导师，也没有圣人思想，他愿意给夏航耐心，也愿意理解她，可这些愿意，并不是来自于对她的怜悯或她是自己‘外甥女’这样简单。
那是因为什么？
陆航摇摇头，觉得自己也不知道，起初出于一种心里意愿，就是想帮帮她。后来，也有那么一点疼惜的成份。不过，现在，他像是看到了夏航的勇敢，这种勇敢让他敬佩。她的曾经，并不是任何女孩都能不动声色的挺过来的，能在罪恶之下依然保持的那份纯真没有丧失自己，本身就是值得让人倾佩的一件事。
夏从煜站在病房窗口，对着楼下两个靠在一起的脑袋若有所思。
陆澜探身问：“看什么呢？”
夏从煜：“夏航对陆航是不是……”
“嗯，就是。”陆澜难得正经评估一句：“陆航性格好，夏航第一次遇到这么温柔的人，总会喜欢的，放心吧，陆航现在可是做舅舅的人会有分寸的。”
夏从煜没说话，心情同样有点一言难尽。
在他心里，夏航依然还是五六岁喜欢挂在他身上撒娇的小女孩，即便现在已经18岁了，正常情况下也应该是一个奋笔疾书，一门心思加油高考的高中生，这种年龄所有跟男女感情称上关系的都属于‘早恋’。而陆航，人很好，可退去什么‘小舅子’‘小舅舅’先不说，光年龄，就足以毫无负担的挤进‘大龄剩男’排行榜前三，和夏航的代沟，随便沟一沟，都能勾出一条辽阔的河流出来。
唉……
夏从煜没找到夏航之前担心，找到之后又操心。天底下的父亲都是一个样子，恨不得孩子的未来都能用自己的手一条一条的帮她们规划好，不让其受到任何伤害。
至于夏航以后需要过什么样的生活，夏从煜觉得，自己有必要该认真思考思考了。
“夏航，你现在已经不需要过以前那样的生活了，你有没有想过出院后，自己该去做什么？”陆航把弄好的手机交给夏航，随口问了一句。
“以前想过。”夏航似乎对这个问题进行一番思索：“现在还没来得及想。”
”哦。”陆航对她以前的想法产生了一点兴趣：“那你以前是怎么想的？”
“嗯，我之前藏了很多钱，其实那天晚上我是想把钱拿出来然后带十六离开凤城的，可是还是被英叔发现了，那个时候，我就觉得自己差不多要完了。”夏航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把拉住陆航的手：“陆医生，当时我就觉得好可惜，都没有来得及跟你说一声“谢谢”呢，不过还好，我还活着。我现在还能和你说话呢，你说我是不是很幸运。”
“幸运什么？”陆航低头看了看夏航的手，那双手似乎不存在任何温度，凉的让他不由得反手握在了自己手心里：“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就死了，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要是有困难可以跟我说，可是你说了么？即使你运气好，和十六成功逃离凤城，那你想过自己以后干什么呢？还是去趴活么？还是让十六沿街乞讨么？”
“哎呀你这话说的，我也没趴多少活？”夏航抗议道：“我根本就没想过这些，我可以找工作，随便什么都可以，我藏的钱可以让十六上学了。我不会让他乞讨，我又不是英叔。”
“夏航。”陆航叹了一口气：“就算你说的都成立，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连身份证都没有，十六更是跟你非亲非故，户口问题，居住问题，身份关系问题，如果得不到解决，是没有一所学校敢收的。哪怕你，也没有任何一个工作单位敢用的。”
“啊……”夏航瞪着一双无知的眼：“我，我并不知道。”
陆航蹲下来，正好和夏航平视：“所以，以后再有什么事千万不能在自作主张了，你现在有了亲人，任何你觉得自己办不了的事情都可以跟亲人说。如果……你不愿意跟老夏说，你可以跟我说，我愿意听你说，记好了吗？”
午后的阳光落在夏航那双玻璃珠似的眼珠上，把那双眼睛照的更加通透明亮，陆航看着夏航郑重其事的向他点了点头，然后，抓着陆航的那只手非但没松开，还恰当的紧了紧，说出了此刻她解决不了的问题，
“陆医生，明天你的爸爸妈妈真的来看我吗？我……怎么觉得我有点紧张。”
陆航：……
这个我好像帮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