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杞,你知道为什么这片沙漠叫做无垠吗?”
“回主上,韩杞不知。”
“因为这里一眼看不到尽头。困在这里的人从来都没有能出去的。”
“主上!”韩杞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他们为何还要选这条路?
蓝衣男子会心一笑,“横穿这片沙漠可以最快抵达边城。”看到韩杞震惊的表情,他坏心思地想再逗逗他,“放心,这里困不住你家公子我的,我就是闭着眼睛也能走出去。不过你要是不跟紧的话,我就把你留在这里与黄沙为伍。是生是死,就看你自己咯!”
韩杞望着自家主上清远若仙,一副随时要飘然远去的模样,心中十分崇拜。主上他一直都是这样漫不经心,却对世间一切都成竹在胸。有时候他都怀疑究竟还有什么事可以让他放在心上的。
哦不,其实还是有的,眼下主上着急要去见的便是那个在他心中最重要的人。
西秦云安城驿馆
“皇兄,按时间来算,明日北宜送嫁的队伍就要抵达北宜的江宁城了。”容瀞安对正在闭目养神的容定安道。
“那又如何?”
“皇兄似乎毫不在意-_-||”容瀞安与容定安虽非一母所生,却是自幼一道长大。他们二人明面上是你争我夺,两派也经常在朝堂上争得个面红耳赤,私底下其实交情却比寻常兄弟还要好上许多。
“我不在意,阿瀞也不必在意。你我只要见到婚书上写上西秦皇子和北宜公主的名字即可。”至于其他的,根本不是他们需要考虑的,左右这样的联姻毫无任何实质性的意义。国与国之间从来都没有真正的姻亲,有的只是利益的勾连。
出发前他们才知道原来此次联姻的主张竟是他们西秦。御史令首的沈棠一向独善其身,不为任何一方势力所动,此次对联姻之事竟然如此上心,推波助澜,这背后的水好像有些颇深啊。
容定安本以为联姻不过小事,如今看来此事是否能成还未成定局,他和阿瀞决不能陷入此局,此局背后究竟是谁在角力?父皇?还是二哥?皇后还是母妃?亦或者是其他的什么人?他们身在皇家总有许多的不得已,父母情分,骨肉亲缘什么的都是奢侈,别被当做是马前卒使了才是要紧。
“阿舒这次有些听话的过分了,你不觉得蹊跷吗?(﹁“﹁)”容瀞安瞧他时而蹙眉,时而舒展,最终还是不发一语,有些忧心忡忡的样子,便说与他听。二人都深知他们兄弟几个都是脑后有反骨的,哪个能让人省心。
“阿瀞你也从未没让我省心过。”容定安没有睁开眼睛,却能准确地抓住容瀞安的手,安抚道,“多想也是无益,早些安置吧。阿舒想要做什么,明日就能见分晓了。”
有些人有些事,他想独自去面对,未对瀞安言明,只因他对弟弟的一片疼惜,还是让他少为此操些心吧。他比瀞安稍长一些,昔年先太子和二哥之间的事,他看的比让人更清楚些,不要等到失去了,才徒留遗憾。
北宜江宁城外官道
“许久未归,不知我院里那几株海棠长得如何了?”顾倾城这次趁着送沐篱云回江宁的机会,打算在这里小住上一阵。毕竟在祖父还未故去之前,外祖父和舅舅常年征战在外,年幼的她总得有人照顾,孩提时代的她大多时候都是跟在沐家在这里度过的,直到后来稍微长大些了,小叔父忙于生意,北宜又久无战事,外祖父才将她接回长京,故而倾城一直对江宁的感情颇深。
“小叔父都替你好好照料着呢,如今正是暮春时节,花开正好,城儿可想尝尝小叔父亲手做的海棠花饼?”沐篱云笑得温柔,顾平宣却看着极为碍眼,明明倾城是他顾家的孩儿,生活在顾家的时候也比在江宁城的日子多上许多,可她却与沐篱云更为亲近,定是沐篱云那张脸长得太有魔性了,就像当年他的哥哥拐走自家姐姐一样。
“真的吗?那太好了!小叔父拉勾勾哦,城儿定要到家就吃上海棠花饼的。”顾倾城深知在沐篱云和顾平宣的眼中,自己就是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所以她在他们的面前从来都是没心没肺的小丫头,撒娇打闹什么的都是信手拈来。虽然顾倾城和顾平宣都心知肚明,沐篱云这厨艺简直是一言难尽,要他下个厨简直就是厨房的灾难。但是他们是一家人嘛,一家人在一起高兴就好,不拘别的,只因他们都是彼此最重要之人。
许是因为倾城自幼丧父丧母,继而又没了祖父和外祖父,故而两边的亲人都对她百般宠爱。有的时候她甚至都会忍不住去想会否舅舅和小叔父都不娶妻生子也有她的一部分原因在内呢?
“这么大人了,还被吃的牵着鼻子走,你这丫头真是…”顾平宣纵然对她过分亲近沐篱云有所不满,还是舍不得去怪她,谁叫自己疼她,还不是宠她宠得没边。
“再大还是舅舅和小叔父的小城儿吖。”三人一路上在车上说说笑笑,斗斗嘴,浑然不觉已经到了织造府。
江宁城驿馆
“越皇叔,秦王叔,苏将军,你们一路相送纯沂辛苦了,纯沂以茶代酒,多谢诸位了!”纯沂长公主说得一片真诚,再加上一路上她不哭不闹,对于远嫁之事欣然接受,也没闹出什么幺蛾子,所以越王赵文越,秦王赵文显和车骑将军苏皞等人并未对她递来的杯盏起任何疑心,都是一饮而尽。在他们看来,牺牲一个女子的一生幸福就可以保住相当长一段时间的两国和平,非常划得来。如果这个女子再争气些,得宠些,生下儿子的话,可能在他们有生之年都不会再起战火。
“长公主客气了!都是我们分内之事!我们也是沾了长公主殿下的喜气啊!”越王是长公主的亲叔叔,秦王是宗亲,都与她只是不相熟,不明白这个女子的胸中千壑。
苏皞不禁皱眉,纯沂长公主当年曾对他告白过,被拒绝后相当洒脱地与他见面不识。未曾想他发妻早逝,只留了个不怎么爱说话的孩子在身边,如今孑然一身。纯沂长公主要联姻嫁到西秦去,他还要奉旨护送,一路送嫁到那里去。
此时苏皞是百般滋味涌上心头,他与发妻自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虽无深情却有道义。他对公主心动,无法违逆父母,只得将爱意埋藏,祝她幸福。
各自回到房中,越王又私下里去见了秦王。
“秦王兄,依小弟拙见,纯沂那丫头或许能保住我们北宜些许年头的安稳。”
秦王并没有那么乐观,他活的更久些,见到的人和事也更多些。
“越王莫不是忘了,当年嫁去西秦的千娴郡主。”千娴郡主便是怜安王的生母,西秦得宠多年的赵贵妃。纵使姿颜姝丽又如何,能言善辩又如何,工于心计又如何,还不是敌不过天命。她在北宜的时候身体虽不是最强健,却也是好好的,如今却身体孱弱,像个药罐子一样,看来后宫果然深似海,像她这样有着七窍玲珑心肝的人,过慧易折,也不知道还能挨上几年。
“秦王兄所言甚是。千娴郡主所生的西秦十皇子,他的心可是从未有一刻向着我们北宜呢。所以说这远嫁公主的心呐,确实是难以琢磨!”想那容怜安在战场上斩杀多少北宜将士,近五年来的大小战役都是他领兵挂帅,每个北宜人讲到容怜安都是咬牙切齿,连带千娴郡主已经远嫁多年,她的母家澄阳王府至今仍要被北宜人唾弃。
“那王兄认为,这个纯沂丫头的心性如何?”越王听他一言,顿时心中一惊。
“不好说,不好说。”纯沂生母的位份摆在那里,她不受宠多年,谁知道她心中是如何想的,女儿心思难猜到啊。“近日赶路倒是有些疲累,王弟还是早些休息吧。”
越王自觉也是有些困乏,便告辞回房歇息了。
而此时苏皞正在自己的房中借酒浇愁,他早就知道自己和贵为公主的纯沂有缘无分,却不想命运如此捉弄,要他眼睁睁看着心上人出嫁。不过如此也好,他可以亲手斩断这段无望的感情,一心一意地为主上做事。
“苏将军,你在房中吗?我是纯沂。”
苏皞一时未反应过来竟未应她。
“苏郎,你是不愿见我吗?和亲之事由不得我,我虽贵为公主,却在自己的婚事上不能左右。”纯沂哽咽着继续说道,“太后和陛下选我为和亲公主,还升了我生母的位份,于情于理我都只能欣然接受。可是,可是我心里…我心里只对你…”
“吱呀。”门开了,苏皞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公主莫要失言了,时候已经不早了,请您回去歇息吧。”
“苏郎…你…”纯沂原本以为以他们昔日的交情,苏皞定然会动容。
“公主身份尊贵,臣这里简陋,怕玷污公主贵体。”
纯沂听后撇撇嘴,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臣一介外男不便送公主回房,公主且走前面,臣在后面护送。”纯沂对他失望至极,见他全然不敢跨越雷池半步,只得败兴而归,另寻他法。可恶,真是枉费她听了那人之言,今夜特地将他人迷晕,想来做最后的放手一搏,没成想苏皞竟然如此胆小。两国联姻什么的,都叫他们见鬼去吧。要她一个人嫁到人生地不熟的西秦,什么为国效力,晋她母亲的位份,死后哀荣,全都是假的,她才不在乎,这提线木偶般的人生,她早就过腻了!既然苏皞不顶用,看来她要另寻他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