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亭的镇亭恶者果然也是很有排场的,一驾铁辇疾驰而来,让人不禁以为身于战场,他走下来,狂草的剑眉显得他威风凛凛,双眼杀意浓浓,不苟言笑。
“烽恶,你竟来得这么快!”昨雨霏惊讶道。
诛烽用力拍着身旁的铁辇:“多亏了它,日行万里。”
他抬眼,有些狂妄地望着袈宝:“这蠢僧是你杀的?”
“是又怎样?”
“报上你的名号,鹤庄比武之时,我留你一命。”他昂起头高傲地说。
“剑宗第八剑,迎龙门大剑掌剑人袈宝!”袈宝拱手握拳:“不过,谁留谁的命还不知道呢!”
“小子!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诛烽冷笑了一声:“前半辈子,我杀人从来没有理由。后半辈子,我杀人倒是有了理由,而你,刚刚说的那句话就能让我杀你千遍!”
诛烽是四亭之首,武力高强,掌剑宗第三剑——煞天剑,年幼时就因暴戾闻名江湖。在路上碰乞讨者稍有蛮横,杀之。因小二久不上菜,杀之。因驱马之人越他之前,杀之。严重的时候,他一日之内要斩杀十人,路人纷纷避让他,自他踏进街市的那一步起,巷道的老鼠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据说,他这几年性情变好,不再轻易夺取他人性命,是因为幸得绿阁阁主的教化,感悟到生命可贵。
昨雨霏拦住剑拔弩张的两人:“烽恶,他适才杀了红教的人,也算是给我点面子。”
诛烽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这才松开握紧剑的手,只是独自上轿,骑乘而去了。
“别在意,烽恶近些年已经温和许多了,以前他可是个嗜血动物,一日不溅血他就心神难宁。”昨雨霏眨着大眼睛宽慰道。
“姑娘,你的人马死伤过半,轿骑也悉数被毁,不嫌弃的话,你我可共一骑。”梅仙子友善地对她说。
昨雨霏却是轻灵一笑:“公子不觉得此话唐突吗?”
是了,梅仙子现在可是男子打扮,这么对女人说话怕是会引起误会。她正想解释,没想到旁边看似吊儿郎当的游侠开口了:“这位公子多虑了,我们已经到了鹤庄的地盘,四亭教左亭主是何等重要身份,刚刚出了这么大的事,张鹤若不管此事,怎么对得起他在江湖侠义之师的称号。”
“哦?”
果不其然,放眼望去,满地沙尘里出现了几只健达的白鹤,它们羽翼丰泽、姿态优雅,一双眼睛透亮晶莹,它们昂首阔步走来,引领着它们身后的主人。
卓尔不凡的它们停留在原地,等着主人说话。
一排人里,中间站着的人应该在鹤庄位高权重,他蒙着一只眼睛,穿着白鹤羽毛做的衣裳,面容苍老。他旁边一左一右站着的两人都看似年轻许多,佩戴着剑饰,他们又各自引领着一只队伍,个个身上挂着白鹤的羽毛,彰显着从鹤庄出来的身份。
“老朽方才得知,尊者在此受袭,特意赶来迎接各位。”中间的那位年迈的老人说。
“想必你就是鹤庄的总管张之凡。”昨雨霏上前一步说。
“正是老朽。”
“贵庄此次写帖请江湖各英雄好汉前来,海纳百川,可又不忘请西方的邪教红教,这是什么意思?莫非不知道我教与红教是势不两立的关系?”
“尊者莫怪,鹤王此举自有他的用意。”
张之凡拍拍手,后面的奴仆拉着轿子前来,请昨雨霏入轿。
昨雨霏颔首,她回头望着梅仙子和袈宝:“两位侠士,我们待会再见了。”说完便上了轿子,直到现在,也没人知道她具体长什么样子。
“怎么不请我们进去啊……”杜仲在旁嘀嘀咕咕地说。
他的话恰恰被两个年轻人听了,其中一位鄙夷地说:“不是所有人都能受此尊荣,你是什么身份?江湖上有你这号人物吗?”
“你!”杜仲被气得七窍生烟。
“丹华!不得无礼!”张之凡呵斥道。
“别瞧不起人,看见没,我旁边这位大兄弟可是剑宗排名第八的袈宝!”杜仲揽着袈宝的肩得意洋洋地说。
可他没有想到,丹华竟然嘲讽道:“袈宝是谁?我只知剑宗排名第八剑是杨家将旗下猛将——袈将军。”
“噢~”他又阴阳怪气地转折:“袈宝,莫非是袈将军的儿子,可惜啊,就算袈将军将迎龙门大剑相传于你,你混迹世间这么久,无名无势,也不晓得有没有得到他的真传。”
这是袈宝第一次听人这么露骨地怀疑他,就因为他是黑虎大将军的儿子,袭承迎龙门大剑,难道他就非要习武一生,混出个声名来吗?!
袈宝难得没有反驳他,倒是一直默默在他身后的严老三说话了:“这位小兄弟,据闻鹤庄乃是仁义礼贤之庄,吾辈虽不才,但此次前来也是想一睹天下第一贤庄的风采,你这么说话,难道可以代表鹤庄诚邀江湖各路人士吗?”
顿时,叫丹华的男孩沉默不语,似是有些羞愧,而张之凡静观其变,没有为他救场。
“哈哈!”游侠望了一眼严老三,瞬间觉得这个无趣的人好像也是个带种的人。他鼓掌喝彩地说:“张鹤要是知道你撵走了江湖圣医和鹿王之女,指不定被气成什么样呢!”
在场之人自然没有料到,站在他们身前的居然还有此来头,孔赤霞和杜仲被戳穿身份惊讶不已。梅仙子则暗暗想到,这个吊儿郎当的江湖游侠没那么简单,既然他知道杜仲两夫妇的真实身份,自然也知道她,只是为什么没有把她爆出来呢?
“你说什么?医圣和鹿王之女?”丹华指着杜仲:“他是医圣?那鹿王之女呢?在场哪有女子?”他不可置信地问。
沉稳的张之凡到现在也猜到个七七八八了,明白在场之人恐怕都不是等闲之辈,他有些不满丹华的自作聪明而丑态百出的样子:“来者是客!各位屈尊鹤庄,乃鹤庄百年幸事!”
丹华不再吭声,不声不响地退到后边。
于是一行人在鹤庄人的迎欢下,大摇大摆地走到了真正的鹤庄。
鹤庄门邸恐有三米之高,在门外就能闻到悠悠香味缭绕,似檀香、似木香、似果香,味道奇妙,清淡。
再抬眼一看,竟有数百只白鹤翩然飞舞,盘旋于半空,遮云蔽日,而天空悄悄透过一丝缝隙洒下万丈金光,正好投在门邸之上,果然乃天下鹤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