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静的山涧,沁人心脾的空气,令人喜悦的溪水在涧内顽皮的打闹着,沿着小溪,上去一些就是绿茫茫的树林,树林密的一丝阳光也透不过来,溪水被黑暗包裹起来,携着碎石一起送给下方迎着阳光的山崖边,噼里啪啦的摔下悬崖,砸向溪水的声音通过带着香味的空气传到坐在山崖对面的代若和蒋琛鼻尖,两人背对着背,静静的抱着腿坐在那里。
不要钱就可以得到的光放肆的洒落在两人的脸庞,从额头到下巴,从眼睛到嘴巴,两张脸没有任何阴影,两人的眼睛互相的扫视着前方空旷的天空,崖上风光,确实不是谁可以比得了的。
在面庞上打过的风,紧逼着两个人急促的呼吸频率,蒋琛浓密的头发被风吹得失去理智,在这上面,鸟儿在眼前飞过,白云在眼前飘过,灵气环绕在身边,仿佛天地都在自己脚下,万物与自己一起生活。
山崖下常常传来叮咚的声音,那是这个区域里唯一的铁匠大叔在专心敲打铁器的声音,铁匠大叔每天都会准时的上班,下班,敲铁,砸铁,入火,成器。各个地域的人们都很喜欢大叔打出来的武器,大叔也就变得受欢迎起来,每年每月每日都有不同的人来上门求器,但大爷十分执拗,每三个月才成一把武器,三个月一把武器,时间太长,不过即使这样,单子还是一个接一个,蒋琛感觉,估计这些单子,铁匠大叔这一辈子也做不完。
与代若背靠着背,蒋琛还是第一次,这么近的感受她的身体,蒋琛不由得脸颊生红,微微发烫。
他与她的第一次遇见,是在第一世界。
凋零在秋风中的树叶不情愿的掉落在充满尘土的土地上,晚霞倒影出老树木的影子,照在即将枯萎的叶子上,为叶子铺上了一层阴暗,透过铅华,都能清晰的看到黯然。
一支笔,一砚墨,一纸画,一双人。
笔已折,墨已干,画难存,一世命。
他轻取墨汁,点笔入纸,横竖反复,熟稔的用手比划着,晚霞为他作为最完美的背景图画,充满爱意的气味为他营造最好的气氛,天空上的云朵开始偷偷喝下了爱恋她的人放在屋子顶上的酒,然后脸红的成了晚霞。
听他说,他喜欢海洋,他画的每幅画都少不了蓝色,像晴天天空那样的颜色,清澈的让你向往。
蓝色是冷色调,所以她想,他的人也是十分冷的吧。
抬头,是茫茫黑夜,星星在里面寻找着自己的正确轨迹。月亮姐姐去休假,整个晚上的天空都被星星给占领了,但在星海中,一颗甚小的星星却十分亮眼,夺目的光辉向外发散着,在整个黑夜上添了分光明,像路灯指引着其余星星寻找轨迹。
星光,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光束,那里带着梦想,含着属于你自己的一切。
而那束属于代若的星光,正好砸到了蒋琛身上。
他在作画。
蒋琛身子一颤,那束粉红色的青光就从后背穿了进来,并十分迅速的透过了他的心脏,没来得及落笔,心脏就已经相碰。
蒋琛在画星辰万里,此时已经接近尾声,用的颜色极其温柔,却又不失星空的那份神秘感。
极其的温柔,是种罪。
让代若一眼就沦陷。
“你为什么天天用手摸着那个画笔?”
代若来到这里的第五天,天空正常的日起日落,海洋平常的潮起潮涌,一切都是自然正常。唯独让代若不舒服的就是蒋琛,自从自己来到这里之后,每天也不和她说话,只是拿着他的画笔在那里发呆。
他披着像现代医生那样的白大褂,材质却高级得多,上手摸去,丝绸般的光滑,流光一般滑,漂白剂,似乎也不能洗出这样的白色,那像一道明亮的白月光,纯洁而不做作。
他似乎并不想说话,但抬头对向代若这个凶神恶煞的眼神后,默默的咽了口口水,无可奈何的回答了这个问题。
跟他打扮完全不同的行动,令原本正在生气的代若不禁笑了出来。
蒋琛调皮的吐了吐舌头,用着孩童的语气说道。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代若还在想着这个面目清秀的男孩子会说出什么温柔的话,满脸期待的看着他。
眼神只在代若眼睛中存在了几秒,便又变成了愤怒。
精心编起来的马尾在风中摇摆,代若的雪白的脸逐渐升温,红扑扑的,十分可爱。
“你再说一遍!”
代若上前,骑在蒋琛身上,用力的拎起那件让代若感到舒服感觉的白大褂,但是现在她的表现让蒋琛并不舒服。
疼痛是必然的,但是更多的还是风,伴着代若天花乱坠的掌击,嘭嘭的打在蒋琛的身上。
书生才子不以武力服人。
蒋琛刚怼出这句话,便又享受到代若温暖的一掌。
不久,红扑扑的脸迎上红扑扑的脸,两个像猴屁股一样红的脸互相望着对面,一个无奈,一个愤怒。
蒋琛只是一介书生,没有代若这个武士家族的灵力充足,况且蒋琛的常年居住在远离战争的梨园仙境里面,生物大多温顺祥和,不是天天打打杀杀,那几个年少时学会的防身术早就已经飘到了天涯海角,忘记的一干二净。
“哎哎哎,别打了,你这女孩,脾气怎么这么暴躁?”
蒋琛用仅存下来的力气推向代若,没想到竟然抵住了代若的双手,然后将代若推了出去。
可能是自己大意了,所以代若也没有太在意。
“自打我到这里来之后,你天天就给我甩个臭脸看,任何正常人脾气不暴躁都怪!”
代若双手叉腰,表情愤然的看着在那里捂着脖子干咳的蒋琛。
“我……我以前也是天天不说话的。”
蒋琛抬头,露出一丝悲伤的深色,泪在眼里面打转。
“这地方已经上千年没人来过了。这里连年大雪,我在这里的好多年都是伴着雪度过的。后来,我逐渐摸索出了画,随即便爱上了它。我日日夜夜的画,画了外面的世界,我无数次的在回忆外界,可是记忆早就随时间流走,我只能画雪,因为雪是我在这里的第二个朋友,各种各样的雪,各型各色的雪,每一片雪花都有自己的故事,每一片雪花都有属于自己的那一片星辰。由于我已经忘记了星星的摸样,我只能用重重的墨点在上面,起码,那不是我忘记了的证明。你们人类常说一个词语,叫孤独,是主观与外界或他人不相接触的意思,我想我已经无法用孤独来形容,因为我已经有很多年没有遇见过人类了,我的身体已经失去了温度,这里的寒冷已经渗透了我的心,我的衣服,笔,墨,纸,一个个物品都是由雪制作而成的,他们跟我一样,外面寒冷,内心却藏着一颗想与别人交流的心。”
不知不觉间,那个叫蒋琛的男孩眼泪已经落到了绿色的草坪上,黑夜里,那些泪像清晨草上的露珠,晶莹剔透。
“那为什么这几天没下雪?”
代若强忍住内心的悲伤,挤出一丝笑。
蒋琛朝浩瀚的黑夜一笑,不知是在嘲笑黑夜的渺小,还是自己的渺小。
“可能,是因为你来了吧。”
代若惊讶的看向蒋琛,又看向天空,瞬时坠下一颗流星,砸向了遥远的天际。
“我?”
蒋琛点头。
“月下光,笔下墨,手下沙,心下情,这四件东西,总有一天会集全,千年中,我已经含了三件,师傅说,最后一件快要来了,我为了等你这一件,等了千年。”
蒋琛咧开嘴笑了,这个笑笑得坦荡,笑得从容,笑得让代若心里的小鹿微微颤动了起来。
风吹起了蒋琛的头发,他的眼神越发明亮,仿佛要看透世间的一切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