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中午,朔风渐起,彤云密布。
孟华荣扶着微显疲态的卜计划离开海边,简单地吃过午饭,孟华荣又照顾着卜计划先在下榻的宾馆小憩。
养足精神后,卜计划拉着孟华荣的纤纤玉手,有如父女一般徜徉在城区各大商店中。今天卜计划在孟华荣身上下手比较狠,只要看到孟华荣的眼中有闪光处,卜计划就会毫不手软。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孟华荣一路上如影随形地不离左右,无微不至地照顾起居,这一点馈赠算什么?
孟华荣目之所至,卜计划手到擒来。
到后来,害得孟华荣都不敢抬头看柜台了,虽然柜台里商品还是令人眼花缭乱,虽然售货员羡慕的眼神令人心旌摇荡。
今天比往常黑得早,满天的乌云把天空压得低低的,抬不起头来。
远远近近的大烟囱咕嘟咕嘟冒着浓烟,奋力将暖气烧得热热的,抵御即将降临的大雪和紧随其后的严寒。
出了最后一个商店的门,卜计划不禁打了个寒战,双手顺势缩在胸前,抬头望望黑乎乎的天空,扭头对着孟华荣不无遗憾地说:“看样子今晚上要下大雪,封了路我们可一时半会走不得,要是晚下一天就好了。”
孟华荣心不在焉地哼哈答应着:“下呗,下雪多漂亮啊。一下雪,天就干净了!”
心思仍旧放在手里的大包小包上,刮风下雪与她有什么相干。
回到宾馆,孟华荣将大包小包堆了满满一床,无限欢喜地看了又看,就像看自己的嫁妆一样。
穿上一件,然后在镜子面前弱柳扶风般扭动着腰肢,自我欣赏一番,再恋恋不舍地脱下来。又急不可耐地换上另一件。
孟华荣在自己的房间内专心致志试穿着新衣服,就连卜计划敲门都没有听见。
卜计划只好再敲。
请卜计划进入房间,孟华荣三分羞涩七分娇憨地转身背对着领导,试图脱去刚刚换上的浅黄色尖领窄腰上衣。
卜计划站在房门口,歪头打量着她,用富有磁性的声音说道:“喜欢为什么还要脱下来?转过身来我看看,嗯,真合适,就像一朵三月的迎春花。”
女为悦己者容,大卜计划的一再赞美和鼓励下,孟华荣从头到脚焕然一新。
两个人手挽着手下楼去找饭店。
走在大街上,大老远看见一家门头很大的饭店,里面人影攒动,热气腾腾。
就它了,卜计划常年跑外,吃饭经验丰富,哪人多去哪吃,好吃新鲜还不贵。
好不容易等到一个小空桌,卜计划让孟华荣坐着别动,占住座位,卜计划点了两荤两素,要了两个馒头,准备开吃。
孟华荣被四周吆五喝六的斗酒声所触动,缓缓地仰头,注视着卜计划。
卜计划一时没明白过来,不解地问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吃吧,天这么冷,菜很快就凉了。”
“这么冷的天不喝两口?”孟华荣笑眯眯地问道,“该喝的时候又不喝了。”
卜计划吃惊地盯着孟华荣,好像不认识她一样,说道:
“你不是不喜欢我喝酒吗?现在怎么反倒劝上我了,按说这个天喝上点好,身子暖和。不喝吧,一个人喝不醉,但也没意思,一个人不喝酒,两个人不赌博。”
孟华荣向周边努努嘴,压低声音说道:“你看人家都喝,咱们也喝二两,如果一个人没意思,我就陪着您喝两口。”
卜计划睁大眼睛望着眼前的小美女,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半信半疑地问道:“你?敢喝?”
“怕什么?”,孟华荣不以为然地说,“不就是点辣水水吗?又不吃人。”
男女搭配,喝酒不累。一瓶白酒喝了一半,孟华荣就不再往两个人的酒杯里倒了。
喝到这个火候刚刚好,头晕乎乎的又不至于找不到北。
其实她没喝多少,主要还是让卜计划喝了,人逢喜事精神爽,酒量也是明显见涨,沾了酒,他又开始不停地要酒。
孟华荣担心他喝多了遭罪,说破天也不让他喝了。
你还别说,今晚上卜计划是真听劝,并没有过多地纠缠那个无辜的酒瓶子。
两个人你搀我扶地走出饭店。
街道上的北风比刚才更大了,刮得路边的树也像喝醉了酒,东摇西晃的,呜呜地响个不停。
酒后见风,孟华荣顿时晕头转向,脚底下像踩了棉花,整个人也像灌了铅似的往下坠。
卜计划反倒清醒了不少,左手握住孟华荣的手,右手揽住她的杨柳细腰,深一脚浅一脚地在空旷的大街上摇摆。
一老一少,一半清醒不半醉,在摇摇晃晃的人间,忘记了烦恼忧愁,抛弃了曲直是非。
风雪夜归人,刚才还有路灯,不知道为什么,拐到宾馆这条街上却黑灯瞎火的,路灯不亮,楼上的住户也只有三两个窗口透出一丝微弱的光。
“这的人真会过日子,晚上不点灯,拉屎不擦腚。”卜计划一路走一路咒骂。
两个人总算摸黑回了宾馆。
宾馆前台点着三四根蜡烛,黑压压挤满了人,一片怨声载道。
原来,宾馆这一片电路出了故障,时间就发生在卜计划出门后,也就是脚前脚后的事。
具体什么时候能修好,宾馆前台也说不准,反复告诉大家正在全力抢修,大家能做的只有耐心等待。
再怎么说也是屋里比外面暖和,此刻孟华荣清醒了几分,虽然大家都是南来北往的客,谁也不认识谁,但两个人你搂我抱的毕竟不雅,让人看了怪难为情的。
所以两个人没在前台过多地停留,要了两根蜡烛和一盒火柴后径直上楼了。
二人先进了卜计划的房间,点上蜡烛,屋里总算有了亮光,卜计划就不再好意思继续搂着孟华荣的腰,只好装着喝醉了,顺势歪在了床上。
这冷天冻地的,有灯没电,不如蜡烛还冒点热乎气,一摸暖气管子,凉冰冰的,快冻上了似的。
孟华荣在桌子上滴了几滴蜡油,快速地将蜡烛粘在上面。
现在虽然还有点头疼,但酒是消多了。本来就没喝多少,只是因为头次喝,不是喝醉了,是被酒吓醉了。
她将暖瓶里的热水倒在盆里,用毛巾蘸着,稍微一晾,便热乎乎地给卜计划擦脸,擦手,擦脚。
卜计划闭眼装醉,尽情地享受着。
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卜计划身下压着的被子拽出来,重新盖在他身上。看着床上的领导,孟华荣喃喃自语:“这可怎么办呢?这样睡一晚上还不冻成了冰棍?”
盆里的热水虽然不大热了,孟华荣却舍不得倒掉,还不知道什么来电,冻一晚上的话,水管、暖气管全都得冻裂,暖瓶里仅存的热水就金贵了。
看见孟华荣离开房间,卜计划心里无比失落。哎,今晚一个人可怎么熬啊?卜计划气急败坏地捶胸顿足,在床上翻过来掉过去,不知道朝哪面躺着是个正向。
卜计划正在和床较劲,孟华荣又开门进来,怀里抱着一床厚厚的棉被。
卜计划躺在床上,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他将眼睛眯成一条缝,嘴里哆哆嗦嗦地嚷嚷:“哎哟,好冷啊,冻死我了……”
“不怕,我又给你拿过一床被子,”孟华荣说,“身上盖两床被就暖和了。”
“有被子没褥子,还是冷啊。”卜计划一语双关地说。
仿佛听到了婴儿饥寒交迫的啼哭,孟华荣俯下身子,贴着耳朵问道:“厂长,冻醒了?我再给你拿一床被子盖上。”
卜计划张大鼻孔吮吸着孟华荣身上散发的少女清香,嘴里断断续续地说着:“拿被子没用,被子也不会发热。一个人睡就冻死了啊!”
一边嘟囔着,一边浑身乱抖,抖动得床都跟着晃荡。
“那怎么办?”孟华荣看见厂长打冷战心疼得没着没落的。
卜计划并不正面回答孟华荣,仍然孜孜不倦循循善诱:“哎呀,我的好闺女,出门在外全靠你照顾了。”
孟华荣义无反顾地说道:“这有什么呀,都是应该的。”
孟华荣她悄无声息地下床吹灭蜡烛,有条不紊地一件一件脱着漂亮的衣服,将它们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椅子上。
他用强大的气场罩住了她,他就是她的世界,为了这一刻,他准备了很久,等待了很久,他给不了她什么,但他可以引导她、教导她、改变她。
他气定神闲,温柔体贴,步步为营,水到渠成。
她像一口铁锅里的小青蛙,锅里的水像温泉,锅底的火在缓缓地加力,水在慢慢地变热……
窗外,寒风中漫卷着霰雪,“啪啪”地击打着冰肌玉骨玻璃窗,有点刺痛,有点酥痒……发现前进的道路遇到阻碍,风暴遇强则强,疯狂地抽打着玻璃窗。
好猛烈的暴风雪啊!
那时候,我还不明白,一夜的雪,留下了女孩儿的时代。风那么大,夜那么黑,雪是那么白。
有时候,还会想起爱,去看天,去望云,去观海。高的够不着,飘的抓不住,深的不见底。
有些事,看不懂,为什么雪花可以漫天飞舞,女人花却寂寞无主。如果女人都是花,是不是花都要被眷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