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通县,大通书院。
陈夫子这几日显然有点焦虑,已经好几日未曾授课。把孩子们都交给王玉才他们。自己一个人躲在听文阁练书法,陈鲁的字名声很大,有一字千金之称。
所以王玉才闲时就喜欢找先生提提字,想从先生的字得到升华,提升自我的个人境界。
这几日先生的字可就写得不太好看了,有些急躁。陈鲁显然也明白这回事。他练字的目的也是希望自己能够静下心来,倒是没想到字里行间就把自己想法给暴露出去,陈鲁感觉有点无奈。
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这几字就把陈鲁的心思表现的明明白白了,他还是很担忧朝堂发生的诸多事,尤其是大议的开始。
可是东南到大夏城的距离太远,信息的来回总要隔个十多日。自己从大议开始就在候着了,现如今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王玉才也知道先生的心思,也由着他自己练练字,说多反而不好。就是苦了那些孩子们,完全成了王玉才手中的玩具,真是有苦难言。
明谈恪就很气愤了,王玉才完全针对自己。上次的事情,不应该结束了吗?
一想到上次王玉才从书院回来,看着自己的眼神。明谈恪就觉得自己幼小的心灵遭到重大的打击,他就不明白了王玉才下手怎么就这么狠,而且隐蔽还这么好,给夫人打报告都完全不管用。
按理说,自己遭到这么多报复,王玉才也该放下自己了。可是结果呢?夫子身体不太好,由王玉才暂时授课。
其实最令他心痛的是宁有宁同志,自从那日过后,就给自己留下张纸条,说回家省亲去啦!
明谈恪对于王玉才只能拿自己出气,表示到鄙视。他能耐那么大,为什么不追去找宁有宁那个小妮子。
“你们这些小兔崽子抖给我听着,今日你们要是不把这篇经注背完,那就通通给我抄写个一二十遍?”
“啊!这么多字怎么背的下来。”
“对啊!玉才师兄你太可恶了。”
“还是先生好,先生怎么还不回来?”
“你们一个个话怎么这么多?还想稻草人吗?”
稻,稻,稻草人,这些学生娃似乎想起某个特殊的日子,被王玉才哄骗玩稻草人的日子。
“王师兄,刚才谁说不背经注的?我最讨厌这种不爱学习之人,真是羞于他们为伍。”
“是啊!王师兄,你都是为我们着想,他们怎么就不懂呢?”
“对啊!我觉得最辛苦就是王师兄了,这么费心费力教导我们,还得领不着好!”
王玉才都这些小家伙说的恶心死了,平时怎么不见他们辣么会拍马屁。真是一群吃软怕硬的家伙。
等下,不对。还有一个家伙还挺硬气的哈!就是明谈恪这娃子,他对于自己同学这种行为,感到深深不齿。
可是他没想到,王玉才竟然盯上了他,不然他也会成为自己所鄙视的那种人,毕竟活命要紧。
“小明啊!你是有什么意见吗?”
明谈恪一阵恍惚,你不是跟他们几个正在聊着嘛,怎么就突然找到我这边了,我说什么了吗?
显然明谈恪的内心戏十分丰富,但是王玉才可不管这些。谁叫你这小子撞枪口上了,这几日先生心情不好,我也就心情不好。
“师兄,小子我自然是没什么意见。况且这经注,我早日就背完了。”
明谈恪的语气很谦虚,但为什么却又一股浓浓的装逼气息。这不仅是王玉才一个人觉得,还有明谈恪的小伙伴们。
王玉才显然有些尴尬,咳嗽了几声,来掩饰自己的尴尬。当下就有聪明的小孩子见状,拿了一杯水,劝说道师兄多注意点身体。
王玉才感动泪都要落下了,多么好的一个小孩纸,对比一下明谈恪这家伙。简直太让人家生气。
明谈恪有时候真觉得,自己的同学当一个学生挺浪费的。就这才华,不进攻伺候皇上,我都觉得不公平。
“那上庄谋论,明水先生注呢?”
“自是背好,也就早前几个月,某位好老师的教导下。”
对啊!这些老子之前不就教他了吗?他都看不出我的良苦用心吗?让他成功赢在起跑线上,这得多么好的老师啊!现在还被他这么讽刺,我太难了。
王玉才此时此刻,此情此刻的内心戏并没有比明谈恪少多少,反而比他多了不好少。
“那王玉才注呢?”
“那当然也是背好了。不对,什么东西来着的。”
明谈恪显然不敢相信,王玉才他敢这么无耻,说出这种话。什么叫王玉才注?就他随便写写的东西,还敢出书?这不就是误人子弟吗?还想让我背?
“王玉才注啊!你没看过?”
“看过倒是看过,可是先生并未教导学生应该学习此书。”
“这几天谁是先生?”
“王玉才师兄。”
“这还不够吗?先生让你背书,你没背,是不是应该接收惩罚?”
明谈恪有种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感觉,谁给他的勇气说这种话的,梁静茹吗?这么不要脸。
其他的同学门则对他们的师兄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还能这么玩,幸亏自己私底下骂他,他听不到。
“如果是这么算的话,那倒是应该接收惩罚。”
明谈恪很不服,连回答的语气都满是自己不满的意思。
“我早知道你不服了,不然这样,你我来玩一个游戏。要是你胜了我,这惩罚就不必了。那要是输的话,可别怪师兄我不客气了。”
明谈恪不是很明白,自己就算赢了,这家伙还是什么事都没有,还能找乐子。自己赢的话,也就安全无事,这笔买卖怎么看也都是亏本的。
“怎么样,还没想好。那师兄就直接惩罚了哦!”
“那就如师兄的愿吧!先说明不玩稻草人来着的。”
“行,谁叫我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师兄呢?满足你的要求。”
善解人意,这家伙不是对这四个字有什么误解吧?还能这么简单轻松地说出口,明谈恪不是很明白。
“那就,那就玩三元吧!”
三元?明谈恪眼睛都瞪大起来,这小子还随身带骰子,这么能玩?先生平时发现不到吗?那还不得杀了他。
大家就不太明白,这三元是什么?也有个别少部分的人,从小跟家里人或者和狐朋狗友耳濡目染,明白这三元的意思。
瞬间对王玉才感到五体投地,这师兄这么厉害,敢在书院玩这个,可能也就只有他了,也得亏先生现在不在。
“师兄,玩这个不太好吧!毕竟这是书院里头。”
“不然,你个瓜娃子说玩啥,我都随你,就是你其他方面好像都玩不过我吧,也就靠靠运气也挺好的,省得你说我以大欺小,也不光彩。”
明谈恪想了想,觉得也挺有道理。不管诗词歌赋还是人生哲学,自己肯定是比不过王玉才的,那还如老老实实靠运气来的实在。
其明娃子还是太年轻,他难道不懂这年份,有种东西叫老千吗?
“那就玩这个吧!”
看到明谈恪不情不愿同意的样子,王玉才别提多高兴了,这娃也太傻了吧!难道他认为玩这个还真能靠运气赢?
所有学院的学生都很期待耶!一来学院生活的确满枯燥的,二来年龄还小,哪里玩过这些东西。要是被先生知道这些事情,他估计会觉得自己一世英名都会毁掉。
现在王玉才和明谈恪面对而坐,中间有张桌子。场上的气氛异常紧张,尤其是明谈恪,他作为一名参与者,内心压力是巨大的。
“等下,师兄你还未说明惩罚是什么呢?”
就在王玉才要开始摇的时候,明谈恪打断了他,显然害怕事后王玉才提出一些不切实际的要求。
“怎么啦,都到这个份上,现在害怕了?”
“才没有呢,你胡说什么呢?我,我就是想了解,了解。难道,你连这都不说?”
“你想要了解的心思,我当然是理解,说是肯定要说的。那要不就把王玉才注抄写个五十遍如何?”
“不玩,绝对不玩。让我抄那鬼玩意,还不如我去玩稻草人。你分明就为难我明谈恪。”
王玉才没想到这小孩纸还挺有性格的,说不玩,就不玩。
“那不如打个对半,二十五遍总行了吧!”
“不行,抄一遍我都嫌恶心。”
明谈恪这话完全是潜意识脱口而出,丝毫没有考虑过王玉才就在身边。当他已经明白这件事的时候,时间已经晚了。
“五十遍没商量,不然可不是稻草人这么简单的事儿。”
明谈恪只能硬着点点头,一副脸服心不服的样子。
王玉才先发制人,他的手气明显不错,也就摇出了一个一元。明谈恪瞬间就感觉不太好玩了,这一开始手气就这么好,这接下来得怎么办。
王玉才其实也不太好意思,要不然局局三元,他都摇的出,只是作弊不能那么明显,反正三局两胜制,自己只要确保能赢就行。
只见明谈恪一脸赶赴刑场的悲催样子,闭着眼睛摇啊摇。搞的在场同学都有些可怜这小子,也挺不容易,怎么就被王玉才给盯上了呢?
很快明谈恪首次摇的结果出来了,全场掌声雷动。
什么情况?王玉才在自己摇出一元的时候,就开始漫不经心挑挑指甲,仰望仰望仰望天空,人生真是寂寞空如雪!
突然就被掌声给惊动了,这小子不会真是运气逆天吧!定眼一看还真是,硬生生给摇出了一个双元。
这就很尴尬了,装逼失败了。王玉才有点郁闷,也只能安慰自己这小子运气好罢了。
接下来,我可就不放水了。看着一旁高兴的明谈恪正在和朋友们拍掌,仿佛锁定胜局了一般。
王玉才给他们高兴的机会,身为师兄这点肚量还是要有的,只是接下来可就轮到我来秀了。
王玉才的第二次结果给全场带来了更大的欢呼声,双元啊!又是一个二元,今天这是怎么了,连着出现双元。大家都不太明白,只能是羡慕这两个家伙运气真好。
明谈恪看到这个双元,脸上的神情不太好看,手都是抖的。
王玉才看这个小子害怕的样子,果然是有趣极了。这混小子活该这么教训,也亏自己害怕造成太轰动,没摇个三元,不然这群不得欢呼死了。
王玉才没打算的事情,明谈恪想把他完成了,他真的摇了一个三元出来了。
在场所有人都不信好吗?今日的天气的挺好的啊!怎么就出现怪事了呢?王玉才也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他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他突然觉得自己太年轻了,下手还是不够狠,直接都摇三元不就得,还得考虑这些混小子怀不怀疑。
反正他们对自己也没什么好印象,自己完全没干出这些事情。只是这明娃子倒是没想到,还给老子扮猪吃老虎,着实气人的很。
王玉才看了一眼这小子,这小子也看了一眼王玉才。仿佛就在说,你拿我没办法,哈哈哈!
现在变成王玉才心里委屈了,这跟他设想的完全不同,现在难道不是这小子苦着来求我吗?
王玉才忽然就明白一件事儿,做老千可不止自己一个人能行,明娃子也可以啊!自己好像被这小子给玩弄了,王玉才终于明白了这个事实。
明谈恪没有特别得意,不是他喜欢低调,而是他害怕又被王玉才这家伙给惦记上了,鬼知道他还会想什么法子来整他,幸亏这次玩的是三元,下次可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不过王玉才倒是没有想象般那么生气,可能他已经顿悟了吧!折磨小孩纸不是应一个好大人应该做的行为。
“你们不要太过得意了哈!这次就先放过你们,师兄我就不跟你们玩了,但是书还要背的,等我抽空回来检查。”
上一句话是如此振奋人心,下一句话就直接送人家入深渊,孩纸们都觉得自己很委屈。但是表面上还是欢迎师兄才来做客啊!
王玉才把孩纸们的学习抓好,就回先生那边去了。这两日的驿报应该就回传来,他的内心也是十分之忐忑。
回到听文歌阁,意想不到的人竟然来了。李和然站在先生下方,表情十分严肃,再也没有往日嘻嘻哈哈的样子。
王玉才的内心有种不好的感觉,他用眼神给李和然打招呼,尽量不用声响打扰正在看驿报的先生。
陈鲁也实在没想到,整个朝堂争斗会如此的惊心动魄。最后的成功会在张凤莱的手里被终结,倒是可惜了。
如果能以大议的决定,推行新政。就能显示整个朝廷都是支持新政,这样的话下属的各个地方军心也就安稳点,也不必像现在如此,各个方面都吵做一团,在改和不改两个方向犹豫。
“可惜啊!可惜啊!”
陈鲁沉思良久后,就说出了这六个字,有种颇为无奈的感觉。
王玉才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何事,等陈鲁把驿报拿给他时。他就迫不及待看了里面的内容,大致浏览过一遍。他也明白先生口中的可惜是什么意思,的确是十分之可惜,这种机会错了,就很难有下一次。
“先生,首辅此举会不会有些不妥。难道他不明白吗?”
李和然实在受不了这种紧张的气氛,忍不住开口问道。
“的确是不妥,既然你都能看出来了,首辅又何尝不明白呢?他只是在装糊涂罢了。”
李和然更加不明白先生的意思,不过他也没追问下去。他感觉到了先生的有点生气了,自己还是保命要紧。
王玉才的心思也完全展开了,他现在虽然不在大夏府,但是也明白皇帝现在有多为难。
连首辅都旗帜鲜明反对了,其他人也就更有理由来抵抗新政。而且内阁决议没有通过,新政的存在就像一个口号一样,完全失去作用。
那么他们这些人在大通县的所作所为的意义在哪?就完全失去了作用。
“明公是如何打算的?”
王玉才直接问陈鲁,关于接下来的打算。始终还是要听大夏城的安排,那边才是决斗的战场。
“静观其变。”
“这不是明公的打算吧,先生你可说谎了。”
“你个小子,还能比我更了解明公不成?”
“明公真的是如此打算吗?这做法不是相当糊涂?刀子已经拿过去了,说好要宰他们,又怎么可能收手呢?”
“你也是跟和然一般啊!只看自己明白的,看不懂其他的地方问题。”
王玉才并不喜欢拿他和李和然那二小子比,自己可比他聪明多了。
“那问题是?”
“九镇,宁国。”
王玉才心中有些无奈,他明白了皇帝为什么变得这么缩头缩尾了,没有之前身为赵王的英雄气概。终归还是肩上所承担的责任太重,容不得不点闪失。
李和然真心不喜欢一直打哑谜的两个人,只有自己听不懂,不就显得自己智商很低吗?李和然受不了这个侮辱。
王玉才看出了李和然的内心戏,笑了笑点了他的额头,调侃道:“你个大傻子也就会用武力,这些事你就别操心,要是有人要杀我,你保护好我就行,毕竟我比你重要多了。”
李和然当然不能忍受这句话,他感觉自己的人格受到严重的侮辱。什么叫只会用武力的傻子?老子是文武全才。
想要当场跟王玉才打起来,但是看到先生就在旁边也就克制住了自己。先生瞥了一眼他们俩,知道他们的心思。
“你们俩不用顾忌我,该这样就这样。”
李和然听到这句话,脸上都笑开花了,摩拳擦掌等着王玉才。
王玉才就是一脸懵逼,先生你是搞不清楚状况吧!让我跟这二货打架,我得有几条命才抗打。
王玉才明白这个残酷的事实后,当机立断便从阁楼上跳了下去,自己得要马上躲起来,不然跟那家伙动手可就太恐怖。
陈鲁看着他们师兄弟这副模样,也是忍不住摇了摇头,颇为无奈。
心里不知不觉也是想到了许多,他直到现在也不明白张凤莱为何最后做这个决定。
一瞬间,风起了,陈鲁认得出那是从西北飘过来的风,也是从大夏府飘过来的风。
把驿报吹走了,吹的很远很远。陈鲁也没有去追的打算,终归还得把握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