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对老李婆的为人不甚了解，他直接推开了围着的人，走了过去。
村子里有好几条河，老李婆选择跳下去的这条河叫西沟河，这条河南北相通，绵延数十里。
平日里，也有不少人在此处嬉戏打闹。
河水虽然不深，但往年也有几个孩子不幸溺水而亡。
值得一提的是，十多年前，老李婆的大儿子就是不慎落入了这条河中。大冬天，河面结了厚厚的冰，可以想象水底会有多冷。
老李婆选择在此处跳河，她多半是怀着愧疚的心思而来的。
有些错误，及时改正，或许还能够弥补一二。
可是，不管老李婆有多么的悔恨，她的大儿子终究是回不来了。
十几年过去了，过去发生的很多事情都埋入了尘沙之中，很少会有人提及。
旧的事物总是会被新事物所代替，可是对于老李婆家里所有的人来说，过去的事情都像是一根刺，历久弥新。
“大夫，你可一定要把李奶奶救回来！”张小芳直接跪在了大夫跟前，“俺求求你了！”
张小芳对老李婆倒是十足的真心，见老李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完全没有了生机，她仿佛失了魂，眼泪落个不停，木然的望着大夫。
即便张小芳不说，大夫也不会见死不救的。
“小芳，你别打扰大夫，他会救李奶奶的。”张大柱把张小芳扶了起来，并且焦急的说道：“你的身体不好，不能再这样折腾自个儿了。”
字里行间，张大柱对张小芳的关心都体现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可惜的是，张小芳根本不领情。她总觉得这是理所当然，要是哪天张大柱对她不好了，她才觉得不正常。
“俺不用你管！”张小芳直接甩开了张大柱的手，她脸上写满了厌恶的情绪。
只看一眼，张大柱就觉得心里面一阵刺痛。
这种感觉是不可忽略的，他照顾了张小芳许多年，不求报答，只是盼着妹妹能够好脸相待。
然而，他得到的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哪怕是一个外人，在张小芳眼睛里，都比他这个兄长重要的多。
想到这里，张大柱的神色更加的颓败了。
大夫已经把老李婆救回来了，一番按压之后，老李婆吐出了几口水，人也渐渐恢复了意识。
“这是谁家的老太太？”大夫没有理会张小芳，他知道有些事情张小芳是做不了主的。
老李婆虽然救回来了，但是她的情况不容乐观，随时都有可能会没命。
人群中一片躁动，看热闹的人有很多，大家都对老李婆颇有些怨言，根本不愿意理会她。
只是在这个时候，眼看着她人已经快要不行了，她家里的后辈们左右也没有能忍心看着她去死。
“大夫，她怎么样了？”
说话的人是老李婆的长孙李大河，他对老李婆也是心怀怨念的。只不过，到底是血缘亲情，有些东西叫人很难割舍。
大夫看了李大河一眼，他眼底尽是同情之色。都到了这个时候，大夫对老李婆过去的所作所为也已经有了了解，他心里也是闷闷的，只说道：“你家祖母年岁本就不小了，此番身体又受到了重创，结果如何只能看天命。”
他已经尽力了，也是实属无奈。
“唉……”李大河重重叹了一口气，又对着一旁的几个兄弟说道：“不管怎么说，咱们都是小辈。先把人抬回家再说吧！”
几个人一合计，只能照做了去。
老李婆昏昏沉沉间睁开了眼睛，她是报了必死的决心。
“咳咳……”老李婆咳嗽了几声，知道几个孙子正要把她带回家，她含泪说道：“就让俺死在这里好了，俺做了那么多孽事，活着也没啥意思了……”
原本她也没有寻思的念头，直到张小芳这边出了事，她才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有多么的不堪。
在她的印象里，张小芳一直可以称得上是个好姑娘。
后来，她们两个人相处的久了，张小芳就变了。
到了如今，张小芳直接养出了许多坏毛病。仔细回想起来，老李婆也觉得她自己是脱离不了干系的。
她已经毁掉了自己的人生，又把张小芳给教坏了。
所以，她才会起了这种自杀的念头。
“李奶奶，俺家里还有银子，俺全都拿出来给你买药。”张小芳踉踉跄跄的走上前去，她握住了老李婆的手，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便是到了此时，她仍旧觉得老李婆是个大好人。
相反的是，她看不到张大柱对她的好。
为了老李婆，她宁愿把自己藏了很久的银子都拿出来。
听了她的话，老李婆浑浊的双眼里也流出了泪水，“小芳听话，俺已经教你的那些，多是错的。你以后千万好好听你哥的话，他不会害了你的……”
说了这么多话，老李婆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
她喘了好一会儿，再度昏迷了过去。
张小芳跟着把老李婆送回了家中，她心里面倒是没有想太多。唯一的念头，就是盼着老李婆能好起来。
人总是这样，习惯于忽略身边人对自己的好。张小芳就是一个极好的例子，张大柱对她那么好，百依百顺，她却觉得是理所应当，丝毫也不会去体谅哥哥的辛苦。
面对老李婆，她又是另一种态度。
其实，她也不过是仗着张大柱疼她，愿意照顾她，不会抛弃她。
有关张大柱兄妹两个合起伙来偷草药的事情已经不是秘密了，整个村子里的人都知道。
却因为老李婆跳河一事，大家议论的焦点也转移了一些。
第二天，村子里又传出了一个消息。
“老李婆上吊了！”
“听说今儿早上起来，她那几个孙子去给她送饭，就见到人挂在了房梁上！”
“她这是一心求死啊，跳河不成又上吊。”
“……”
村民们议论纷纷，大家对老李婆的印象都停留在过去。她活着的时候，很少有人会理她。死了以后，多的是唏嘘感叹声。
张小芳哭成了泪人，她都要难过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