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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朱全忠汴州贤士都尽归 秦宗权陈州粮草皆付去

却说,朱温自火烧上源驿之后,威名日盛。一日,其妻张惠道:“今观夫君,双眉不展,莫非有难事未决?”朱温道:“今秦宗权祸乱中原,戕害百姓,吾欲制止,不知将何为?”张惠道:“妾身自幼熟读经史子集家,书中曾云:欲成事,更需能人助之!如汉高祖刘邦,初不过十里亭长,经萧何、张良、韩信为辅,方有四百年之大汉。今若想中兴大唐,更需招贤举士,定可成之!”朱温大喜道:“贤妻之言真如如拨开云雾见晨曦,甚合吾意!”于是竖起招贤白旗两面,左书“忠唐”二字,右书“求贤”二字。不数日间,应募之士,如雨骈集。

一日,有兄弟三人乃清河人氏,张归霸,字正臣;张归厚,字德坤;张归弁,字从冕,来投朱温。又有一洺州曲周人姓霍,名存,也来投奔朱温。温皆留为帐下军校。未几日,小校来报:“寨门外有一自称葛从周者,引壮士千人来投。”朱温大喜,深知其能,遂领二弟去寨门亲迎之!

且说,葛从周,字通美,山东鄄城人。自幼聪慧豁达,少习枪棒,祖辈三代皆为大唐兵部尚书,其父葛简因受朝中宦官排挤,罢官在家致郁郁而终。后投黄巢,因性格耿直,不善钻营,颇不受黄巢待见。那日于封丘密正遇着李存孝,战至二十回余合,气力不继,正待死战,幸遇周德威至。周德威谓李存孝道:“此人仪表非俗,素存忠义,不可擅杀!”后闻听黄巢身死狼虎谷,乃俱千人来投朱温。副将王重师不解,疑道:“将军何以投朱温,不投李克用!”葛从周道:“李克用虽勇,然其刚愎自用,不纳人言,恐非明主。”王重师道:“朱温,出身低温,奸滑多疑,恐亦非明主焉!”葛从周道:“雄主何必问出处!吾尝闻朱温妻,张惠,字少梁。朱温微末之时一见倾心,十数年未曾敢忘,尚未改变,如此心志,何不成事哉。”众皆服其言。

一日哨探来报,陈州刺史赵犨,遣使至。朱温急招众将商议,朱温道:“陈州遭秦宗权围困数月粮草将尽,求救于汴州,不知诸位有何陈议?”长史谢瞳道:“秦宗权将兵数十万,其势甚大,若救恐其迁怒于汴州,末将认为不可救之!”校尉胡真亦道:“长史言之有理!吾军兵势甚微,不足以与秦宗权相抗!”葛从周急道:“不可,秦宗权野心甚大,陈州若失,其必会兵犯汴州!唇亡齿寒,切肤之痛,不可不救。”王彦章亦道:“某闻秦宗权屯粮筑寨于陈州北,曰:阳夏寨又称王夏寨。若将其焚毁,秦宗权大军必退!”朱温闻之,正色道:“秦宗权乃我大唐叛贼,岂可任贼横行,吾等作壁上观之理。”谢瞳劝道:“秦宗权手握重军,且久经沙场。若将其开罪,定会对我军不利,还请主公三思。”朱温道:“吾意已决,无需再劝。”谢瞳道:“主公既已意决,却亦须防贼兵乘虚来袭!”朱温笑曰:“吾已筹之熟矣。”便教二弟王彦章、胡真、谢瞳、张归弁同守汴州。又教葛从周、王重师在前,牛存节、张归厚于后,朱温自引张归霸、霍存居中。共三万人马,打着秦宗权军旗号,皆着秦军服饰,军士皆多携硫黄之物,人衔枚,马勒口,黄昏时分,望王夏寨进发。并谓陈州使者道:“约定三日后望见北边火起,乃出城共击贼军!”陈州使者欣喜而退!

且说,陈州刺史赵犨,乃陈州宛丘人氏,祖上累为唐将,少时其父赵叔文尝问诸子所好,赵犨曰:“好为将军!”童时与邻家小孩玩耍,分布行列为部伍战阵之状,自为统帅,指挥有节仿佛宿将,小孩皆遵从,无人敢乱行列。祖父赵英奇,见状以为异,曰:“吾家千里驹,后必昌大我门!”自诸侯大军征讨黄巢之时,赵犨已年逾六十,曾言:“黄巢必败!然其部将秦宗权必会来犯陈州!”乃遣人增加城墙,挖深沟壑,充实仓库,收集粮草,准备固守。又招集劲勇,置之麾下。以二弟赵昶为防遏都指挥使,以三弟赵珝为亲从都知兵马使,分领锐兵。

且说秦宗权,乃河南许州人氏,性粗猛,体甚是肥大!原为朝廷蔡州节度使,因感大唐天下将倾,而降黄巢。黄巢甚为倚重,命其部屯守洛阳!后十八路诸侯共讨黄巢,黄巢令其趁虚四面出击。秦宗权一时,攻占荆襄,南下江淮,拥兵数十万。后闻潼关已失,黄巢命其攻打潼关。主簿郭璠道:“将军如今不可西攻潼关!”秦宗权道:“何也?”郭璠道:“潼关易守难攻,迁延日久,恐对将军不利。”秦宗权道:“怎奈黄王之令,如何敢违?”郭璠道:“可将其暂且按下,黄王若脱困,将军可推脱,道路不通,信息已决,未曾见过此令!若黄王未脱困,此令不过一纸空文而已,将军何惧之有!”秦宗权相视一笑道:“知我心者,非主簿莫属。”郭璠道:“现今将军已据荆襄,南下江淮,秦贤将军新近斩杀许州刺史鹿晏弘。如今只需攻占陈州、郑州,则中原不久必属主公。”秦宗权从其言,一面差其四弟蔡州刺史秦宗言将兵五万前往陈州,一面命堂弟许州刺史秦贤将兵五万前往郑州。

却说探马飞报陈州刺史赵犨,赵犨请二兄弟商议。赵昶道:“既有敌兵,不可令其入境。殷水有密林,名曰芒林,可使三弟引五千军马埋伏军马于左,弟引五千军马埋伏军马于右,等彼军至,放过前军,秦宗言必在中军,吾等杀出,其军必乱,秦宗言少不更事,疏于战阵,定能擒之!”赵犨道:“此计甚善!”

却说,秦宗言引兵至殷水,别将李谠向导官问道:“此方是何处?”向导答道:“前面殷水芒林,其林甚密!”李谠谓秦宗言道:“少将军且住,前面芒林不可轻往,需令哨探探明方可!”秦宗言笑道:“我曾在大哥处夸口,十日便可拿下陈州,如此小心岂不费时日久,况此地离陈州有百里之遥,赵犨止有三万之众岂敢出城!汝且去后面催促辎重粮草,看本将军如何破敌!”李谠苦笑自退。秦宗言直驱大军穿过芒林,行至中途,忽一声炮响,两边万弩齐发,秦宗言大声叫道:“中计矣!”慌驱马至密林,秦军见主将奔逃,军中大乱,自相踩踏者不计其数。

且说,秦宗言慌而逃至密林,忽听背后大声叫道:“秦宗言小儿哪里逃,吾乃陈州赵珝!”所幸秦宗言马快,少时背后不见音响,心稍安!忽见前方有一壮士,大声道:“何不下马受缚!”只见此人身高八尺有余,声音洪亮,膀大腰圆,手持一对流星锤。秦宗言无奈只得挺枪直刺,只听那壮士大喝一声,只一合擒上马来!后面赵珝赶将上来,道:“可问壮士高姓大名?”壮士道:“我乃曹州南华人也,姓庞,名师古,又名会。吾祖上乃三国魏国大将庞德,后因寇乱,聚宗族数百人于此!”赵珝道:“吾乃大唐陈州守将赵珝,何不将此人献出?”庞师古道:“固所愿也!”赵珝道:“吾观庞兄相貌堂堂,何不与吾一起共扶大唐!”庞师古道:“承蒙将军不弃,庞某愿效犬马之劳!”赵珝大喜!庞师古遂招引宗族数百人俱投陈州。赵珝俱说庞师古之事与赵犨,赵犨大喜,拜庞师古为都尉,赏劳甚厚。乃谓众将道:“秦宗言虽擒,然秦宗权必自引大军前来。切勿放松!”

却说,李谠在后军督运粮草,忽败兵来报,秦宗言中伏不知所踪,李谠乃收败兵归蔡州,损失人马甚众,粮草不计其数!急遣使至洛阳,禀报兵败之事。秦宗权闻之大怒,命张全义为留守,李罕之为大将共守洛阳,便传令起大兵二十五万于三日后出师陈州。主簿郭璠劝道:“主公,应将兵助秦贤将军拿下郑州,不可意气用事!”秦宗言怒道:“俺幼弟,现失陷赵犨之手,岂可不救!汝敢离间吾等兄弟乎?”郭璠惊惧不敢再言。

数日后,秦宗权引大军于陈州北门,安营扎寨毕!秦宗权领数员大将于北门,谓赵犨道:“吾弟,失陷于汝手,何不献出?”赵犨道:“吾家世受唐恩,反贼敢大言不惭。”乃令左右牵出秦宗言,当众枭首!秦宗权见罢,失声大哭,几欲昏厥于地,左右搀扶回营。

是夜,赵犨聚将道:“秦宗权远来,当先破敌,以挫其锐气,谁敢前往?”庞师古出道:“某愿往。”赵犨大喜,乃调拨帐下两千精锐马军于庞师古。赵犨以酒肉赏赐军士以壮之,庞师古吃两碗酒乃语于众军士道:“今夜吾等劫寨,请诸公各满饮一觞,努力向前。”众军士皆起拜道:“愿效死力。”二更时候,皆披甲上马,飞奔秦军寨边,拔开鹿角,大喊一声,杀入寨中,径奔中军来杀秦宗权。原来中军人马,以车仗伏路穿连,围得铁桶相似,不能得进。庞师古将兵两千骑入偏营,左冲右突。秦兵惊慌,正不知敌兵多少,自相扰乱。庞师古将千骑,在营内纵横驰骤,逢着便杀。各营鼓噪,举火如星,喊声大震。张调、张言两兄弟挥刀赶至,庞师古更不言语,挥舞流星锤,无三合一锤砸中张调面门,脑浆迸裂,张言心怯拨马回走,庞师古早丢锤扔向张言,正中后背,翻身落马,庞师古用锁链抽回流星锤,从寨之北门杀出,无人敢当!赵犨令赵珝引一枝兵来接应。庞师古回到陈州,赵犨抚其背道:“将军此去,足使秦贼惊俱,令其不可小觑吾等!”

次日,秦宗权令张郅领军攻南门,卢瑭领军攻西门,李唐宾引军攻东门,自领大军攻北门!并声言:“破城后,必将屠城以泄恨。”赵犨令赵昶、赵珝、庞师古分守三门,亲守北门。一时滚石、檑木俱下,如此十日,陈州仍不可下!郭璠道:“主公不可强攻,今可拨兵数万筑起土山,使军士下视城中放箭。陈州岂能不下!”秦宗权从其言,于各寨内选精壮军人数万人,用铁锹土担,齐来陈州城边,十日之内,垒土成山,分拨弓弩手于其上射箭。城内军士皆遮箭牌以守御,赵犨乃命军士于城内挖地道,十余日挖至土山处,土山皆陷之,乃用所挖之土铸造砖坯数十万,用以加固城防!秦宗权乃于洛阳调投石车数十座,赵犨命庞师古趁黑引兵皆焚毁之,陈州依然稳若泰山。

秦宗权乃命三弟秦宗贤于陈州北三十里处筑“王夏寨”以为囤粮之处,命洛阳留守张全义调数州粮草皆囤于“王夏寨”,乃四面围定陈州待其粮尽,尽皆屠之!旬日后,秦宗权闻黄巢已身死狼虎谷,其三弟秦宗贤道:“黄王既已身死,大哥不若效应天顺人,正位九五。”主簿郭璠道:“不可。黄王新亡,不为其报仇而荣登大位,恐众将不服,于攻陈州甚为不利。”秦宗权面露不喜之色,冷笑道:“郭璠言之有理,且暂缓称帝!”

时陈州已围近三月有余,城中粮草将尽,赵犨乃遣使于徐州。徐州节度使时溥当日正与客坐,人报陈州遣使至。时溥请入见,问其来意,来使出赵犨书,言:“秦宗权攻围陈州甚急,粮草将近,望公垂救。”时溥见秦宗权势大,乃诌言道:“可惜吾老母病重,不可远离,还请使者莫怪!”说罢,眼泪直流!使者知其不肯往救,乃退!赵犨听使者回报大怒道:“时溥小人,妄赖朝廷信任,竟畏敌如虎。”庞师古道:“某请军五千愿出城死战!”赵昶道:“庞将军虽悍勇异常,然出战不若于以卵击石,徒失性命。”庞师古道:“若粮尽,吾等皆为其所擒矣!”赵昶道:“不若求救于郓州朱瑄、兖州朱瑾、汴州朱温。”庞师古道:“徐州节度使时溥乃天子亲封蔡州四面行营兵马都统尚且畏敌不前,况其三州乎?”赵犨无奈道:“为今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若皆不来救,吾等只能死战,与陈州共存亡。”众将道:“皆愿死战!”乃遣使求援!郓州朱瑄、兖州朱瑾二兄弟见使至,共商议之。朱瑾道:“大哥,弟愿亲引兵救之,迟则陈州失矣!”朱瑄道:“吾深知二弟武勇天下少有,然秦宗权势大,如何抵挡!”朱瑾坚持欲往,朱瑄无奈,乃让朱瑾与大将康怀英领兵五千往救陈州,并再三叮嘱其弟朱瑾:“能救则救,不能救则退。”朱瑾道:“大哥勿忧,二弟手上这杆方天画戟李存孝亦不惶多让”。不日陈州使者皆归,闻朱温,朱瑾领兵将至。赵犨大喜,命军士皆枕戈待旦,但见北面火起,出城迎击!

且说,秦宗权闻赵犨四面遣使求救,乃召诸将议事,主薄郭璠道:“徐州时溥,好利之徒,定不会来救。郓州朱瑄、兖州朱瑾,少谋无断亦无大碍,而汴州朱温,此人其志不在小,主公不得不防。”参军申丛笑道:“朱温贪生之辈背主之徒,吾料其必不来救。”郭璠道:“朱温少有大志,主公不可大意。王夏寨乃紧要处,更需严加戒备!”秦宗权从其言,严令其弟秦宗贤不得饮酒,小心把守‘王夏寨’。适时,秦贤已攻下郑州,郑州刺史李璠出逃,秦宗权大喜,只待陈州粮尽,便指日可下。

却说,秦宗贤领兵五万驻守‘王夏寨’。月余来,每日皆与副将孙安、张敢饮酒作乐,偏将王檀苦劝仍是无果。

话说,朱温星夜兼程,两日方到‘王夏寨’,待三更天到,乃前过秦宗贤别寨,寨兵问是何处军马。朱温使人应道:“洛阳留守张全义奉命往王夏寨护粮。”秦军见是自家旗号,遂不疑惑。凡过数处,皆诈称张全义护粮之兵,并无阻碍。及到‘王夏寨’,四更已尽。朱温教军士将硫黄之物引燃,众将校鼓噪直入。时秦宗贤方与孙安、张敢饮了酒,醉卧帐中;闻鼓噪之声,连忙跳起问道:“何故如此喧闹?”言未已,早被葛从周拖翻擒至帐外。孙安、张敢见屯上火起,不及穿甲急起来救应。早被张归霸、张归厚寻见,二将如何若敢敌,拔腿要走,张归霸、张归厚早已驱马赶至,尽皆挺枪刺死。一霎时,火焰四起,亮若白昼。粮草尽行烧绝,秦宗贤被擒见朱温,朱温命去其首,装于木匣,以待呈送朝廷。秦军慌乱皆四散奔走,牛存节后至,见一贼将犹在奋力救火,直挥板斧砍去,那将挥刀来迎,十合不到牛存节一把擒上马来,见其武艺甚精,不忍杀之,乃放下马来,叩其姓名,那将道:“吾乃王檀,字众美,京兆人也!既已被擒,要杀便杀。”牛存节道:“这脾气甚合老牛,不知可愿降之?”王檀道:“莫非正是潼关与李存孝大战数十回合的牛存节!”牛存节道:“正是。”王檀乃拜倒曰:“小将愿随将军鞍前马后。”朱温命众将清点军马,以备再战。

却说秦宗权在帐中,闻报正北方火光满天,知是‘王夏寨’有失,急出帐召文武各官,商议遣兵往救。李唐宾道:“某愿救之。”秦宗权许之令其将兵五千马军前去。少时,寨外喊杀声四起,原来赵犨但见北边火起,留二弟赵昶令四千人马守城,命庞师古将五千马军为先锋,亲率八千军为中军,令三弟赵珝令五千兵为后,前来攻寨,并令军士四下扬言道:“诸路藩镇正率大军前来,断秦军归路,何不早降!”秦军闻之,粮草尽失,兵无战心,将无战意。秦宗权乃领大军仓皇南走蔡州。

却说,李唐宾马军行至半路,忽一声梆子响,乱箭皆发,五千马军损失大半,北边葛从周与王重师杀至;南边牛存节与王檀亦来;东边张归霸和张归厚围上;西边朱温领霍存、李谠领兵皆到。李唐宾大骇,朱温马上执鞭笑道:“将军深陷重围,何不下马受降!”李唐宾乃下马拜倒,朱温下马亲扶之!

且说,朱温领大军至陈州,赵犨见之,双手欠礼道:“朱将军真乃陈州百姓再生父母,若无将军恐陈州军民皆被秦贼屠尽!”朱温道:“赵将军谬赞,若无将军,中原早已休矣。”赵犨引赵昶、赵珝、庞师古于朱温相见,朱温皆一一赞之!庞师古道:“如今秦宗权粮草已失,末将愿引军袭之。”赵犨道:“秦宗权虽败,然大军仍在,穷寇莫追。”庞师古乃作罢。

须臾朱瑾、康怀英引军至,见陈州之围已解,乃与朱温等,辞别各归属地。

秦宗权引兵撤归蔡州,后败兵陆续皆归,计点军马,损失甚众,粮草尽失,军马牛羊无数。秦宗权见又折了三弟秦宗贤,甚是恼怒!郭璠道:“吾军粮草皆失,需等来年在做计较。”秦宗权无奈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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